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一、久睡

  韩一鸣还记得鹤翔道人的座骑,那只白羽上有着淡淡灵光,黑羽有着华丽五色光泽的老鹤。
  他对鹤翔记忆不深,连他面目如何都早已淡忘,但那鹤却记得甚是清楚。那鹤为灵物,岂是能轻易对付的?
  韩一鸣不曾见过元慧的修为到底有多深,也几乎未见过元慧出手,可他觉得自己知晓元慧的灵力有多强。
  他从不轻看元慧,但是元慧的灵力只用出来十之一二,还有那许多未用上似是元慧自身也不知晓。
  他看到的是元慧的聪慧,似乎聪慧才是元慧的利器,与沈若复相类。
  这时听到他自认亲手将那灵鹤也屠了,韩一鸣不禁仔细思索。
  他细看元慧,始终不能将他与屠灭了灵鹤连在一起,纵算知晓他是诛魔弟子,韩一鸣也不认为他杀得了那灵鹤。
  元慧也不言语,半晌后方道:“师弟,你能屠龙,可我却未必能屠鹤!”
  韩一鸣定定看着元慧,片刻之后方道:“师兄,你这是……”
  元慧淡淡地道:“师弟,我是明白人,说这话自有我的缘故。知晓东方之主已经没了的同道不少。这知晓的人当中,大多不知晓此事是你所为,但我却知晓。这些事与我无关,我说出来只会于你不利,因此我不会说。再者,尊者已寂灭,说又何益?”
  韩一鸣不置可否,此事他绝不想谈,便是元慧亲眼所见他也不想说起。
  元慧道:“我知晓师弟灵力非凡有许多非凡的际遇,如今我遇上了烦恼,特来与师弟相商如何方能消了这烦恼。”
  韩一鸣又将他看了片刻,仍旧不能将他与鹤翔满门被屠灭连在一起。
  元慧叹了口气向着花田看去。片刻之后,他道:“师弟,我知晓你也有过奇异梦境,最后是如何消除的?”
  这便是元慧来此的缘由!
  韩一鸣道:“师兄,我从未遇上你这样的情形。我着实有过奇异梦境,但从未遇上过反复做同一个梦。我也没法子解。”
  元慧叹道:“那陈如风前辈寂灭的梦,师弟你便没有反复做过么?”
  韩一鸣一听这话,如同被针扎了,转头看着元慧。
  元慧道:“陈前辈的几位弟子都到我派中去过,想要寻我一同来灵山为他们主持公道。可这不是我尘溪山之事,我不愿意管。再者,果真是师弟所杀么?未必吧!”
  韩一鸣看着元慧,心中了然。
  元慧来寻自己固然有许多含义,但他最想找到的答案便是自己说出鹤翔门派被屠灭与他不相干!
  韩一鸣看了他片刻后道:“师兄,此事必定还有蹊跷,但我却不认为此事与师兄相关。”
  元慧看了他片刻方道:“师弟,你果真这么想么?”
  韩一鸣看着元慧,若说元慧在背地里与平波相商要对灵山不利,他信。便是说元慧要抢夺灵山,他也信。但是说到元慧一举屠灭鹤翔道人的门派,韩一鸣却不信。
  元慧此来要的也就是这句话,韩一鸣道:“我与师兄打开天窗来说亮话。师兄想要的就是这句话。师兄困扰已久才来寻我。我只知晓师兄做这样的梦必定有缘故,但缘故为何,我并不知晓。我也有过奇异梦境,许久之后才知道端底。师兄就按捺下性子来,等着看到底是何情形。”
  元慧叹道:“师弟,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但我还有个难处,我先前与你说过,如今睡着的时刻越来越多,清醒的时刻日渐减少,你可知将来会是何情形?”
  韩一鸣着实不知,摇了摇头。
  元慧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长睡不醒,从此再也不能醒来,那又如何?”
  韩一鸣怔了一怔,道:“师兄,真会如此么?你会长睡不醒?”
  元慧道:“你不认为会如此么?”
  韩一鸣道:“师兄,我见识不多,不便评说。”
  元慧道:“我晚间有梦,白日间却无梦。中觉如同只闭了闭眼就完事,我自身不觉中觉时间长久,但师兄弟们却觉我睡得越来越久。近来我的中觉已有两个时辰,入睡之后只能等我自行醒来。有师兄曾有急事要我相助,前来唤我却是唤不醒。”
  元慧若是不再醒来,是否就不能再担当尘溪山掌门?
  韩一鸣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的意思是你入睡后便无知无觉了,别人也唤不醒你?”
  元慧点了点头:“正是。若非我自己醒来,当真无人能唤醒我。可我现下睡得越来越久,我觉得终有一日我会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韩一鸣看着元慧,心道:若真是如此,他岂不是已离无知无觉不远了?
  元慧看透了他的心思:“师弟,我知晓不知哪一日我便会沉沉睡去再不醒来。我不知晓是什么缘故导致我如此,但我知晓这一日离我越来越近了。师弟,我说不恐惧是骗你的。我怎会不怕?我怕。”
  韩一鸣点了点头道:“师兄,怕也是人之常情。”
  元慧真一步步走近无知无觉,韩一鸣忽然觉得过去他对灵山的算计,对自己的算计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忽然明白为何元慧把许多事都扔给了刘晨星,连同两派要灵力相通也由刘晨星来担当,他已经力有不逮,不得不把这些事交给刘师兄了。
  元慧道:“师弟,此事我不能与他人说起,连我派中弟子皆不能说。”
  韩一鸣心道:这果真不能说。
  他点了点头,元慧又道:“我就想找到这事的缘由。师弟,我若是真睡了去再不醒来,与寂灭何异?我自然不甘心这个结果,但现下我也没有头绪。如师弟所说的他日我便会知晓,但我知晓时,可还能醒来?”
  韩一鸣心知他说的对,便道:“师兄,或许是你累了,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元慧叹道:“师弟,你不用安慰我,这话说得你信么?”
  韩一鸣叹息,劝慰对元慧无用,只有找到此事的因由才有益。
  韩一鸣忽然想道:刘师兄知晓么?
  刘晨星是否已知晓了元慧现在下的情形?
  他若知晓了会有何打算?
  但这话他绝不想问元慧,若是刘晨星已经知晓了元慧现下的情形,自己一提,元慧回去难说便会对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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