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缄默，众神的玩笑
卡尔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贴身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雨季的寒风从窗缝中溜入，令他难受不已。
倘若卡尔没有遇到亚当斯先生，倘若他日后没能从炼金教会那里得知关于阿利亚斯的情报……
倘若他明年，就在近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前往南莱茵去寻找重现的潮灾半岛……
能不能找到还是两回事，毕竟潮灾半岛已经和大陆分离了，或许找不到反倒是更好的情况——假如误打误撞真的在迷雾海近海找到了阿利亚斯遗迹，卡尔也不认为自己能救出伊莉雅的半身了。
因为群星说，那很可能是神葬之地……
别说救伊莉雅的半身，他都没把握在那里活下去再全须全尾的离开。
难怪，原来生灵禁地指的是这个意思吗？
卡尔终于冷静了些，毕竟他现在是遇到了亚当斯先生，知晓了阿利亚斯的隐秘和真正危险。
或许，这真的是命运的指引，让亚当斯先生来到了跛脚狼酒吧，和他相认。
他们的预言已被证实会实现……
所以命运啊，就连这些都已算好了吗？
“不过呢海勒先生，其实也没必要被这个名头唬住，毕竟群星太过神秘，老头我也未见得就解读正确了，何况那还是几十年前的解读，而星轨是在不停变动的。”
亚当斯先生温和地开解道：“再说了，就算那里真的是神葬之地又如何？我们又不是要征服阿利亚斯遗迹，只是解救艾斯特小姐的半身而已。你我同去，神葬之地也未见得不能闯他一闯。呵呵，至少保命是没问题的。”
“您说的是，亚当斯先生。”卡尔深呼吸了一下，低头行礼，“受教了。”
“嗯，这才对，可能的风险当然要提前说清，这样才能有所准备。”亚当斯笑着轻抚胡须，“既然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闯一遭，那过早的畏惧便成了掣肘，还不如把这些精力专注于眼前的问题上，提早做好规划。”
“不久后我应该就会暂时进入炼金教会，担任猎人队长，我会试着去收集更多情报的。”
卡尔顿了顿，继续说道：“虽说登岛后的情况我们暂时无法推演，但登岛之前的渡海却是摆在桌面上的麻烦。这方面我也会想办法解决，至少先保证能安全抵达阿利亚斯。”
“渡海时的魔物有老头我在，不足为惧。所以最关键的是解决迷航的风险，这方面海勒先生你可以回去和艾斯特小姐商量一下。”
亚当斯笑道：“故人也许能创造一件神秘装备，来规避这个隐患。呵呵，毕竟艾斯特小姐的炼金术超凡绝伦，或许连炼金圣者那个老东西都比不过她。”
“不过对阿利亚斯或那劳什子神葬之地的更详细的情报，老头我也所知不多啦，等我们登岛后，大概率还是要随机应变才行，毕竟那里是名副其实的生灵禁地，又离我们太远，实在鞭长莫及。”
“恕晚辈冒昧，亚当斯先生……”卡尔谨慎地问道，“您曾是占星圣者，又是命格7的预言家。在这世上，您恐怕是最接近群星奥秘的人。既然几十年前您曾解读出‘神葬之地’这个名字，那能否再观测一次群星，来获取些许信息呢？”
“唉，海勒先生，你这就真是抬举老头我了呀。千百年来，人类的步伐从未离开过大地，又何谈接近群星的奥秘？老头我又凭什么呢？”
亚当斯长叹一口气：“群星的秘密何其深奥啊，我耗费毕生，也不敢说能对群星窥知一二，我所能观测的、解读的，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当然，我理解你的意思和期待，但真的很遗憾，海勒先生，老头我也并非不想再次观星，而是不能了。就像你暂且无法带我去故人所处的空间一样，这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
亚当斯的语气罕见地有些悲哀，他指着自己的双眼继续说道：“观星观星，眼睛是必须的。而老头我刚才也提过——不久前我做出了一个预言，而为了回避我预见的那个结局，我已付出了双眼视力作为代价。现在还能‘看见’都是仰仗自己的灵能，观星却是切切实实做不成了。”
“实在抱歉，亚当斯先生。”卡尔站起身，郑重致歉，“是晚辈冒犯了。”
“不碍事，海勒先生，快请坐，你我这种关系实在没必要如此多礼。”
“亚当斯先生……”卡尔重新坐好后，轻声问道，“敢问那究竟是什么预言，反抗它的代价竟然如此之大？”
亚当斯摆摆手，又叹一口气，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倾诉似的，自顾自说道：“那个预言太过沉重，天机本不可泄露，而老头我为了人间不至于重陷血雨腥风，选择逆天而行，把那则预言告诉了教廷里可靠的孩子们，所以才遭受反噬作为代价。”
“可若是能避免那个结局，相比起来，我付出的这双快老到生锈的眼睛，还有那十几年行将就木的寿命，实在算不得什么。”
“今天和你相认，了解了你的为人，老头我其实很想把那个预言也告诉你，好让你也提前有所防范……”老人摇了摇头，“但现在却还不行，我怕再泄露一次，我这老骨头就真的扛不住了，而我这剩下的寿命和力气还得留在阿利亚斯，完成使命。”
“不过好在如果能救出故人的半身，老头我有很大机会晋升命格8‘神祈师’，到时候付出的代价都能重新取回来。所以等那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告诉你预言的内容了。”
亚当斯先生慈祥地看着卡尔：“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老东西咯，这早已不是我的舞台，这该是你们的时代，海勒先生。”
“届时，我会为这世间尽最后一份绵薄之力，但能否真正避免那个结局，关键已不在我这老人身上。”
“海勒先生，老头我希望到时候得知预言的你，也能尽一份力。因为那个预言所指，倘若它真的发生，那大陆将无一处可以幸免，届时怕会生灵涂炭啊……”
卡尔点点头，行礼说道：“亚当斯先生心怀天下苍生，那晚辈也自当尽力，即使晚辈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小家，也不会置身事外。”
“心怀苍生么，呵呵……兴许勉强算吧，但老头我不好意思接受这么高的赞誉。”
亚当斯先生对卡尔举杯：“老头我也和你一样，本质上都是为了保护‘小家’，让自己重要的人能安全幸福罢了。呵呵，伊芬尼德城之于我，就和跛脚狼酒吧之于你一样啊。”
其实，关于探究阿利亚斯情报的方式，除了观星之外，亚当斯还有一个想法没有告诉卡尔。
那就是直接举行最高规格的超凡仪式，请占星教会所信仰的主神“万理先知”降下神谕，亲自指引他的道路，为他解惑！
四大正教各自所信仰的主神都有祂们各自的尊名，而这尊名所描述的，正是祂所掌握的权柄。
炼金教会信仰的炼金之神，尊名为——“世间生灵的造物主，技术的本质，生命的起源”；
战神教会信仰战神，尊名为——“力量的终极，战争的主宰，征服的主君”；
治愈神教信仰治愈女神，尊名为——“抚慰伤痕之母，奥秘的先驱，治愈之归宿”；
而占星教会信仰的万理先知，尊名为——“全知的主，知识与智慧的支配者，执掌命运的主宰”……
（其实死眠之主也有尊名哦，而且很早很早就出现过了，可以翻回最开始找找看，也可以根据卡尔和亡灵的关系推测一下，过几天我可能会再像这样正式交代一次）
因此关于阿利亚斯的情况，它究竟是否为神葬之地，又埋藏何等隐秘与危机，亚当斯相信倘若向神请教，那万理先知一定可以给出答案。
如果是教会里一般的信徒想举行仪式向神明请教，那是断然不行的，且不提寻常信徒根本不知道这种规格的仪式的流程，就算是侥幸知道了，也根本无法满足那苛刻的条件。
但爱伯丁·亚当斯，当然不是一般的信徒。他可是占星教会的上一任圣者，是万理先知在人间的信仰之力中，最上层的那几个之一！
亚当斯曾经就亲自成功举行过仪式，并获得过神谕，但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但亚当斯没有对卡尔提及此事的关键就在于——如今，他不认为万理先知会回应他的祈祷和仪式。
因为四大主神已经太久没有降下过神谕，连神罚都没有……
就好似从某一刻起，四位主神约好了对世间信徒开一场玩笑——祂们既不回应信徒的期待，亦不再为信徒指引道路，甚至连渎神的恶行都冷眼旁观不予惩戒……
祂们开始对所有信徒真正“一视同仁”，一切都冷处理，就站在那人类永远望不到也不可及的高度缄默旁观，沉默到底。
如俯瞰蝼蚁狂欢。
【作者题外话】：亚当斯做出的另一则预言，之前的章节写过哦。忘了的话，就去看看146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