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探监

  “我喂您。”宋绘月让刘嬷嬷端来热汤饼,自己拿着汤匙要喂宋太太。
  宋太太连忙夺过汤匙,自己慢慢吃了起来。
  她口里发苦,就是龙肉也吃不出滋味,可是知道自己不吃,宋绘月就不放心,也一口一口地吃了大半碗。
  肚子里有了东西,精神竟然也好了一点。
  宋绘月又陪着她说笑了一会儿,等她累了才起身出去。
  王姨娘带着宋清辉悄无声息地在外面等着,宋清辉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宋太太病了。
  他上前拉住宋绘月的袖子,悄声道:“姐姐,阿娘好了吗?我想阿娘了。”
  说完,又重重的强调:“特别特别想。”
  王姨娘连忙道:“太太不在大爷身边,大爷两个晚上都没睡好,总是醒。”
  宋绘月摸了摸宋清辉的头:“阿娘好多了,等阿娘醒了,你去和阿娘说说话。”
  她又看向王姨娘:“您多费心。”
  王姨娘点头,一再表示自己会把宋清辉带的很好。
  看着宋绘月回屋准备出门,她牵着宋清辉,打算先让他饱饱地吃上一顿。
  王姨娘除了长的美,并无其他长处,就连吵架都不是林姨娘的对手,凭着她这个年纪,没了宋家再去唱戏,就是唱成仙乐也没人买她的账。
  宋太太和大娘子都是好人,没把她当下人,她越不能轻狂,要尽一个下人的本分。
  宋绘月大步流星往外走,银霄赁了马车,自己充当车夫,往衙门赶。
  在衙门外,她见到了罗慧娘和小陈氏。
  婆媳二人只过了一日,就亲如母女,相互依偎——主要是六神无主的小陈氏依偎罗慧娘。
  小陈氏没想到这个儿媳妇如此厉害,那严府的门槛那么高,她竟然真的迈了进去。
  不仅如此,儿子的案子也有了眉目。
  罗慧娘脱胎换骨,做了当家主母,连个子都忽然拔高,能居高临下地和宋绘月说话了。
  然而她不屑和宋绘月说话,顺手抚弄了一下头上的金钗,一张面孔红彤彤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倒是小陈氏很得意的对宋绘月哼了一声,以长辈的身份训诫她:“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该多少就多少,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强求有什么用。”
  宋绘月笑了笑:“你说的对,表哥在牢里遭罪,你莫强求,放宽心。”
  “你!”小陈氏怒火滔滔,伸手就往宋绘月面前指,手指甲都快戳到她脸上去了。
  “文秋要是有一丁点不妥,我扒了你这层贱皮!”
  银霄远远地看过来,马鞭“啪”地抽在地上,把地上一颗石子抽的飞了天,抽出满地尘土。
  气焰嚣张的小陈氏吓了一跳,往罗慧娘身后站了站,同时嘴里嘀咕:“什么玩意儿。”
  罗慧娘领着婆婆,不和宋家人一般见识,往里递婚书和礼单,又问门子:“我夫君今天就可以出来了吧?”
  门子一一记录在册,又将宋绘月的也收了。
  只需把宋家和黄家的单子、婚书都拿给倪鹏做比对,确认无误就可以判决。
  “不知道,”门子头也没抬,反倒是拿着宋绘月的单子看了看,“宋大娘子是吧,你是苦主,姓黄的要见你,师爷吩咐领你进去。”
  罗慧娘看着门子,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错:“你说什么?文秋要见她?你是不是搞错了。”
  “就是,要见也是见我们啊!”小陈氏连连点头。
  门子恶声恶气:“四只耳朵都聋了?”
  罗慧娘知道衙门里三班六房的衙役没有官身,有良有贱,与他们相争并非明智之举,连忙赔笑问道:“那我们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不行。”
  罗慧娘和小陈氏耳语两句,小陈氏掏出一包钱来,不情不愿地递了过去。
  “请您通融通融。”
  那门子拿在手里掂量两下,立刻转怒为笑:“可以,都进去吧,过戒石坊,从六户房边上的门进去,到刑讯房等着。”
  刑讯房门前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火盆,右边放着个竹架,上面安放着大水盆,水盆里插着十来根烙铁。
  两个牢子正要让她们进去等,王节级赶了过来,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
  “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能让宋大娘子进男牢!还不把人提到马神庙去!”
  那两个牢子唯唯诺诺地去了,王节级扭头对宋绘月殷勤地笑,又问罗慧娘:“你们二位也要去看犯人?”
  罗慧娘看他这个态度,就知道宋家买通了牢里。
  牢里的手段十分狠毒,黄文秋千在里面一定是受罪了。
  还没见到人,她眼睛先红了。
  “是,请行个方便。”
  王节级先得了倪师爷的吩咐,因此觑了一眼宋绘月的神色,这一眼看的不甚高明,以至于让罗慧娘越发的心疑。
  宋绘月自从出生开始,就在王府里打转,转了这么多年,对内侍们不动声色的眼风习以为常,忽然见了这么个不讲究的眼风,也愣了一愣。
  再一看,王节级还在等着她发号施令,就默默地点了点头。
  罗慧娘见此情形,更加恨透了宋绘月。
  要是黄文秋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是没办法拿宋绘月怎么样的,可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张家连晋王都不怕,收拾一个宋家又算的了什么。
  来日方长,等去马神庙见了黄文秋再说。
  马神庙很潮湿,带有终年不散的霉味,正中放着一尊泥塑的马神坐像,泥像前有香案香炉,里面插满烧尽的残香。
  香炉旁放着一个高花瓶,里面的菊花垂着头,花瓣零落,马上就要吹灯拔蜡了。
  黄文秋跪坐在香案下的蒲团上,勾着头,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也和菊花一样凋零。
  他这几天跌宕起伏的速度,就好像是做了个醒不了的梦。
  闭上眼睛,罗慧娘肌肤上的香气还在鼻尖,她的柔情蜜意、曲意奉承,他的意气风发,挺枪而战,历历在目。
  睁开双眼,他却身处牢狱,受尽难言苦楚。
  私奔是错的,他不该在成婚这一日给宋绘月难堪,被抓到的那一刻,他就想告诉宋绘月这句话。
  他以为宋绘月会来见他,结果宋绘月却根本没有露面。
  牢里他也住过几天,可他隐隐觉得这次不一样。
  上一次他在男牢,有药给他,有吃食,也不冷,阿娘还能进来看他,这一次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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