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烟花街夜行
含蓄又不失礼节的共饮之后，普林斯女士再度直言问道：“斯图尔特女士，请问您具体的方案是否可以告知我们？”
西比微笑着欣赏自己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淡淡说道：“明天晚间，我准备主动请海勒勋爵共进晚餐。”
“这是当然，您会见勋爵一面沟通事宜。但我认为我们更好奇的，是您和勋爵达不成共识的第二手准备。”
“呵呵，普林斯女士，诸位。沃尔登家和勋爵在明斯特经营多年——林业、渔业、丝绸纺织、铁路、工会，如今乃至市政和治安厅等等都有他们的身影。‘明斯特是沃尔登家的后花园’，以前这句宴席间的调侃正在逐步变为现实。”
西比意味深长地笑道，话锋一转：“但是无论纽伦还是明斯特，从来都不只有白天。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和街区，后花园中永远存在只有深夜才小心绽放的幽兰。”
普林斯女士蹙眉问道：“你是说第二羽翼？他们已经完了，我们在皇家近卫的人今天亲眼看到治安厅把那些人的尸体都送进了焚化厂。”
“可爱的普林斯女士，你在约克家一定被保护的很好吧？”西比开心地笑了，“谁说这座城市的夜里，只有第二羽翼这个不入流的势力？”
咚咚咚——
“请进。”
一位侍者开门，没有踏上宴会厅的地毯，低着头说道：“女士，近卫队长已准备完毕，正在外面恭候您。”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说罢，西比·斯图尔特按裙起身，优雅向其他五位行礼：“诸位请允许我失陪了，我需要先去换一身轻便的服装，然后和我们的近卫队长一同欣赏一番北境重城的夜色。”
“您已经要去准备计划了吗，斯图尔特女士？”哈维尔起身问道，“若有任何需要，本人乐意效劳。”
“感谢您的美意，哈维尔阁下。但我一人就可以，近卫队长会保护我的安全，我晚些时候会回到这里。”
西比向哈维尔抛去一个暧昧的笑，款款转身：“明晚我就要正式与海勒勋爵共进晚餐了，呵呵，虽然已经有了部分筹码，但我若不再去赚点，总怕是不够打动那位英俊的勋爵呀。”
……
离开游轮，西比·斯图尔特和换下显眼铠甲身着便装的皇家近卫队长先后走出码头，又在街角一个稍显昏暗的路灯下站立等候。
夜已深了，明斯特万家灯火渐熄，城市流露出与白天截然相反的寂静。无人的街，近卫队长恪守职责仔细观察、防备着，而西比·斯图尔特则不耐地蹙起眉——雨季刚过，夏末的蚊虫与飞蛾不要命的萦绕在她头顶的路灯，时而撞击灯罩，只为一团永远接近不了的橙光。
西比女士感到烦躁，这些事、这样的等待本不需要她亲自做，若非明斯特事态重要且进展不顺，她现在本该在玫瑰花瓣沐浴中端一杯红酒，再轻松愉快地护理她的肌肤，睡一个美容觉。
但又不得不是她，所以她只能在这深夜萧条的长街忍耐虫鸣，像个普通平民似的等一辆不知何时会来的马车。
贵族的体面、良好的家教以及淑女的矜持，帮她压抑住了把高跟鞋踩得“嗒嗒”响的冲动。毕竟就算用鞋跟奏一曲交响乐，也是于事无补，驱散不了蚊虫。
她厌恶这座城市呛人的雾霾味，即使是码头附近都隐约刺鼻，挥之不散。
就在西比不耐烦到险些“啧”出声前，终于有一辆夜班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像是碰运气般的从街道另一侧驶来，车夫那轻浮的哼唱声与马蹄、车轮滚动声杂揉，近卫队长立刻高高扬起手示意停车，并谨慎打量斯图尔特大人的神情。
姣好的容貌，紧蹙的不耐烦的眉终于松了些。
马车停稳，近卫队长打开车厢门扶西比上车后，自己再上车，随后车夫半转身叩了叩小窗，拉开一道缝。
“美丽的女士，英俊的先生，晚上好。请问我该将二位送到哪里？”
西比感到一丝不快，她厌恶卑微的车夫竟主动拉开小窗，尽管车夫是为了和他们交流，措辞还算得体，眼神也没有乱瞟，甚至带着平淡不惹人厌的笑意，可刚才那轻浮的哼唱还是加剧了西比的不快。
低贱的出身与卑微的职业，不曾受过上流教育，即使能用措辞和表情稍作遮掩，卑贱的血统还是会从骨子里渗出腥味来。
西比摊开掌心的纸条重新确认了一眼，淡淡回道：“烟花街的入口。”
当然没有敬语，多一个字符都是馈赠。
“烟花街？”
听到目的地，车夫挑了挑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惊愕狐疑地重新扫了眼西比和近卫队长。
明斯特烟花街，寻花问柳的好去处，无论男女，总有您喜欢的那款和玩法。
看这两人穿着打扮虽然低调，但服饰明显价格不菲，发型也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美丽女士的发网恐怕都值不少钱。
而且他们本就是一男一女，深更半夜同行去烟花街……
车夫听闻过一些中产和上流社会的夫妇们貌合神离，总有些新奇的玩法，据说几对之间还能互换搭配，玩尽兴之后甚至还能一起坐下来享用美酒和夜宵，分享感受与体验，约定下一次的时间，讨论邀请其他人……
没想到还真给他碰着了，今晚睡不着觉出车，也算长了见识。
是在烟花街分开玩？一块玩？
还是先分开玩再一块玩？
车夫控制不住的想到，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西比不耐烦，近卫队长见状一把合拢小窗，瞪着车夫狠狠敲了几下车厢板，车夫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低了低头，转过身去开始驾车。
车厢内的西比和近卫队长已看不到车夫转过身去露出的笑——感慨且玩味。
明晚去酒吧，又有下酒的话题了。
……
马车停在烟花街的入口，这个时间已无人闲逛徘徊，来这里的都有各自明确的目的，街内各种灯红酒绿的店也已然关门，象征今晚的客满与好生意。
更远一些，隐约可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带独立庭院的阔气别墅，低调却奢华，许是这条街上店铺的幕后东家。
西比和近卫队长下了车，递给车夫一张五雷亚的纸钞，而车夫惶恐地表示车费付太多了，这段距离只要五利特就够，而且他根本找不开钱。
西比他们一行哪来五利特的零钱？这五雷亚已经是面额最小的了，不如说他们压根没想过这一趟来明斯特后，居然还要和如此小面额的交易打交道。
于是近卫队长摆了摆手示意车夫赶紧离开，不需要找钱。车夫坐在驾驶位压了压帽沿感激他们的慷慨，祝他们今晚玩得愉快，便迅速离去了。
“斯坦利队长，这一路有小尾巴吗？”
车夫离开后，西比平和地发问，魁梧的队长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女士。我们是孤单的。”
“很好，我喜欢这样的孤单~看来海勒勋爵的人脉、声望和良心还不至于让治安厅加夜班。”
西比随即取出两张事先准备好的面具，自己戴了一幅上流社会参加假面舞会的蕾丝遮眼面具，又将一幅纯黑的全遮面具递给近卫队长：“J先生，戴上它，在我取下面具之前，如有必要，都称呼我为S女士。”
“是，S女士。”
“很英俊，J先生。”
西比微笑，又看向街内一处灯火阑珊的拐角，一位同样戴着面具的兜帽人正在灯影处等候。
“约好的引荐人按时到了，我们走。”
随后西比和斯坦利队长并肩穿过马路，走到那兜帽人前，对方欠身行礼，西比和队长也平淡地回礼。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乔’。”自称乔的兜帽男人沙哑说道，“你们迟到了，S女士。聚会已经开始了。”
西比假装抱歉地点头：“等车花了些时间，第一次参加，还请见谅。”
“不碍事，您给的多，而且‘那位’收到您的信后也愿意和您面谈，希望您的生意配得上那位抽出时间的期待。”
兜帽人乔抬了抬手腕，衣袖滑落，亮出戴着的黑色手环：“不然作为您的引荐人之一，我的手环就要降级成红色了。”
西比并拢双手微笑安抚：“请安心，乔先生。您应该对我们有些信心——既然我能初次就和主办方直接洽谈，那么带来的生意自然不会差，如果顺利，您的手环不仅不会降级，反而会升级一档。”
“紫色手环？呵呵，这么多客人，满打满算才几个？我可不指望。”乔耸耸肩，“但还是感谢S女士的慷慨，您联系到我并支付了丰厚的引荐费，我已经不亏了，若您还能在那位面前提我一两句好话，以后如果我出的货您有兴趣，给您私下打折。”
“那再好不过。”西比颔首，话锋一转，“不过我记得引荐人至少要两位，您说您还有一位朋友的，您二位会共同为我担保，请问您的朋友……？”
“他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也是他将S女士您的生意邀请转交给了那位。”乔指了指那座别墅的铁艺栅栏，依稀可见那里的另一个身影，“好了耽误的够久了，别让那位等急了。”
“有劳带路了，乔先生。”
“请，S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