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铁铺

  温热的池水包裹着全身,李沧海顿时觉得浑身一阵舒坦。
  借着泡澡的时机,李沧海朝周围看去。
  不得不,大唐的浴池业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各种便利设施一应俱全,围绕着浴池,放有各种水果,可供洗浴者食用。
  除此之外,李沧海还发现这浴肆之中,竟然还有搓澡工。
  “啧啧,这些设施还真是挺配套的啊!”李沧海忍不住感慨道。
  此时,邱司户已经来到了池子之中。
  “大人,要不要让人给您去下污垢?”邱司户见他看着搓澡工,于是便问道。
  李沧海笑了笑,道:“不用。邱司户,方才本官见你心翼翼的放着荷包,想必那荷包对邱司户很是重要吧?”
  邱司户看了看左右,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那荷包之中存放的乃是户簿堂钥匙,下官担心会丢失,是以一直随身携带。”
  李沧海恍然,他摸了摸鼻子,想起邱司户确实过此事,户簿堂的钥匙他一直随身携带,可有关秦复户籍记录却被人撕走,这也是他发现的其中一处疑。
  不过他并没有对邱司户言明,是以邱司户并不知晓此事。
  “这钥匙你当真是一直携带的吗?”李沧海问道。
  邱司户不知他所问何意,他头道:“回大人,除了睡觉与洗澡之外,钥匙从未离开过下官的身上,大人为何这么问?”
  李沧海想了想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想起而已。”
  随便打发了邱司户一句,李沧海缩在水池之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陷入了沉思。
  “邱司户。你经常来浴肆,想必对这里的一切甚为熟悉吧?”李沧海从池子里探出头,忽然问道。
  邱司户头道:“这是自然,打从这浴肆开张,我便经常来此,算来如今已有十多年了。这浴肆的伙计换了一拨又一拨。但每一个人我都记得。”
  李沧海哦了一声,他沉思了片刻,问△△△△,m.∷.co←m道:“你可认识一个名叫熊阿四的人?”
  “熊阿四?”邱司户低眉回想了起来,片刻后他才恍然道:“想起来了,他曾经是这里的伙计,不过这已经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他当时只做了一段时间,之后便不辞而别。听闻他在西市开了个铁匠铺,富贵了许多。大人怎会突然提起他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罢了。”李沧海随意一笑,称赞道:“邱司户果然好记忆,连十多年前之人也能记得如此清楚,难得啊!”
  邱司户咧了咧嘴,道:“大人谬赞了,下官之所以会对他记忆如此深刻,是因为他是在秦家满门抄斩之后来到的浴肆。只因那段时日较为特别,下官才对所见之人印象深刻。”
  “他是在秦家灭门之后来到的这里。不知他又是何时离开的浴肆?”李沧海想了想问道。
  “下官记得他是在秦家众人尸体被埋之后,离开的浴肆。”邱司户回想道。
  李沧海了头,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熊阿四前半生孤苦伶仃,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却突然变的富贵起来,这本身就不合乎常理。
  十四年前秦家几十余口的尸体。又是熊阿四所收,据羊汤馆掌柜所,从他收过秦家尸体之后,就变的富有起来,怎么想也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秦家灭门。熊阿四,这两者之间又究竟有着什么关系?难道仅是收尸与被收尸的关系吗?”李沧海眉头紧皱,他仔细的将得到的信息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
  熊阿四原本是个穷困潦倒之人,为了活命,做过苦力,铁匠,浴肆伙计,甚至也给官府收过尸体。
  从这些经历看来,熊阿四不像是个有着一身本领,等待机遇闯出一番作为之人,那么他的富贵来源则显得有些蹊跷了。
  “熊阿四在秦家灭门之前来到浴肆,又在收尸之后离开,难道仅仅是巧合?”李沧海低眉思忖了片刻,忽然问道:“邱司户,百姓替衙门收尸,能得到多少奖励?”
  邱司户回道:“衙门收尸通常由仵作进行,但遇到需要百姓收尸之时,衙门会贴出告示。但这种往往都是死亡时间过久,已经腐烂的尸体,才由百姓去收,每具尸体一钱银子。但这种事本身太过晦气,是以很少有人愿意去做。”
  李沧海沉思了一会,道:“你可知十四年前替秦家收尸者,除了这熊阿四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邱司户想了想,摇头道:“只有他一人,当年秦家被满门抄斩,因牵连到叛国之罪,是以在死后无人敢去收尸。只因当时天热,尸体腐烂发臭,当时年迈的狄公闻听之后,心有不忍,才在城中贴出告示,寻人前去收尸。然而,告示贴出之后,起初并无人敢接下这活。一者,百姓们惧怕因此受到牵连,二者,实在是腐臭难闻,无人能忍,最后还是熊阿四揭下了告示。因担心发生瘟疫,时任府尹便命他无需将尸体运出城外,是以才被埋在秦家宅院之中。”
  李沧海靠着浴池边沿,仰头看着屋,沉思了起来。
  如他所,熊阿四收了秦家六十余口子的尸体,也就是六两多银子。
  六两多银子足以让他过上富则安的日子,但若让他走上富贵之路,却是有些不太实际。
  那么问题来了,他又是如何富贵起来的呢?
  李沧海想来想去,觉得这个疑团还是要从熊阿四身上查起。
  舒舒服服的泡了一阵子之后,李沧海才从浴肆离开,径直往熊阿四所在的西市走去。
  李沧海刚来到永通坊,便看到熊阿四从自家院子中走了出来,一路朝前走去。
  李沧海并没有追上他,而是远远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熊阿四丝毫没注意到有人在跟踪他,一如平常般的在水果摊前来了些水果。然后又接着往前走去。
  连续穿过两条街道,熊阿四来到了一个铁铺。
  铁铺之中,两名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少年正在敲打着一件烧得通红的铁器。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断飞出火星。
  见熊阿四走去,两名少年忙放下手中活计。对着他毕恭毕敬地行礼。
  熊阿四对着两人了头,示意两人继续做事,之后便走进了铁铺之中。
  李沧海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等了片刻,却不见熊阿四出来。
  想了想之后,李沧海决定亲自去找他谈上一谈。
  见有人前来,其中一名少年忙走了过来,很是客气地问道:“这位客官,您要买些什么?”
  李沧海走了进去。看了看周围。
  这铁铺不大,但陈列的铁器却是不少,从日常所用的柴刀,斧头到兵刃,应有尽有。
  随手拿起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李沧海伸手在剑身上弹了一下,道:“好剑!”
  那少年擦了下额头汗水,憨厚地笑了笑道:“客官真有眼光。这兵器乃是俺们师傅亲手打造,锋利无比。质地耐用,保证是行走江湖必备之佳品,客官要不要来一把?”
  李沧海笑了笑,心道这少年看似憨厚,却也挺有心眼,他挥舞了一下长剑。奇道:“这剑是你家师傅所打造?你家师傅姓甚名谁?”
  “俺们师傅名姓熊,名讳阿四。许多江湖侠士都曾在俺们铺子里买过兵器,都知道俺们师傅的大名呢!”那少年得意地道。
  李沧海哦了一声,他放下长剑,道:“但不知你们师傅何在?”
  “俺师傅现在后堂内。客官要找俺师傅不知所为何事?”那少年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近来我开了家镖局,新招了些镖师,但尚未给他们配备兵器,是以想来购买一些。只是我需求量大,不知这价格能否便宜一些,是以想要同你们的师傅谈一谈。”李沧海想了想道。
  那少年闻听有大买卖,忙道:“客官稍等片刻,俺这就去请师傅出来!”
  着,那少年便撩起帘子,朝屋子里面走了过去。
  趁着少年去找熊阿四之际,李沧海踱步在铺子里看了起来。
  这铁铺所做的东西确实不少,但凡是与铁有关的东西,似乎都能做,铁链,铁锁等等应有尽有。
  李沧海走到陈列铁器的矮桌上,随手拿起一个铁锁,掂量了几下,饶有兴趣地道:“没想到你们不仅打造兵器,还会做这些日用之物啊!”
  正在打铁的少年,边用力的捶打着烧红的铁器,边回道:“客官有所不知,俺师傅以前就是做这些物件为生的,后来得到了一个大恩人指,才开始锻造兵器。不瞒客官,这洛阳城内,论起打造铁锁之类,还无人能比得上俺师傅呢!”
  “哦?尊师竟遇到过高人指?”李沧海顿时有了些兴趣。
  那打铁的少年将锻造好的铁器往水缸里一放,顿时发出嗤的一阵声响,他道:“是啊!听师傅,当初他穷困潦倒,就是因为遇到大恩人,才得以有口饭吃,就连这铁铺也是在恩人的帮助下所开。”
  “原来如此。”李沧海了头,随即问道:“但不知尊师所遇到的恩人是谁?”
  那少年挠了挠头,道:“这个倒不得而知了,师傅从未提起过。”
  此事,另外一名少年走了出来,他抓了抓头发,对着李沧海道:“客官,实在抱歉,俺师傅不知何时走了,如今不在铁铺之内。”
  李沧海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师傅不在里面?但我并未见他出来过啊?”
  那少年一脸歉然地道:“客官有所不知,俺们这铁铺有个后门,想必师傅是从后门离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李沧海想了想之后,对着两人丢下一句话后,便走出了铁铺。
  然而,李沧海并没有走开,而是绕到了铁铺后门。
  铁铺之后,是一条狭窄的巷,李沧海看了看左右,稍作沉思之后,便朝着巷走去。
  走出巷,李沧海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面前却出现了一处宅院。
  这宅院深深,却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李沧海摸了摸鼻子,低头在地上发现了一排脚印。
  此时细雨未停,地面早已淋湿,那排脚印看起来很是明显。
  李沧海眯了眯眼睛,随即跟着脚印走了过去。
  顺着脚印,李沧海很快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后门,后门屋檐下,整齐的摆放着一些水果,却不见人踪。
  李沧海想了想,迈步走到了屋檐下。
  他看着那些水果,又看了看这后门旁边石块上刻着的‘秦’字,他忽然想起来,这宅院正是那处荒宅!
  李沧海半蹲了下去,看着门前放着的新鲜水果,心中顿时有了些猜测。
  这水果明显是祭拜之用,而祭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熊阿四。
  因为,这水果正是他从家中出来之时,在路边一处摊位所买,当时李沧海看的很清楚。
  “熊阿四前来祭奠秦复,却又不敢见人,有意思。”李沧海眯了眯眼睛,心中逐渐有了些计较。
  就在这时,熊阿四从墙角走了过来,他见到李沧海蹲在门前,顿时愣了下。
  “这位公子,为何来此啊?”熊阿四手中拿着三根茅草,走了过来问道。
  “同阁下一样,前来祭奠秦将军。”李沧海平静地道。
  熊阿四摇了摇头,几步走到门前,将三根茅草插在门槛上,叹道:“公子还是快些离去吧,免得被人发现,受到牵连。”
  李沧海看着他,道:“难道阁下就不怕受到牵连?”
  熊阿四呵呵一笑,一脸无所谓地道:“我孑然一身,没啥可怕的。”
  “阁下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来祭拜秦将军?”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摇了摇头,深深地道:“十四年了,难得有人还记得秦将军,你能前来祭拜,秦将军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我又何必过问这些?”
  李沧海了头,他看着熊阿四,道:“莫非阁下祭奠了秦将军十四年?”
  “秦将军与我有恩,在秦将军遇难之时,我无力相助,所能做的惟有这些。”熊阿四叹了口气道。
  李沧海脸上升起一股敬意,他对着熊阿四拱手行了一礼,道:“阁下十四年如一日,不怕受到牵连,也要前来祭奠秦将军,实乃真义士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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