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谈心
谈怀戎一身上位者气质尽数褪去,黏着宋愉又亲又拱,又狼又狗,宋愉败下阵来由着他去,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才上楼回家。
谈家老宅。
陶桃独自待在房间里,反反复复地看着屏幕上的一条短信。
那条短信的发送者并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号码,那人每次给她发消息时用的号码都不一样。
陶桃试着回拨过,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空号。
但她每次发短信过去对方明显能看到,偶尔会回复一两句简单的指令。
【从谈怀戎下手。】
短短的几个字,陶桃琢磨了许久,有点烦躁。
她被认回谈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每天和谈家人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足以让她把每个人的性格都基本摸了个透彻。
谈老爷子年纪虽然大了,威严却丝毫不减。
谈家上到谈怀文下到佣人,没有一个人会忤逆他,更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下面搞事情。
唯一敢和他唱反调的谈怀戎,也因为妹妹的回归,最近和他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大有前嫌尽释的苗头。
刚回家的时候,老爷子对女儿的愧疚和思念打败理智占了上风,整个人活脱脱一个女儿奴,每天对陶桃嘘寒问暖,心情再不好的时候面对女儿也是笑眯眯的。
不过慢慢的,老爷子这过分热络的劲儿消下去了。
虽然他对陶桃还是宠爱非常,但陶桃面对他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心虚慌乱。
和老爷子不经意间对视的时候,那来自掌权多年之人的犀利眼神,总让她有一种被对方的看穿一切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尽量减少和老爷子单独相处的时间,免得搞出什么乱子。
大哥谈怀文还好,他毕竟身居高位,每天都早出晚归,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上门来找他的人一波接一波,即使大部分都被管家挡回去了,但还有一些推脱不掉的人情不得不请进来。
然而谈怀文这个人性格可不像他的名字那样看起来温文尔雅,在工作上称得上说一不二,铁面无私。
他绝对不给任何人徇私枉法的机会,这也导致他看起来特别严肃不好接近。
于公于私,陶桃抓不到他的把柄。
再者尽管他对失散多年的妹妹十分关心,但两人相处的时间还是太少,加上年龄差距比较大,没什么共同话题,因此陶桃也没太多机会接近他。
谈怀文自己没空陪伴妹妹,就让每天闲在家里的杜毓梅代劳。
除了面对宋愉的时候杜毓梅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对旁人她倒称职。
从小女孩喜欢的衣服首饰到电子产品,她全都照着丈夫的意思给陶桃置办好了。
就连陶桃的房间,杜毓梅也充分发挥了女性的审美,指挥佣人布置得温馨又舒服,力求让自己这小姑子尽快融入这个家里。
陶桃对这位傻大嫂很满意。
物质要求都是其次,关键是对方特别喜欢和她叨叨宋愉。
那挑剔不屑的语气,藏不住的嫌弃,好像宋愉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在这种时候,陶桃不会插话,只是专心听着,偶尔羞涩地笑一笑,并不附和。
杜毓梅也没有发现自己来自乡下朴实憨土的小姑子,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并反扣在了桌面上。
她只觉得自己可能遇见了知音,或者说是同一战壕的战友。
两人同仇敌忾,一起说小姑子坏话泄愤,说得起劲,甚至没察觉只有她一个人在叨叨。
唯有一点,让陶桃很不舒服。
杜毓梅同样豪门出身,虽然杜家倒了,但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自视甚高。
傲慢和对“农村人”的看不起在她内心深处根深蒂固,因此好和陶桃聊天时总是会用一种特别不屑的语气夸张地评价“下等人”。
说她蠢真不是损她,而事实是如此。
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子也是在农村长大的,看电视剧时对着那些满腿泥巴的农民恨不得捂住鼻子,仿佛隔着电视屏幕也能闻到所谓的土腥味儿似的。
陶桃面上毫不在意,却在给谈怀文发语音消息,问他回不回家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把杜毓梅对“下等人”膈应人的评价也给录进去了一两句。
不消陶桃多说,谈怀文听到语音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自己在脑海内自动补全了前因后果。
——在他把亲妹妹托付给妻子照看的时候,妻子却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肆意羞辱妹妹!
每天晚上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怀恩都是笑眯眯的,乖巧地替每个人盛汤。
他还以为过得很开心,原来白天的时候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思维一发散,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风雨无阻高烧阑尾炎都阻挡不了他工作的谈市长,工作时间谁打扰谁必定狗带的谈市长,匆匆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立刻回家。
多年来从未在下班时间准时到家的人竟然在工作时间出现在家里,全家上下除了谈老爷子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谈纵夸张地扶了下自己的下巴。
“爸,你让位了?”
“别胡说!”
杜毓梅轻轻打了下儿子的后脑勺,满面笑容地迎上去替丈夫拿包拿外套。
“今天怎么这么早?不过真巧,厨子在做今天新到的刀鱼,刚好趁新鲜吃。”
本来一肚子火,准备发难的谈怀文看着柔声细语的妻子,目光很是复杂。
纵然她有千般不对万般过分,可他明白,她确实不是一个坏心眼的人。
说白了,杜毓梅就是那种从小被宠着捧着长大的人,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罪。
儿子都这么大了她还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矫情又幼稚,热衷于从各种地方找优越感。
再加上谈怀文工作忙起来对她的忽略,杜毓梅更是闲着无聊,找准机会就刷刷存在感,有时候刀子嘴豆腐心,还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谈怀文最终也没狠下心真的训斥自己的妻子一顿,而是握着她的手深谈了一晚上。
杜毓梅的眼泪一晚上基本没停。
结婚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两人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推心置腹地聊天。
丈夫身居高位,一直是克制而冷静的,杜毓梅知道他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的定位。
夫妻俩一直相敬如宾,彼此都在端着,没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年轻的时候,杜毓梅也渴望过黏黏糊糊的爱情,可惜没能得到。
她也没有和谈怀文的工作争过,慢慢地就变成和丈夫一样的锯嘴葫芦,彼此心里体贴对方,却很少宣之于口。
可是现在,在他们已经步入中年的某个夜里,谈怀文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如水一寸寸拂过她的脸,诚恳地说心里知道她的好。
杜毓梅又委屈又觉得甜蜜,哭哭笑笑停不下来,还隐约觉得自己有点丢人,这样没有形象。
谈怀文沉声道:“我知道你小时候生活环境优越,养成了某些观点,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经历和见解,我们看到的世界也是不同的。”
“有人看惯青山绿水,有人看的是高楼大厦,有些人负责庄稼提供给社会食物,有些人负责高科技让我们能进步……”
两个四十多岁,年近半百的人,像幼儿园的老师学生一样。
谈怀文耐心地给她举例子,讲道理,杜毓梅也仿佛听进去了,认同地点点头。
“所以你看,每个人都不要去刺激中伤他人,他们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有本事。”
说到最后,杜毓梅红着眼保证。
“我一定改掉这些偏见,不会在无意中伤害怀恩了。”
谈怀文补充,“不仅仅是怀恩,还有更多的人。”
这话又是意有所指,杜毓梅想到宋愉,面上有点不自然。
夫妻俩的谈话第一次这么和谐,谈怀文意识到妻子也不是不讲道理,而是他以前对妻子的态度出了问题。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多关注她的情绪和一切。
杜毓梅哭了一晚上十分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谈怀文替她掖好被子,准备去书房处理工作,一过拐角就看见自家便宜儿子靠在那里贼兮兮地笑。
“干什么?”
他随手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
“爸,”谈纵顶着鸡窝头胡说八道,“你不会是出轨被我妈给抓住了吧?我妈刚才下来吃饭,我看见她眼睛都是肿的,问又不说。”
“你个臭小子!”谈怀文一巴掌呼到儿子后脑勺上,“脑袋里能不能想点正事?”
谈纵嘿嘿两声,“明白!”
不是吵架就好,他可不想都成年了还变成单亲。
“对了爸,”忽然想到什么,谈纵正了正神色,“你觉不觉得怀恩姑姑有点奇怪?”
他绞尽脑汁地形容,“就是,我总感觉她在默默地观察我们,那种眼神真的很不像她平常的样子,如果被我们发现的话又会变回去。”
谈纵自从发现这一点后就一直不动声色地留意他姑姑,在发现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后终于确定了。
小姑姑好像抱着某种目的,在观察研究他们一家人。
谈怀文一听更生气了,把这当成儿子的胡言乱语,又来了一巴掌,敷衍地训斥几句赶他回房。
谈纵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嘀嘀咕咕。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信,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
比马哲谈怀文就没输过,他哼了一声。
“真理和谬误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你最好搞清楚了这个前置条件,再和我装福尔摩斯。”
谈纵:服气了。
一场家庭矛盾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化解,还等着看大戏的陶桃有点烦躁。
啧,看来任务比她想的要麻烦一些啊。
……
开了学,宋愉他们都是大三下学期,所有同学都开始着手准备实习的事。
每周只有零星几节专业课,一下课何安乐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醒醒,你别睡了,系主任今天给我发消息,让咱们下午过去一趟。”
“嗯?”何安乐一秒精神,“是不是说项目的事儿,是不是成了?”
季习风习惯性泼凉水。
“别太乐观,这次可是省级竞赛,实力比我们强劲的队伍有很多,准备比我们充分的也有很多。”
虽然是泼凉水,但这话说的客观,何安乐顿时又萎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