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恕我拒绝

  卡尔笑了笑,同样直言:“所以,绕过维多利亚殿下?”
  “这同样是为年轻的殿下减负。”西比义正言辞道,好似真的在替公主分忧,“这对维多利亚殿下而言是不必要的负担,她不擅于此道。”
  轻描淡写的暗示——维多利亚能力不行,他们六个家族均不支持她。这份功劳给她毫无意义,不如让他们六个分了或者独享。
  或者说,整个维德几乎没有支持维多利亚竞争王储的势力,连她本人都默认自己不参与王储斗争。
  (PS:为什么克伦特二世还正值壮年,但王储之争已进入白热化,各个家族都在行动站队?因为二世还未正式确定人选,而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尤其在这个动荡的时局。所以眼下维德摆在明面最重要的对外要务是南莱茵事务,而对内则是尽快立储。而克伦特王朝废除了前朝的顺位继承制,鼓励王嗣竞争,择优定王储。因此这是可以被放在明面上且国王许可的。)
  卡尔顿了顿,微笑看着西比:“我想忠心的皇家近卫,可以帮助殿下将间谍平安送到陛下面前。”
  对于这句暗含讽刺的试探,西比不置可否。她也猜到卡尔注意到了——此行的皇家近卫,不全忠于维多利亚。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手段和结果,这是西比的准则。
  卡尔其实很想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问一句,你们斯图尔特家支持哪位王子,或者是维多利亚那位聪慧的妹妹?
  但他没有。
  “斯图尔特女士,如果我同意您的提案……”卡尔微微一笑,“我很好奇,诸位尊贵家族的代言人,能提供给我和我岳父什么样丰厚的报酬,如何笃定能让我们‘绝对满意’?”
  见有松动,西比言辞郑重:“您已是勋爵,已拥有日后竞争御前首相或国师的入场券。恕我直言,以海勒勋爵您的政治资本和年纪来看,若您有心未来首相的位置,确实是资历尚浅,也难以服众,势必要先在威特蒂斯宫蹉跎十余载才有机会和部分话语权。”
  随后西比话锋一转:“但是相比之首相,国师一职并不强求资历,而是更看重学识与才智,能在维德大方针上提出切实的针对性意见供陛下参考,并负责王子与公主的教育和参谋工作。这并不需十余年的打磨,以您如今的足智多谋已足够胜任。”
  “海勒勋爵,陛下十分看重您的能力与才智,王室那边几乎没有阻碍,而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维德国师已经年迈,他本人有心退出御前会议安享晚年。”
  卡尔微笑点头,表示他在听。
  “如果您能同意这笔交易,海勒勋爵,待我们返回纽伦后,我们六大家族将联合为您担保,推举您接任维德国师一职。”
  “除此之外,斯图尔特家将保证海勒家和沃尔登家未来在纽伦的合理利益。同时,您还将收获斯图尔特护国公与我本人的友谊。”
  老实说,对常人而言,这确实是异常丰厚的报酬,的确吻合那个“绝对满意”。
  可前提是他们真的会履行,而不是一旦人到了手就提桶跑路,然后掰扯借口死不认账。
  因为这三条无比丰厚的报酬里——无论是推举担保国师、保证在纽伦的利益,还是护国公的友谊,都是只凭嘴上一句,切实的一概不含。
  推举担保,就算国师不像首相那么严格要求资历,那二十岁的海勒勋爵就能轻易接任了?王国没有其他勋爵眼巴巴盯着想要退休的国师了?他们的背后没有人站台了?
  斯图尔特等家族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真的会为了他和沃尔登家得罪纽伦的其他实权人士?
  还不是到时候找个理由打发的事,何况每个理由都合情合理,卡尔现在随便一想就能想五个出来。
  至于保证纽伦的未来利益,谁不知道沃尔登家和海勒家的大本营是明斯特,眼下在纽伦哪来的利益?这个承诺的分量和可信度还不及烟花街陪酒姑娘的一句“最喜欢你”。
  到时候就算涉足纽伦,难道真能指望他们让渡一部分利益帮忙铺路?
  别忘了实权土地贵族的本质和一贯诉求是什么,哪来这么好心。
  尽管大家都是贵族阶层,大方面看似共属统一阵线,那也仅限于面对教会势力的时候。就算是面对南莱茵事务都能按利益不同而分出六个派系来。外部矛盾不深时,平日里大家尚且能言笑晏晏,可谁要盯上对方的钱包,那就非得把头打出血才行。
  至于友谊?
  呵呵。
  同富贵可以,共患难不行。
  到了这个阶级,就是这样的友谊,就连同富贵也要我比你富贵才能成立。
  只有利益和把柄才能短暂确保这样一段关系的稳定。
  “贵方的条件确实令我很心动。”卡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道,“但还请容我拒绝您的提案,斯图尔特女士。”
  西比蹙了蹙眉,卡尔的拒绝并不在她意料之外,毕竟她也清楚自己先开出的条件属于画饼,若不拿出点切实的就指望以足智多谋著称的海勒勋爵同意交易,她反倒要怀疑真实性。
  可是被如此直白的拒绝,再加上谈判的技巧……
  西比不愿也不能这么快松口,要让渡利益也得先博弈几轮,只花费最低的筹码。
  “恕我冒昧,勋爵阁下,此事事关重大,敢问您是否能同时代表沃尔登伯爵的意志?”
  “可以。”卡尔毫不犹豫点头,“授勋之后,岳父已决意将沃尔登家的船舵正式交予我和我夫人掌控。他本人早已萌生退休之心,我敬重的岳父为家族忙碌半生,终于能乐享清闲。也是时候由我们这些年轻人接过他的重任。”
  “既然如此,那还请您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西比微笑道,“同时拒绝斯图尔特在内的六大家族,即使在纽伦也着实不多见。”
  直接就想威胁我给我施压?都不再谈谈条件的事?
  有意思,如果那些就是你们以为的底牌的话……
  卡尔挑了挑眉,将嗤笑压在喉咙里。他从不是个会被威胁的人。
  而现在西比的态度已为谈判定下了基调,他也不需要客气了。
  本来还想着后面的操作尽量留点面子的……
  “看来贵方的诚意也不过如此。”卡尔笑了笑,摊手说道,“明斯特人一向直来直去,不喜绕弯子,打哑谜会耽误我们彼此的时间。”
  “我确实对北境明斯特人的直爽早有耳闻,也很钦佩这优秀的品质。海勒勋爵但说无妨。”
  “那再好不过,女士。”卡尔轻点桌面,淡淡说道,“您开出的条件实在不值得让海勒家和沃尔登家违抗陛下的手书,更不值得让维多利亚殿下在明斯特受委屈下不来台。长公主初次离开纽伦,我们想尽可能让她的行程和任务圆满,扬眉吐气地回去交差。”
  西比微微眯起桃花眸子,问道:“不知勋爵是不满意报酬的哪一部分?我想我们还有足够的余地让双方都收获满意的结果。”
  “我从不妄言,女士。条件确实足够丰厚,但您的要求触碰了我的原则,以及沃尔登家的立身之本,还请见谅。”
  “海勒勋爵,或许是我想多了…您莫非是对我们的诚意抱有质疑?亦或对斯图尔特、约克等家族的公信力和名誉没有信心?”
  “啊,那确实是您想多了,女士,我们万万不会质疑护国公家族话语的分量。”
  卡尔歉意地笑道:“只是如我所说,确实是贵方的要求触及了我们的底线与原则。而人是不能没有原则的,何况是海勒与沃尔登?”
  “那敢问您的原则……?”
  卡尔抿一口红酒,正色说道:“海勒和沃尔登家不比斯图尔特那般家大业大,行事必须谨慎,落子必须再三思考,才能替陛下经营好明斯特这一亩三分地。”
  “我们今天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实在做不出让陛下爱女丢面子的逆事来,届时我们可承受不住陛下的责怪,尤其是在陛下刚封我为勋爵后不久。”
  西比丰润艳红的唇抿成直线,细细打量了卡尔一番,又道:
  “这么说,勋爵阁下和沃尔登家是执意要将南莱茵事务突破口交给维多利亚殿下来处置了?”
  “奉命为之,分内之事。我想我们的兢兢业业即使在御前会议也挑不出毛病来,还请斯图尔特女士及您的朋友们谅解——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必须本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不能为个人前途而赌上家族的存亡。尤其是将之系于他人的承诺。”
  卡尔放下酒杯,歉意微笑:“当然,我并非质疑诸位尊贵家族的公信力,只是自家的命还是攥在自家手里比较令人安心,我想您这样有教养、有能力的女士一定能理解这点,理解我们的谨慎。”
  卡尔这两句话其实说的很明白了——谈判正式破裂,所有的东西都会一样不少交给维多利亚,同时沃尔登家和海勒家无意成为其他任何势力的附庸。
  而以西比的经历和能耐,她确实轻易“理解”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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