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目睹
“那林姑娘从婢女身上,可曾查到同党?或者是指使她来这里的幕后之人?”
刘满挑眉问道。
或许他的初衷并没有多大的恶意,但眼神和语气却给人一种挑衅的错觉。
果然,维卡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你这是在怀疑我?!”
“林姑娘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怕别人怀疑么?”
刘满不依不饶。
两人的对话主题也越扯越远。
维卡不经意的蹙眉。
这个刘满本来并没有在她的计划之内,但现在看来,既然他如此的爱好打抱不平,那她怎么说也是应该成全的。
“我当然不怕别人的怀疑,若没有真凭实据,我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做什么?!”
估摸着南宫懿差不多该回来,这最后一句话,维卡故意拔高了音调,果然,刚刚不知从哪里回来的南宫懿听到声音,快步朝偏厅走来。
“阿玦,你怎么流血了?”
南宫懿看到维卡的第一眼,问的却是这个。
这让刘满有些难以置信。
他们老大是已经傻到这种地步了吗?那血一看就知道不是“林姑娘”的,只是别人的血沾到她的身上而已,可他们老大,却因为这点小事,就满脸紧张,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难不成这两人都给别人下了降头?
“老大,根本就不是林姑娘的血,是刚才有个婢女被她给活活打死了。”
刘满抢先说道。
话里没有带一点修饰,针对意见明显。
“南宫,我……你听我解释,是那个婢女先在我的吃食中下药,而我只是想惩罚一下她,去却没有想到,她像是事先已经吃了什么东西进去一样,前一刻都还在说着话呢,后一刻就两眼一翻……我没有活活将她打死……”
维卡楚楚可怜的开口解释。
她觉得这一点做的很好,但她却忘记了,在南宫懿面前,真正的林玦是从来都不会扮弱的,就算是解释,也是解释的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南宫懿看了她一眼,随即却把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刘满身上,他问道,“你今天还未去军营?”
按照规定,刘满作为副将,是需要每天去军营的。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发展到最后,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就算是一两天没有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在此前,南宫懿是从来都不会去管刘满到底有没有去军营,但今天却破天荒的这样问,这让刘满有点无所适从。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听到南宫懿接着往下说,“赶紧去。”
“哈?”
刘满似乎没有听清。
“现在马上就去。”
南宫懿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刘满总算是听清了,但心情却有些郁闷,看来,不仅仅是林姑娘,他的老大,也被别人给下了降头了。
“传话下去,彻查府中所有的丫鬟,特别是来路不明的,今天之内将结果报给我。”
刘满走后,南宫懿开始下令。
维卡看到这里,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奇怪,但嘴角却不经意的微微上扬,就算她不喜欢南宫懿,但这种被独宠的感觉她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无论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而且对方是没有任何理由和原则的相信她。维卡的眼前突然浮现起一双异色的双眸来,若是换成契约夫,他会像南宫懿这样,毫无理由的选择相信她吗?
关于答案,维卡不敢去想。
“你看你,满身是血,赶紧下去让人帮你换一身。”
直到这个时候,南宫懿才将目光落到维卡的身上。溢满温柔的双眸中,闪着光芒,维卡赶紧装作不经意的别开目光,她怕她看的太久,就走不出来了。
正因为南宫懿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的无理由相信维卡,没过几天,整个京都就开始流言满天飞,说南宫懿沉迷女色,独宠林玦。
林太卜家的二小姐是个妖女的言论,在沉寂了多年之后,又开始喧嚣尘上。
当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林玦正坐在湖边,低头盯着湖中的两条鲤鱼发呆。
那天之后,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暂时先不离开京都,而在此之前,她决定相信契约夫一回,先在别院里待着。
其实现在的她,没得选择,只能在契约夫的别院里待着。就算是回到林家,林琼也不会接纳她,因为在外人的眼里,林玦早就以未婚妻的身份住进了大将军府,既然真正的林玦正在将军府同南宫懿过着恩爱的日子,又哪里冒出来另外一个回到林家呢?
所以,那天她回了一趟林府,但都还未开口说话,就被林琼让人给赶了出来,“妖女,我不懂你又在搞什么鬼,但林家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开心了?满意了?”
林琼看着她,恶狠狠的说道。
很显然,他将她认成了维卡。
“你看吧?现在就算站在京都的大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你就是林玦了。”
契约夫负手站在树下,看着她,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幸灾乐祸。
初冬时节,一阵风吹过,枝头的枯叶纷飞,偶尔有几片落在他竹布长衫的肩头上。
“这下你开心了?”
林玦连头都懒得抬。
“我开心什么?”
契约夫有些无奈。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在开心什么。奸计得逞了,不都该开心一下的吗?”
在说出话的瞬间,林玦突然想到这两天京都的传言,南宫懿沉迷女色,独宠林二小姐?
她不由的失笑。
原以为,南宫懿是个不同的。但现在看来,他也与其他人也并无太大的区别,所谓的在乎她,也不过是在乎她的皮囊罢了。就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竟然都认不出来?
维卡假冒她而被南宫懿独宠,这样的消息,她到底是应该高兴南宫懿依旧对她一往情深呢?还是应该难过南宫懿是个睁眼瞎?
林玦自诩豁达,但却没法豁达到这个地步,所以她现在,满心满脑子的,就只有难过。
“我没有参与维卡的计划。”
过了许久,就在林玦以为契约夫早已经离开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一片枯叶飘落在他的肩头,显得尤为寂寥。
他没有参与,也不知道维卡的具体计划到底是什么。他之所以在这里,不过是想要救林玦罢了。
可这样的心思,契约夫是永远都不会说出来的,因为就算是说出来,林玦似乎也不会相信。
听他这么说,林玦不可控制的笑出声来。
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她才抬头看了契约夫一眼,道,“你没有参与?那你将我囚禁在这儿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逗我玩?”
他和维卡两人明明就是有十分明确的分工,还说没有参与她的计划,以为她林玦是三岁小孩吗?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
“那我谢谢你。”
林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其实在她的内心,已经渐渐的改变了对契约夫的看法,虽然还没有改变到认为他是个好人的地步,但至少认为契约夫对她没有危险。如果不是这样,她现在也不会待在如此平静的待在这里了。
只是有一点让林玦不明白。
维卡的目的很明显,她估计是想要害了南宫懿。那契约夫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见林玦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契约夫感到十分无奈。
他一直都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用刀剑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一把刀解决不了,那就用两把刀。
可在遇见林玦之后,到现在被她吸引,他才真正的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东西没法用刀剑来解决了。就比如眼前的这个人,就算搬出一个兵器库来,也不会改变她对他没有好感的事实。
“其实你知道维卡想要做什么对吧?”
林玦转移话题。
“她没有告诉我计划。”
契约夫低头看着鞋尖,他们俩虽说是亲兄妹,但从来都是各自为政的,不清楚各自的计划,也算是正常。
林玦没有再问下去,维卡是他的亲妹妹,无论他是真的不知道维卡的计划还是假不知道,契约夫都不可能将这种机密的事情告诉她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与南宫懿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外人。
但南宫懿有危险却是个千真万确的事实。
她想要无视南宫懿的存在,无视他如今正身处危险的情况,可她做不到,就算南宫懿如今已经完全把维卡当成了她,她也做不到。
现在契约夫也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的看着她,她似乎在渐渐的自由。如果现在提出想离开京都,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契约夫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问道。
之前他一心想要她留下来,现在看来,只要南宫懿在京都一天,林玦若是留在这里,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忘记他。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契约夫也有点明白。
其实他如今除了有一个罗刹国三王子的虚名之外,什么都没有。既然如此,留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林玦离开京都,他也完全可以跟着她离开。这对于现在孑然一身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重回罗刹国……
其实那个位子,大君本来就没有打算要给他,赫鲁现在继承,也算是名正言顺,他……契约夫突然发现,一直以来,都是维卡在旁边督促、提醒他要回国夺回那个位子。而如今,少了维卡在旁,他竟然觉得,那个位子,对于他来说,也不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让契约夫吓得直冒冷汗。
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这样的没有志气,妇人之仁,还是他么?
就在契约夫处于满心矛盾之中的时候,林玦的回答却再次让他吃了一惊,“我暂时决定不离开京都了。”
契约夫心一沉,“因为南宫懿?”
这是一句废话。
她选择留下来,不是为了南宫懿,难道还为了他?
林玦不打算回答。
应该怎么做,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有两手!”
四皇子府的密室里,凌曦看着坐在对面的维卡说道。
他一直以为南宫懿是个聪明人,维卡这个“掉包计”在他看来并不算高明,甚至当时他还担心不用两天就会被南宫懿给识破了,却没有想到,所谓的聪明人,却也过不了美色这一关。
看着如今已经成功打进将军府的维卡,四皇子有些感慨。
维卡成了林二,那真正的林二呢?
眼前突然浮现起在储秀宫见到的某张明媚清丽的面容,真是可惜了那么张漂亮的脸蛋。
这样想着,他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林二呢?你把她杀了?”
“计划成功就行了,至于林二死没死,无关紧要的吧?”
维卡有些生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额外的关注一下林玦,明明她们俩长得一张完全一样的脸,可大家却独独对林玦偏爱?眼前的四皇子是这样,契约夫也是这样!
“她若是没死,可就不是无关紧要了。”
四皇子似笑非笑的说道。
维卡有些不耐烦,“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这样最好。”
四皇子眯着狭长的眼睛,与凌墨的刚毅不同的是,他生的风流蕴藉,有时候只是寻常的看着对方,却会让人有一种深情凝视的错觉。当然,他这张脸对于维卡来说,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毕竟在她的身边,已经有过契约夫和南宫懿这两位气质完全不同的绝世人物。
林玦蹲在四皇子府的墙头上,将瘦弱的身子藏在巨大苍老的榕树枝桠下,她刚才一路尾随维卡,最后看到她从偏门悄悄的进了这里。
果然她猜的没有错,维卡和四皇子是一伙的。
可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南宫懿呢?从那天他对她的态度来看,如果就这样贸贸然的跑过去跟他说,南宫懿肯定是不会相信的。想到这里,林玦在心中对南宫懿又是一阵的破口大骂,活了这么久,她见过这世上很蠢的人,可却没有见过像他这样蠢的,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分不清楚的人!?
维卡已经进去将近半个时辰,如今她的身份特殊,不可能会在这儿逗留太久,林玦小心翼翼的缩着身子,维卡的武功高强,且眩术水平也远在她之上,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果然,维卡从刚才后院的茅草房里走了出来,她走的很急,似乎没有看到蹲在墙头的林玦。
正当林玦满心庆幸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旁边的榕树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阵寒意从后背升起,林玦循声望去,瞬间吓得连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老天,一条花蛇正慢悠悠地从榕树的枝桠朝这样游过来,花蛇似乎也看到了林玦,此刻正朝她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怪调。
林玦胆大是没错,但也没有大到可以生擒毒蛇的地步。她就搞不懂了,现在可是初冬,这蛇不去冬眠,爬到树上来做什么?蛇会爬树吗?
就在林玦后背冷汗涔涔与花蛇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已经走到偏门的维卡像是听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随后,她调转方向,朝着林玦蹲着的墙头走过来。
花蛇正盯着她,这样的阵势,林玦再熟悉不过,只要她稍微一动,这东西就会瞬间朝她扑过来。林玦的眼睛落在正快步朝这边走过来的维卡身上,她若是不动的话,绝对是会被维卡发现。
到底是被蛇咬呢,还是选择被维卡发现?
林玦有些绝望。
第一,被蛇咬,在维卡发现之前,中毒身亡。第二,被蛇咬,中毒,被维卡发现,然后接着被她杀死。第三,被蛇咬,没中毒,被维卡发现,然后接着被她杀死。第四,没被蛇咬,被维卡发现,然后接着被她杀死。
可见,看上去是选择多多,但实际上,她的下场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死。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维卡已经走到了树下。
其实这里算是四皇子府的别院,平常基本没有人出入,就连洒扫的下人婆子也少的可怜。
维卡在树下站定,抬头。
林玦一阵心慌。
虽然从维卡现在站的这个角度来看,她是没法发现林玦,但维卡又不是不会移动,她甚至都不需要移动,只要拿把剑,将茂密的榕树叶子和枝桠拨一下,便什么都看清楚了。
林玦不会轻功,她刚才能够爬上这墙头,纯粹是基于自己的蛮力,现在若是跳下去,动静这么大,不仅会被花蛇咬,也绝对会被维卡发现。
维卡随手折了根树枝拿在手中。
林玦后背的冷汗冒的更加厉害了。
除去被花蛇咬的危险外,她从这墙头跳下去,和维卡从墙内跃出来,这两者之间,应该是有时间差的,虽然只差一点点,虽然能够逃生的机会并不大,但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维卡走近了些,将手中的树枝拿高,林玦看了那条依旧盯着她的花蛇,顾不了许多,打算准备开跳——
“妹妹——”
清雅的音色,打破了园子的静谧,维卡转过头去,看到契约夫正微笑着朝她走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皱眉。
但同时心里又涌起一股小小的雀跃,契约夫来这里,是在担心她,怕她一个人来见四皇子危险吗?
林玦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激契约夫,他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
“这话难道不是应该我问你?”
契约夫一边反问,一边不着痕迹的往另外的方向走去。
维卡也跟着他往前走。
那边两人已经渐渐走远,林玦还是缩在墙角不敢动。因为那条花蛇还在原地盯着她,一动不动的,像定格在那里一样。
它不动,林玦自然也不敢动,所以就算是契约夫已经把维卡引开了,她还是只能缩在墙头,保持着原来最开始的姿势。
双脚开始发麻,她有点受不了了。可那花蛇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气血上涌,林玦终于受不了,她咬牙,趁着蛇不注意,轻轻的挪动了一下右脚,可就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引来了花蛇的目光,刹那间,原本像石头一样的蛇竟然动了起来,不仅动了起来,竟直直地朝她扑过来,张口就要朝她的脚踝咬去——
花蛇的动作太快,虽然知道躲避是来不及,但林玦还是下意识的往后仰,情急之下,她忘了身后什么都没有,这么一仰,整个人脑袋朝下,从墙头摔了下去!
啪!
她似乎掉进了一个有些僵硬的怀抱里。
林玦愣了愣,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子里。
南宫懿眼里平淡无波,也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南宫懿……”
林玦喃喃的唤了一声,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或者说,她打算留着秋后再找这混蛋算账。
“公主没事就好。”
南宫懿说着,十分顺手地将林玦放了下来。
“公主你个大头鬼!——”
刚刚消下去的火气瞬间又冒了出来,林玦抡起袖子,朝着南宫懿的脸就是一拳!这可不能怪她,是他硬生生的逼她动手的!
“南宫懿你到底有没有病,有病就赶紧去治!我是林玦啊,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好不容易揪到一个维卡不在的机会,林玦决心好好的骂一通南宫懿,维卡精通各种巫术,南宫懿认不得她,说不定是已经中了维卡的巫术。
“你不是说就算是我化成了灰,变成了泥土,你也一样会记得我吗?现在我人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你竟然认不出来?”
林玦看着他,本来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破口大骂的,可说着说着,眼泪却开始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当年我去长公主府参加花会,你就蹲在这样的墙头,本来我投壶都要赢了,你拿了颗瓦片暗算我,害的我差点掉进湖里;那时候,我老是被林琅姐弟欺负,是你每次站出来替我挡着,有一次,我真的以为你快要死了,紧张的整夜睡不着,第二天却看到你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我爹的书房里;还有,明明是我设计想让你被爹责骂,可每次到了最后,被爹骂的最惨的,都是我……”
南宫懿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林玦抬头,眼泪却越流越多,“这么多的事情,南宫懿,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