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零、血霜

  便是自己这只手,轻轻一挥,青霜宝剑劈出道道寒意,韩一鸣分明能看见剑锋上已有一层白霜,因此每一剑劈出去,都有一道寒风刮过,每一剑都是对着那符字劈去。剑光落在符字之上,起始并没有什么,但那剑光也不消失,只是围着那个符字旋转。但韩一鸣心知不妙,想要离去,却又觉身上不听使唤,好似自己就在梦中一般。
  忽然一个声音轻轻冷笑:“我连劈你七七四十九剑,我看你还能挨多久。”这个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但听在耳中,却是十分熟悉,这就是他自己的声音。果真如这声音所说,那剑光越来越密。每一道落在字符上的剑光,都会自字符上滑开,却围着那字符转个不停。韩一鸣心底越来越凉,不知自己是梦还是醒,怎会在这里?半夜前来,且劈这个符字,之后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怎奈身上却是不听使唤,想要离开,哪里能够?
  猛然间,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一松,青霜宝剑脱手而去,直直抛向那个符字,定在了那个符字当中,本来围绕符字旋转的剑光,都一起向青霜宝剑上聚去,青霜宝剑剑刃一亮,韩一鸣已见那个字符缺被剑光分开了一块。红光依旧,青霜宝剑飞回他手中,韩一鸣清楚觉察自己一步步走进了红光之中。
  这片红光之中,院舍极是安静,这里月光透不进来,但那红光,却将这里照得分外明白。忽然一扇门“呀”的一声,一个人已出现在眼前。此人身上只穿着短裰,看着他,神情惊异。他道:“你……”一个字说完,已倒了下去!韩一鸣低头一看,一道淡淡灵气自他身上直透出来,转瞬即散。再一看,青霜宝剑上已凝起了一层血霜,这个人,是被他杀了!
  韩一鸣早已愣了,这是梦么?怎地与真的没什么两样?可这如若不是梦,自己怎么会杀一个面目都不曾看清的人?但他依旧觉得自己慢慢向前走去,穿过院门,径直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屋前。韩一鸣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抬起来,推开了门,走进屋去。那屋内满是漆黑,但前方却有灵光一点。他向着那点灵光走去,竟是径直走到了那点灵光之前。
  那点灵光一亮,一个人坐了起来。这灵光将那人面上照亮了,韩一鸣看得分明此人也是识得的,乃是陈如风!陈如风身上也只着了粗布短裰,看着他,神情十分意外。韩一鸣只觉自己与他说了一句话,说了什么,却不明白。但陈如风却听明白了,只听得他道:“是你!你……真的是你?”韩一鸣只觉眼前灵光闪动,寒风扑面而过,青霜宝剑已刺入了陈如风的胸前!
  他惊得呆了,陈如风两眼之中红光亮起,伸手向后抓去,韩一鸣已看到他身后墙上一柄利刃浮现出来。但这里更快,青霜宝剑寒光一闪,已将陈如风的身子劈成了两半。一道灵光自劈开之处透出来。陈如风的灵气也非同小可,灵光随着一道火直蹿出来,韩一鸣只觉自己右手剧痛,右臂上已有了火苗。青霜宝剑反弹回来,但他左手却直伸入陈如风那被劈开的胸口,向外一引,只见灵气直泄出来,丝丝缕缕飘摇直上,屋内全是淡淡红光。陈如风身子虽是不动,但两眼之中精光闪动,口唇微动,那本已飘摇直上灵气盘旋起来,向着一处凝聚,韩一鸣立知他的灵气不散,就不会死。哪知只听自己的声音道:“我要你死,你会能活得下去么?”这声音也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但因了是自己的声音,越发令他毛骨悚然。只觉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韩一鸣已知不妙,但却是身不由己,一口气喷了出去。这一口气喷出来,双眼都看得见,只见一道闪烁着淡金光芒的灵气直喷出去,如罡风般凛冽,转眼已将陈如风的灵力喷散。他左手抓着陈如风的胸口,右手青霜宝剑提起来,一晃,那已喷散的灵力越发散开来,他挥剑一荡,那些灵力已被挥得无影无踪,剑锋上的血霜又厚了一层,青霜宝剑越发凉了,凉得提剑的手都冻得僵了,他先前右手就剧痛,再一冻,火苗熄灭,只是有些不听使唤。陈如风的两眼之中红光黯淡下去,但却依旧看着他。一阵细密的“格格”声,陈如风的身子瘫了下去,倒在了他的床边。他一倒下,身子就缩小了一半,韩一鸣早就呆了。只有右手的剧痛,痛得无以克当!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淡去,如同水雾一般慢慢淡去。
  忽然有人道:“还是不打算教我么?”韩一鸣猛然坐起身来。只见眼前乃是土屋。青竹标正站在炕前,神精委顿。韩一鸣犹自心有余悸,半晌都怔怔坐着。青竹标道:“师父,我拜了你做师父,你一定要教我。”韩一鸣惊魂未定,抬眼看见青竹标,才知自己果真是在做梦。压根儿没去听他说了什么,一颗心跳得怦怦有声,这个梦太可怕了,居然身临其境似的。青竹标满面的委屈:“师父,您无论如何要教我些法术。”韩一鸣半晌,方才透过一口气来,自来都厌恶这青竹标,这时却不厌恶了。不得他这一叫,自己还在那噩梦里,看了青竹标一眼,道:“我已答应过你沈师伯,由他教你。并且我中途绝不插一手。你真想学些什么,请他教导你也好。”
  青竹标满面的不乐:“他会什么?我看他也太文弱了,我就不信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住了。韩一鸣道:“他的厉害是不须你看出来,你跟他学,必定会很有进境。不说别的,光是法术,他也能教得了你。”青竹标满眼都是不屑,但听他这样说了,道:“那好罢,我去请他教我,他若是不教我,师父你可是要教我。”韩一鸣只道:“你先去请他教你罢。”青竹标分明不愿,却还是走开了。
  这里韩一鸣呼出一口气来,好不容易才宁定下心神来,扭头看了看枕下,只见青霜宝剑就枕下枕下。不论如何,这个梦太可怕了,韩一鸣心里总是不能安宁,伸手去要将青霜宝剑拿来看上一看,手才一动就是一阵剧痛。韩一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神又狂跳起来,盯着自己的右手看了半晌,眼一闭,一咬牙,左手将右手衣袖提了起来,只见右手手臂已是漆黑色!韩一鸣一时喘不过气来,闭了闭眼,对着自己的右手细看,只见右手上的皮已是漆黑,左手轻轻按了按,那皮已十分的干枯,左手按在上面,如同按在了枯草上一般。将衣袖再卷高些,只见那黑色在手肘处,形状的正是火苗舔过的样子。韩一鸣窒住了呼吸,这个噩梦没有醒来,看见右手是这样,那,那陈如风……
  他不敢再想下去,咬牙忍痛拿了青霜宝剑来,盯着看了片刻,一把将剑抽了出来,剑刃之上,寒霜如血,凝成了一层血霜!韩一鸣浑身无力,慢慢将宝剑收起,陈如风真的……是真的被自己杀了么?自己可以梦中杀人么?右手,宝剑,都明白告诉他,昨夜那个不是梦。可自己却明明在这里!正在心思纷乱,有人走了进来:“师弟,我……咦,你怎么了?”韩一鸣抬起头来,沈若复已走进屋里来,青竹标跟在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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