第二百六十四章 自我感动
这种不经意表露出来的微表情,最能表征灵魂深处的真实情感。
这样微不足道的故事,居然已经足以让段潇自我感动。
“你真的确定,她需要你帮她杀人吗?”陶林问。
“在我看来,侯婷婷肯定不希望你为她做出格的事儿,因为她其实很在乎你,所以不想让你成为恶魔。”还没等段潇开口,陶林又接着说道。
只见段潇瞳孔一斜,虽说她始终沉默着,但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聚焦到了陶林的身上,似乎是想让陶林继续把话说下去。
“她在你送她的照片背后,标注了收到照片的日期。如果她只将这些照片作为普通的礼物,是不会做这样精心的记录的。”陶林说着,把手上的资料沿着冰冷的桌子推到了段潇面前。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在乎你,七年前你在那场荒唐的争斗中帮过她。而现在——在那条漆黑的夜路上,你也一定给予了她默默却真挚的陪伴,甚至还出手救过她的命。”陶林说。
“如果我是侯婷婷,我一定也会视你为黑暗里不可多得的珍宝,记下你与我相处的一点一滴。”他最后说。
“看起来,你已经知道那条夜路上总是发生什么了。”段潇忽然笑了一声开口。
“我们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郭雯的车屡次快速驶入一片监控盲区,警方的专业人员分析,那属于非正常的加速。”陶林接过了她的话。
“看到这个结果,谁都能想象到那段漆黑的夜路里发生过什么。”他说。
“她不需要我去帮她,但我需要啊……”段潇这时低下头去,苦笑着说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话。
这句话的声音实在太小,除了与她面对面的陶林,没人能听清段潇在说什么。
陶林皱了皱眉头,就算他听清了段潇的话,也没听明白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希望你认清楚形势,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你具体在哪里,埋了谁的尸体。”陶林说道。
他的语气尤为严肃,仿佛最后的通牒。
可段潇垂着头,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从段潇坐进警局开始,陶林已经劝了她自首劝了好几次,可是每次陶林提起这个话题,段潇就一直都是这样冷漠的态度,实在是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陶林无奈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前倾身子,最后双手把自己支撑在审问室冰冷铁桌子上,弯下腰去,抬眉盯住了段潇的眼睛。
“我真的没有搞懂——你已经被扣在警局了,就应该知道自己最后只有锒铛入狱的结果。你明明可以抓住机会戴罪立功,为什么还是要执迷不悟?”陶林刻意把语气变得缓慢,审问室里的氛围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你是个天才杀手,容不得别人超越你,所以非要和我比个高下。”他灼灼的目光盯着那个女人,可是他没有如愿得到任何回应。
陶林迟迟等不到段潇开口,也只能倒吸一口气,重新直起身子来。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猜不透,她就像个纨绔的磐石,无论陶林劝她还是激她,她都不为所动。
【这家伙到底还有什么计划……】陶林最后看了她一眼,也只好先把好奇与不安埋在躯壳之下,最后转身扬长而去。
随着审问室的铁门“咔哒”一声关上,段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挨在了冰冷的座位上。
她的眼神是如此空洞,就真的歪着头出神了好一会儿。
段潇发呆,实际上是为了对抗内心深处某种一涌而上的情绪,让自己保持最冷静克制的模样。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感性最终超越了理性,将她一下子带回了某段虚无缥缈的回忆里。
她记得那是一个深夜,自己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马路上,“咔擦”一声转动齿轮,点亮了打火机的橙色火焰。
夜黑风高,道路上已经鲜少行人,她的二手烟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微小到快要听不见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带着香气的纸巾递到了段潇的面前。烟草与香精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竟然有了中沁人心脾的奇妙反应。
段潇上下打量了面前的女人一眼,修长的手指从唇边捻出香烟,一抬头将喉咙里的白气全吐尽了。
“谢谢你。”段潇说着,接过了那张纸巾。
要不是侯婷婷把纸巾递到她面前,她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委屈地落泪了。
“你想喝点什么吗?啤酒或者可乐。”侯婷婷没有多问什么,而是笑着开口。
段潇仰望着她,先是愣神了几秒,最后耸耸肩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回答。
侯婷婷轻喘了一口气,双手拨了拨腿后的裙子,坐到了段潇的身边。
段潇的目光就这么追随着侯婷婷,先是仰视,最后是平视。
她其实没想到侯婷婷会坐到自己身边,那张递过来的纸巾已经足够让她心颤了。
“为什么给我递纸巾?”段潇面无表情地灭了手上抽了一半的香烟,那毫无波澜的神色,把心里的错愕隐藏住了。
“我记得你。”侯婷婷直接没有回答段潇的问题。
“什么?”
“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人,我都会记在心里,如果他们需要,我会加倍把之前的善意还给他们。”侯婷婷继续说道。
段潇微微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七年前的报警电话是段潇打的,是她阻止了这场闹剧往更加失控的方向发展,但这事儿她早就不在提了。
“可我已经不记得你是谁了。”段潇随意地用纸巾按了按脸上的妆容,然后将沾着泪水和粉脂纸巾揉成了一团塞进口袋,直接起身离开了。
侯婷婷有些诧异,可是她也拉不住转身就走的段潇,便随她扬长而去。
眨眼闭眼的瞬间,记忆就此烟消云散了。
她没有表情,像个木偶一样撑着失焦的眼睛,就这么呆愣愣地坐在铁椅子上。
没人能猜透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