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八、师兄

  韩一鸣依旧不言语,徐子谓道:“我看到师弟宝剑的灵光,这才追过来的。师弟,不论你见不见他,他都要死了,他修道多年,这一回,没了修为,也是寂灭了。因此,我想主请师弟去见他一面,让他离去,也离去得安详些。”韩一鸣看了他半晌,说起司马凌逸,之前想到的都是他叛出灵山的种种不是。但听到他要寂灭了,却于片刻之间想起他对自己的好处来,他对自己真是好生引导过的,他也曾经是位极好的师兄!一时间心中的痛恨不是那样深切,叹了口气。
  徐子谓道:“我,我只想请师弟去见大师兄一面,至于到时师弟要骂他,要唾弃他,都请师弟忍一忍,请师弟骂我,唾弃我罢。他已是弥留之际了,师弟!”韩一鸣又叹了口气,半晌道:“好,我随你去。”徐子谓道:“师弟,我不曾想到这里只有师弟一人,我本想请丁师兄一同去的,但,请到师弟,我愿已足,能让大师兄安详寂灭,之后师弟要怎么样责罚我,我都甘愿领受。”韩一鸣道;“我责罚你做什么?我找到这孩童的父母,将他交与他的父母,我便随你去。”
  徐子谓道:“好,师弟,你能让大师兄安详寂灭,那之后凡事,我都听你的。”韩一鸣想说:“你不听我的倒让我轻松些。”但话到口边又忍住了,只道:“这倒不必,好歹曾是同门,我去看看他也好。至于今后之事,咱们不必说,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有我的路要走,咱们在灵山之时,便选的不是同一条路,今后也不必一定要走到一起。”徐子谓似要言语,却又忍住了,叹了口气道:“那我们先寻找这孩童的家人罢,将他交与他的家人,咱们也好快些赶去。大师兄,怕是撑不住许久了。”韩一鸣道:“好,那你帮我找,咱们一人找一边,只要找到人,你就叫我,这里方圆数里都没有人住,在这左近出现的人,想必会是他的家人。你只要叫我便可,他们该当都识得我的。待将他交与他的家人,我就随你去。”
  二人说找便找,韩一鸣顺着先前的路直找下去,徐子谓与他反向而行。他这里抱着凌风云蹑空走许久,不见人影,别说人影,连活物都不曾看见,越走越觉得不安。他估摸着约走了有二、三里路,自空中折转回头,转了一圈,不仅不见人影,也不闻人声,只能回来。远远的已见徐子谓坐在院门外的台阶之上,走近去落下,徐子谓已道:“师弟,这左近果真没有人的,咱们如何是好?”韩一鸣也觉这事透着说不出来的古怪,着实不敢将凌风云放在这里,道:“不如,我带了他跟你一同去,反正过后再送回来。”
  徐子谓道:“师弟,多谢你想着。过后我一定陪师弟前来,一起送他回来。”但凡他说到“过后”,韩一鸣皆不接言,有甚可接的?不论自己说什么,他总会说到过后,不如不说。只道:“那,他在何处?”徐子谓道:“请师弟跟我来。”他招出他的宝剑来,道:“师弟,我在前方带路,请师弟跟我来。”韩一鸣也不招出宝剑来,只道;“我不能御剑,这个时节,我蹑空跟你去罢。御剑会引来无数跟随之人。”徐子谓道:“师弟,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去看看大师兄就好。”韩一鸣转身看了看,阿土跟在身后,便蹲下身来对阿土道:“阿土,你在这里守着,他家人回来了,也有个交待。等着我回来。”阿土在地上趴下来,韩一鸣道:“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空中而去。徐子谓御剑并不快,韩一鸣跟在后面,跑也不算极快,尽跟得上了。说起要去看司马凌逸,韩一鸣心中恨意又起。一路上只是不言语,好在凌风云还未醒来,睡得极熟,因此并无人打扰他们。
  他一路上思来想去,去见司马凌逸,确实让他矛盾,他该恨这位大师兄吗?他该原谅大师兄吗?虽说韩一鸣绝口不称他为师兄,但他曾经是师兄,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现下要寂灭了,五百年修为瞬间化为乌有,虽说不是降临在自己身上,但看着,心中还是说不出的难过。不知他见了自己是什么样子,也不知自己见了他可会咬牙痛恨?
  忽然前方的徐子谓回过头来看了一看,韩一鸣虽说一路上心事重重,但徐子谓回过头来,他还是立刻便醒悟过来。只见徐子谓指了指下方,向下落去,便跟着他落下去。落到地上,乃是一片树林。徐子谓道:“师弟,我们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他伸手一指,黑暗之中韩一鸣看到一间茅屋。徐子谓道:“也不知是否是猎人留下的,我们便是在这里住着。大师兄就在里面。”韩一鸣也不言语,抬腿便往屋子走去。徐子谓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道:“师弟,师弟,你先听我一言,再去不迟。”韩一鸣看了他一眼,徐子谓道:“师弟,你不要与大师兄计较,他,他已有些昏了,时而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时而什么都不知晓。一切看在他已要去了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好么?”
  韩一鸣看了他片刻,道:“我若真是与他计较,是不会来的。他背叛灵山,我是死也不会原谅他的。不过我听着你的一句话,他已要寂灭了,我不与他计较。”徐子谓似是松了口气,道:“韩师弟,你真让大师兄能够瞑目而去,我永远感激你。”韩一鸣道:“他反正要去了,瞑不瞑目,没什么要紧,瞑目要去,不瞑目,亦是要去的。”徐子谓一愣,片刻之后才道:“师弟,我知师弟恨我们那时离开灵山,但,我入灵山是大师兄指点的,之后他带我修行,我,我……”韩一鸣想要说:“即使他救了你,也不是你背叛灵山的缘由!”但话到了口边,又忍住了,何必定要出口伤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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