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乌烟瘴气
何安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傻了，整个人木愣愣的，像是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似的。
直到何缙云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错了没”她才回过神，垂下眼睫轻声道：“错了。”
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何安乐的性格虽然有点无伤大雅的叛逆，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人如其名，是个乐天派，很少有这样哭的时候。
精致的妆很快花掉，一边脸颊还带着点肿，看起来凄惨又委屈，宋愉看得鼻尖发酸，差点要和她一起哭。
想反驳，又没什么底气反驳。
最先受不了的还是何缙云，他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低叹一声向何安乐招招手：“安乐，过来。”
见何安乐站着不动，他伸手准备拉她，何安乐却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退了一步。
宋愉也吓了一跳，以为何缙云还没消气又要动手，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安乐前面。
不远处的谈怀戎跟着自家老婆的动作心也猛地一缩，连忙道：“缙云，冷静点，她们已经知道错了。”
“嗯，”何缙云停在半空中的手僵硬地缩了缩，垂下去，“我只是想带她上车，走吧，我送你和宋愉回家。”
“好，谢谢你。”
说着，谈怀戎走向宋愉，宋愉却退了半步。
她不想回老宅，再加上担心何家兄妹俩回家还要起冲突，她想陪着何安乐。
又是一阵尴尬，谈怀戎叹气，快步上前低声道：“何缙云有分寸，你跟着，他们两个反而不能摊开说清楚。”
他半揽半推着宋愉上车，“我们不回老宅，回茂辰，好不好？”
自己的心思都被看穿了，宋愉无力反驳，这才没有挣扎，只是一上车就将头撇向窗外，默默看着夜景不出声。
车子启动前，谈纵扬声道：“小叔小婶，那我自己开车回家了啊！爷爷那边我替你们挡着，小叔你好好照顾小婶！”
谈怀戎：“知道了。”
车子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一路无话，宋愉一到家径直洗澡上床，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谈怀戎。
她拿了一床新被子出来，把自己卷进去，独自缩在床的一侧，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谈怀戎收拾好也上了床，轻轻靠过去将宋愉搂进了怀里，低声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被子卷没挣扎也没回应。
空出来一只手隔着被子温柔地拍着被子，他放缓声音，语气抱歉。
“今晚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怀恩忽略了你，她失踪十几年刚回家，我难免有点手足无措，没有平衡好你们之间的关系。”
被子卷轻轻动了下。
这就是说还能商量。
谈怀戎笑了笑，继续哄，“但是我今天已经理清了，怀恩不只有我一个哥哥，还有大哥，还有爸，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被冷落。”
“可是阿愉只有我一个人，如果我不能保证万事以你的感受为先，”他顿了顿，把被子卷抱得更紧一点，“那作为丈夫我真的太不合格了，你说是不是？”
半晌，宋愉从被子卷里艰难地拱出一个头，双眼清澈不带丝毫睡意。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谈怀戎，但眼神隐隐有点期待和催促的意思，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谈怀戎心里松了口气。
愿意听他解释就好，他只怕宋愉听不进去。
“所以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明天就和大哥说，让他除了工作多关心关心怀恩，好不好？”
又隔了好一会儿，宋愉皱了皱鼻子，慢吞吞说：“那好的吧。”
说完又立刻强调，“我没有吃怀恩的醋！她没有错，都怪你！”
宋愉已经原谅他了，可就这么被哄好了实在不甘心，脾气上来乱说一通。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不开心，安乐也不会开车带我去兜风散心，就不会被她哥打！”
这也要赖他头上吗？
谈怀戎顿时哭笑不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亮亮的，脸颊因为在被子里捂了太久，泛着微微的红，腮肉气的鼓起来，像河豚。
谈怀戎被自己老婆可爱的不知如何是好，一边保证一边忍不住去吻她的脸，反反复复地亲那一小块柔软细腻的腮肉，弄得宋愉痒得受不了才作罢。
一晚的心惊肉跳就这么化解开，谈怀戎心满意足地钻进老婆的新被子，把人团吧团吧往怀里一塞，睡觉！
……
谈纵回到家的时候，宴会已经散去，宾客们素质挺高，大厅里只是有点凌乱，并不脏。
几个佣人手脚麻利地收拾打扫，李叔迎了上来担忧道：“怎么样了？”
“放心，小叔已经带着小婶回公寓了，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等门。”他指指楼上，“爷爷睡了吗？”
“还没有，”李叔摇摇头，“老爷今天兴致很高，和你爸爸在下棋，怀恩小姐在陪着呢。”
“噢，那我也上去看看。”
谈纵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小叔小婶今天闹矛盾和怀恩姑姑有关，他甚至觉得，姑姑似乎对小婶有点敌意……
不不不，他猛摇头，怎么可能，这种想法也太荒唐了。
二楼小厅里，老爷子正和大儿子下棋，谈纵一上楼他就看到了，笑呵呵地招手。
“阿纵回来了，到爷爷这儿来。”
谈纵还穿着晚上的礼服，这会儿略粗暴地扯下领结随手一扔，瘫在老爷子边上。
“好累啊。”
谈怀文瞪儿子一眼，“坐没坐相！”
谈老爷子也瞪儿子，“他刚回来你就说他！阿纵今天可是保护他小婶的大功臣，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谈纵嘿嘿两声，“小叔给您打电话了？”
“嗯。”老爷子心里知道小儿子和儿媳矛盾的起因，但并不提，只道：“他们毕竟才结婚没多久，在老宅住着也不方便，随他们去，你小婶今天受委屈了，让你小叔好好陪着。”
坐在老爷子另一边的陶桃默不作声，假装学下棋，心里纳罕，这谈老爷子对宋愉的喜爱简直超出她的想象。
今天的宴会老爷子如此看重，宋愉中途跑走，谈纵和谈怀戎又接连追出去，算是相当不给面子了。
可谈老爷子竟然不生气，刚才电话里还把谈怀戎骂了一通，叮嘱对方不许再让宋愉受委屈。
陶桃暗暗心想，宋愉还挺有本事的。
还有谈纵，对宋愉的感情着实不太一般，竟然骑机车追……
闲谈了几句，谈纵下楼去找东西吃了，陶桃也找了个借口离开，在拐角处听到了杜毓梅小声又焦急地埋怨。
“你今晚真的去追宋愉了？”
谈纵满不在乎，“是啊，我这不是怕小婶出事么。”
“你不会还在惦记她吧？上次你怎么跟妈妈保证的？那样的丫头，倒贴我都不会喜欢她的！”
“妈！你别这样说！小叔听到要生气的！”
谈纵真的无语，他现在对宋愉真的很纯洁没有一点不该有的心思好吗！
他是疯了才会对自己的婶婶有想法。
转而他又有点心虚，就算有那种心思，他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的。
转角另一边的陶桃顿住脚步，整个人隐在壁灯照不到的阴影里，饶有兴致地听这对母子对话。
如果不是手机不在手边，她很想录下来。
杜毓梅不喜欢宋愉是显而易见的，谈纵嘛，还真如她所猜测的一般，对宋愉有些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宋愉青春漂亮，和谈纵年龄相仿、门当户对，如果不是谈怀戎先一步将宋愉拢在怀里，那两人也不是不可能。
杜毓梅说什么都不相信谈纵只是单纯地想保护一下小婶，不依不饶地反复强调。
“不要再让妈妈看到你上赶着倒贴她！妈还能害你不成？她不是那种宜室宜家的好女孩！”
“妈，”谈纵哭笑不得，“我求您了，她现在是我的小婶，而且人家有钱有家世有文化，您不能用一个所谓的宜室宜家来要求她，太可笑了。”
确实是这样的。
都什么时代了，如果还要求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得抛头露面，确实是对女孩最大的不公平和侮辱。
可能是杜毓梅她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便认为所有女人都要和她一样。
这倒是让陶桃对谈纵有点刮目相看。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爱笑爱玩的富家少爷而已，没想到三观还挺正。
谈纵太饿了，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烦躁地敷衍了两句就冲下楼找吃的，母子二人不欢而散。
杜毓梅阴着脸转过拐角的时候，和陷在沉思里的陶桃撞了个正着。
陶桃心里一惊，面上却很自然地笑，“大嫂，还没睡吗？”
杜毓梅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听去多少，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她才说：“还没有，怀恩你才刚过来吗？不是在陪你爸和大哥下棋？”
“没有呢，爸爸和大哥都太厉害了，我的水平根本看不懂。”
陶桃佯装苦恼，“今天的开场舞我也表现得不好，早知道还是让二嫂去跳，这样她也不会生气了。”
她刻意提起宋愉，不动声色地关注着杜毓梅的神色。
果然，对方嗤笑一声，脸色有些轻蔑，却没有多说什么。
杜毓梅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没傻到逢人就说别人坏话的地步。
两人一起上楼，陶桃继续拱火。
“二嫂不高兴了，二哥一定也生我的气了，他连家都不回了。”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杜毓梅也不好再摆脸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那可是你亲二哥，怎么会为了外人跟你生气，只不过那个宋愉实在很会拿捏男人。”
杜毓梅脸色扭曲一瞬，想起家中从老爷子到她儿子都被宋愉哄得高高兴兴收得服服帖帖，气就不打一处来。
“怀恩，你放心，大哥大嫂和你二哥都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用去管宋愉，反正她要开学了也不会常回来老宅，你就当没她这个人。”
杜毓梅自觉找到了统一战线的人，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才放人回房。
今晚收获颇丰，陶桃从这个蠢大嫂嘴里知道了不少谈家的家务事，志得意满地编辑成消息发送了出去。
她倒在柔软宽敞的大床上，整个人都在隐隐兴奋。
“外人啊……”
没错，宋愉终究姓宋，而她陶桃，如今姓谈。
那么备受喜爱的儿媳和失而复得的女儿，谈家要怎么选择呢？
陶桃勾起嘴角。
她真的很期待看到谈家变得乌烟瘴气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