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七十七回 稍稍暂避
时间是下午的四点多钟。
卡利亥特的海港，江东子弟们正在忙着诸如救治人员、修补舰船之类的事情，而周瑜则是坐在了船头的甲板板，手指则是在拔弄着面前棋盘上的棋子。
“仲兄！”
仍旧是一身戎装的孙尚香来到了周瑜的身边。这场海战，孙尚香所率领的舰队是属于中途加入的性质，对比起玩了一夜追逐战的周瑜舰队与安息舰队，孙尚香舰队的疲劳度没那么高，所以在安息舰队全力破围离开的时候还负责了一下对安息舰队的驱逐与警戒，这会儿也是刚刚才回港靠岸，然后还处在兴奋状态的孙尚香就跑来找周瑜了。
此刻孙尚香看了看周瑜跟前的棋盘就笑道：“仲兄怎么忽然这么好的兴致，自己一个人下起棋来了？”
周瑜扭头抬脸望向了孙尚香，只是这连熬夜带激战的，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到把孙尚香给闹得小吓一跳。但是话又说回来，尽管这双眼睛已经满是血丝，在扭头看向孙尚香的这一刻，却仍然有丝丝的精光一闪而过。
孙尚香在看到周瑜的这副模样的时候是结结实实的楞了一下，然后才关切的道：“仲兄，你昨天也劳累一天一夜了，所以你还是早点去休息吧……说起来你也都年过五旬，别还像年轻的时候那样不知疲倦好不好？”
周瑜淡然的笑了笑：“没事，好歹我也是久在阵前之人，一夜不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尚香，对这一战你有何感想？”
孙尚香秀眉一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过瘾！说真的，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打这么过瘾的仗。”
这话说得并不过份。当初孙尚香还是在江东当她的郡主小丫头的时候根本就是没仗可打，孙权那头也不可能会让孙尚香去带兵打仗。后来作为人质去到陆仁那头，到是在倭岛那边捞着了一些仗打，但是……算了，她在倭岛打的那些仗不说也罢。或许那些仗都不能称之为仗，充其量只能算是集团性的斗殴。
再到后来随着时局的发展，孙尚香到是跟着周瑜曾经在居庸关那里打过几次仗，但总的来说也是以小规模的偷袭、游击为主，然后再跟着周瑜驾船出海，陆仁这头几次规模还行的仗孙尚香是一次都没能赶上。直到近期跟着周瑜跑来卡利亥特，周瑜对纳哥普尔也一直是在玩闷棍子战术，没什么正经仗可言。
所以说，这次的这场海战，实际上是孙尚香一直活到现在为止所打的第一场既正式又规模较大的仗，而且还打赢了，你说孙尚香对此能不兴奋？只不过相比起周瑜，孙尚香不会明白这样的一场海战有着什么样的历史意义而已。
周瑜看了看孙尚香的兴奋模样，心中却暗暗的叹了口气。作为孙尚香的仲兄，周瑜其实很清楚孙尚香现在的那种感受，另外也不止一次的对孙尚香是女孩子而不是男儿身感到惋惜。现在见孙尚香也是难得的爽了一回，周瑜也就不想去坏了孙尚香的兴头，只是笑了笑之后又再次的望向了面前的棋盘。
孙尚香正兴奋着，当然是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见周瑜又望向了棋盘，心中也难免的有了点郁闷之意。不过孙尚香可不会去过份的打扰周瑜，所以也就细看了一下棋盘，接着秀眉就微微的一皱：“这是什么棋局？”
但见这棋盘之上，中腹之处是几十枚抱成了一团并且留有活眼的黑子，而在这团黑子的外面则是一圈的白子，看似两条白龙把黑子围实了，但是围势单薄并且有明显的缺口，因此执黑者如果是想要从缺口杀出去的话，还是很有希望的。
孙尚香对围棋只是稍懂，有点看不明白周瑜摆下的这个棋局。好在周瑜这时开口道：“你那两下子臭棋艺我还能不清楚？行了，别想太多，这不是什么棋局，而是我们这一仗的战局。”
孙尚香被周瑜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的确，外侧的两条白龙像是之前自己与周瑜的两支舰队，而中间的那一团黑子则像是安息的舰队。又多看了几眼，孙尚香总算是看出了点门道，问道：“仲兄，当时如果我们执意的堵截扑杀，其实是能把这些黑子全都吃掉的吧？”
周瑜点了点头：“是很有可能将黑子尽数扑杀，但是我们的两条白龙也很可能会断掉一条。”
说到这里周瑜重重的叹了口气：“尚香，你以为我就不想把这些黑子全数扑灭在这里吗？可是那样的话，我们手上的白子就不知道要拼掉多少……我舍不得啊！”
孙尚香当然明白周瑜这话里的意思，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周瑜这会儿的心里也是非常的郁闷。周瑜明白这场海战的历史意义，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周瑜都有过哪怕是拼光这五千江东子弟也要拿下一场漂亮的全歼首杀的想法。但是周瑜毕竟不是陆仁的人，心里面不可能会没有一点私心，更何况周瑜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把一支磨练好的江东子弟带回去，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改歼灭为击退，为江东多保留一点历战精英。而如此一来，这场海战在某些事情上的效果就打了折扣，自然而然的也会影响到以后的人对周瑜的评价，所以周瑜的心里才会那么郁闷。可是没办法，鱼与熊掌永远都是难以兼得的。
二人彼此沉默了一阵，还是孙尚香伸手拍了拍周瑜的肩头，劝慰道：“仲兄，你这么做其实并没有错，即便是有些私心，但至少我们把安息舰队给赶走了，所以对陆先生还是有个交待的。再说了，以我对陆先生的了解，很多的事情他其实比谁都明白，所以只要能给他一个交待，他也不会为难我们。”
周瑜笑着向孙尚香点了点头，可心中的郁结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消褪不了。而很多的事情一但错过了，诂计以后就再没有机会。
复又暗自的叹息了一下，周瑜便问道：“电报发出去了没有？”
孙尚香点点头：“昨天你派船回来向我报信的时候，我就把电报拍出去了，然后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又拍了一封。”
周瑜道：“陆南海可有回电？”
孙尚香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就在刚才回的。只是、只是他在问了一下我们这里的情况之后，就让我们马上退还锡兰。”
周瑜闻言也是一愣：“退还锡兰？为什么？”
孙尚香摇头：“我也不明白，但又不便追问，还想着问问仲兄你是不是能想明白什么。”
周瑜闻言又沉默了。而在沉思了许久之后，周瑜就轻轻点头道：“传令各舰，完成了手头上的事情之后，把该搬的搬上船，暂时退还锡兰吧。”
孙尚香一愣：“真的退回锡兰？那卡利亥特这里？”
周瑜道：“或许陆南海也怕万一我们这五千江东子弟真的都打光了的话，他会不太好向仲谋交待吧？不过……”
说着周瑜就看了一眼卡利亥特的码头，轻轻摇头道：“现在的卡利亥特，也的确是不方便据守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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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陆仁这会儿还真的是怕周瑜和孙尚香把五千江东子弟都给打光了。真要是发生了那样的情况，知道陆仁在外交层面上会有多难交待吗？而且人言可畏，万一碰上有心想要搞事情的人说陆仁这是有意的让江东子弟们去送死，那时陆仁的麻烦就大了去了，还会有嘴都说不清。
可能这时有人就会说既然是这样，你陆仁让周瑜和孙尚香去卡利亥特干什么？
事实上之前陆仁会批准周瑜和孙尚香去卡利亥特，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陆仁手头上的将领和兵员一时半会儿的还周转不过来，所以才会让周瑜和孙尚香先去打打前锋。
此外，之前黄忠曾向陆仁提起过纳哥普尔想向陆仁投降献女的事情，却使得陆仁判断出纳哥普尔不是什么像样的货色，那么派周瑜和孙尚香去卡利亥特，就只能是纳哥普尔被周瑜给玩得团团转的份。换言之，就是周瑜和孙尚香去卡利亥特不会有什么危险，陆仁可以比较放心。
按说这种安排本来也没什么错，唯一的变数就只能是在安息那头，但陆仁也就是在这时犯了一个惯性思维的错误，那就是陆仁认为安息与罗马目前都是处在一个筋疲力尽而想要停战的状态之下。而安息既然是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下，那就应该还没有把舰队给派出来的能力，至少是在短时间之内还没有这个能力。
毕竟海军一但要有所行动的话，行动模式比地面部队要麻烦得多，花销也更大。而安息已经是一个筋疲力尽的状态，出动大规模的海军的相关费用应该拿不出来才对。
但陆仁没想到的是安息的海军，在婉儿一直以来对卡丝伊莉严格的要求之下，有着一个自身相对独立的运行体系。说得直白一点，就是陆军那里再没钱，海军这里也仍然有钱可用。卡丝伊莉都曾经因为陆军那边一度吃紧，而从海军这里调动过资源去支援陆军，事后却还被婉儿狠狠的批评过来着。
不再多扯。总之一句话，陆仁虽然在之前周瑜的来电问询中有让周瑜留意安息，但也仅仅是进行警戒而已，因为陆仁并不认为安息的海军能在短时间之内跑到印度这边来。然后在昨天夜里忽然收到孙尚香拍过来的相关电报的时候，陆仁当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并且马上就明白自己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可是为了不影响周瑜和孙尚香的临场作战，陆仁也是强压着心中的焦急之情而没有去电询问。
就这样直到周瑜和孙尚香这里的战斗结束，并且向陆仁拍出报捷电报的时候，陆仁才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再一问具体的敌我双方力量对比，以及从敌俘那里问来的情报，还有这场海战最后的敌我损失，陆仁就知道不能让周瑜和孙尚香再呆在卡利亥特那里了。
就敌我双方的力量对比而言是安息的六十七比周瑜和孙尚香的五十二……这里的二指的是周瑜和孙尚香各自的座舰，这两艘没有直接的计入江东子弟的五组之中。陆仁虽然军事方面的能力不行，但是这么多年了，总归有一些不错的军事经验，所以陆仁明白安息的六十七肯定只是安息的先头舰队而已，不出意外的话后面肯定还跟着规模更大的舰队。
陆仁有安排细作去安息那边，虽然信息传递不畅，电台什么的也架不到安息那头去，但总有一些情报能传递回来，所以陆仁知道安息目前的海军规模大概是有大小舰船超过两百艘。而这次的先头舰队就有六十七艘，那么搞不好安息方面的海军这回就是倾巢而出了。
然后俘虏招供的消息也证实了陆仁的猜想。安息这回派出的舰船一共是一百七十余艘，而且这还是不包括后勤舰只在内的纯战船数字。换言之，安息就是只留下了少量的警戒舰船，主力舰队真的是倾巢而出杀奔印度。
陆仁并不知道这是婉儿严厉的警告了卡丝伊莉的结果，而卡丝伊莉在明白了一但被陆仁的舰队开到安息这头来的结果之后，马上就决定集中力量来个雷霆一击，先把陆仁给挡在安息的家门之外再说。真要是被陆仁的舰队给挺进到了临近波斯湾的地区，那安息这头可就麻烦了。也正因为如此，孟买、卡利亥特、锡兰这一线对现在的安息来说就变得很重要。
这些是战略层面上的，而这场海战之中，安息舰队与周瑜和孙尚香的舰队的损失数字，则向陆仁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安息舰船战斗力的信息。
总的来说，安息舰船共计六十七艘，其中大型战船五只、中型战船二十二只、小型战船三十只；周瑜和孙尚香的舰队则是大型战船五加二、中型战船十五只、小型战船三十只，双方的帐面战力值是大体相当的。而最后的战损结果，是周瑜这头占了点上风，损失比安息方面要小一点。
在此基础上再考虑到周瑜的设伏，那么陆仁这头占到的便宜并不是很多。陆仁最后算出来的结果是假设自身舰船的战力是一百，那么安息同等型号的舰船战力应该有九十，所以说安息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