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穷途
‘玉成道人果然有办法！’
看到玉成道人的弹幕，陆襄眼前一亮，立刻就照着玉成道人所说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依然是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之后，陆襄甚至没办法分辨出自己的位置所在。
不过好在，他在闭上眼睛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身子摆正，接下来只要他保持着直线前进就可以了。
迈出腿，陆襄嘴巴张合，默念出了玉成道人教他的那句话。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默念出了这句话之后，陆襄感到自己的心境确实平静了不少。
原本因为遇到了鬼打墙而有些慌乱的心，现在渐渐平复下来。
周围依然是那样安静，只有陆襄脚踩在黄土上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还有脚步声。
就在这个时候，陆襄突然感觉到好像有一双手抚摸到了他的胸前。
那是从他的背后伸出来的手，一股阴气从他的身后涌现出来，那双手环抱住他的胸口，将他向后拖拽。
很显然，制造这个鬼打墙的鬼魂，并不像要陆襄如此轻易离开。
其实想一想，这也非常正常。
会出现在这种荒芜的乡道上的鬼魂，除了是那种建在路边的坟茔之外，那就只有横死路上的鬼。
这种鬼一般来说都有执念未消，身上又存在可以可以寄托执念的鬼物，自然而然就在这里产生了这种拦路鬼。
他们将人拦下，得到活人的身躯，将活人杀死，顶替他们的魂魄，从而完成转生。
只不过白天的时候阳气盛极，这些鬼魂不会出现，阴气又被压制，怕是极难被发现。
但是到了晚上，这里可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被冰冷的“手”抓住，陆襄不为所动，口中依然默念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这句话，脚步一刻不停。
只是因为身后有鬼魂阻拦的原因，他的速度变得缓慢了下来。
此时，他的耳边又传来了声音。
那还是呼唤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只是这一次，这个声音变成了他无比熟悉的音色。
那是妹妹陆槿芊的声音！
妹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断地呼唤着他，似乎他们真就是在这路上走散了一般，陆槿芊正在想方设法追上他，找到他。
渐渐的，妹妹开始哭泣，她像是一个和家人走散的孩子，在碌碌人群中能做的只有哭泣。
陆襄口中念叨着的口诀突然停滞了一两秒，他的身后好像又多出了无数双手，抓住了他的身子。
他的全身上下都能够感受到冰冷刺骨的寒冷。
阴气顺着这些抓住他的“手臂”灌入陆襄的身体，他整个人就好像身处在茫茫冰原中一样。
薄薄的短袖短裤在冰天雪地中根本起不到御寒的效果。
他的全身上下都被这种冰冷覆盖，渐渐的身体开始僵硬起来，前进的动作变得迟缓。
陆襄的嘴中还在默念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但是身体冰冷僵硬，他的嘴巴都快要动弹不得。
妹妹还在哭泣，只是在这哭泣中似乎多出了不少其他的情绪。
怨恨、痛苦、伤心……
似乎是因为得不到陆襄的回应，她的情绪越来越极端，陆襄甚至还在那哭声中听到了愤怒。
‘不能回应……不能回应……那不是槿芊……’
陆襄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哪怕自己再心疼，也不能睁开眼睛或者停下脚步。
那样的话，他恐怕永远也走不出这无限的轮回中。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默念口诀，陆襄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
那些“手臂”紧紧抓住他的身体，甚至还有更多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上不知道负担了多少“人”，那些“人”想要将他留在这里。
他们不断重压着陆襄，陆襄的双脚越来越沉重，每走一步都是异常得困难。
但即便是这样，陆襄口中也没有停下默念。
只是现在，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的声音了，默念逐渐变成了轻声念叨。
他整个人躬着身子，念叨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步伐缓慢，如同一个朝圣者一般。
手机将这一切全部记录下来，直到现在，陆襄也中规中矩地举着手中的手机。
观众们虽然看不到陆襄身上那重压他的一大堆人，但是他们却可以看到陆襄脸上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直播画面里面的陆襄，没有人发送着弹幕。
似乎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担心着陆襄的安危。
……
一间安静漆黑的房间里，年轻人坐在电脑前，默默地看着屏幕中的愚者。
桌前，紫砂茶壶的壶嘴冒着袅袅的白烟，被电脑的光芒照亮，显得格外显眼。
年轻人背靠在椅子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随后，他看向了自己左手边的白色面具。
面具上面依然有用黑色线条勾勒的图画，只是这一只面具的图画，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段水波而已。
年轻人端起茶杯，将这杯醒神效用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笑出了声来。
“愚者……很有意思。”
……
陆襄依然紧紧闭着双眼，他的耳畔全是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
男人、女人，孩童……
他们就像是趴在陆襄的肩膀上不断地对陆襄呼喊一般，搞得陆襄脑子里面全是他们的声音。
此时陆襄也不敢睁开眼睛，只能硬着头皮一边说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这句话，一边快步前进。
玉成道人的口诀似乎真的有很大的作用，虽然现在陆襄已经深陷在了鬼魂之中，但是他自从开始念叨这句口诀之后，他前进的动作却没有得到任何阻拦！
陆襄仿佛是得到了鼓舞一样，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虽然看不清楚自己向前的路，但是凭借着超高的平衡性，他始终保持着直线前进。
眼看着，他就已经要走出好几十米远了，但是周围的呼唤声依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的肩膀不断有手杖拍击着，这些鬼魂还是不死心，只要陆襄没有离开鬼打墙，他们就要折磨陆襄折磨到最后一刻！
陆襄的身体承受着巨大的重量，他的脚步终于变得沉重起来。
他每走一步，仿佛都要耗费掉海量的力气一样。
汗珠从他的下巴滑落，滴落在面前的黄土上。
黄土混合着汗水，在黑暗中显示出一种暗红色。肩膀上的重量实在是太重了，陆襄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总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到底……还要多久！’
陆襄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发胀，脑子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出来一样。
他的双目变得赤红，闭上眼的时候本应是一片黑暗，却染上了一些赤红。
手机将他的变化全部拍摄进去了。
观众们虽然看不到他身上的鬼怪，但是却能看到他的变化。
他紧闭的双眼眼角，缓缓流下了赤红色的眼泪，与汗滴混合起来，缓缓流下。
玉成道人：“眼窍流血，不好，主播这是要撑不住了！”
关小黑屋里：“道长，要是撑不住了会怎么样？”
溪水桥流：“撑不住了，就是停滞念诵口诀，被周围的鬼魂抓住，永远也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随便问问：“卧槽那怎么办？主播现在也没办法睁眼啊！”
玉成道人：“……没办法，只能靠主播自己了……唉。”
一股悲伤的气氛顿时弥漫在直播间里面，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关注着陆襄的状态。
即便是那个几个认为陆襄是在演戏的，此时也不免为陆襄担心起来。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太真实了，真实到他们也不免为陆襄担心起来。
但是……
玉成道人都说了，陆襄快要坚持不住了。
但是看他的样子，周围的鬼魂还完全没有消退的样子。
要是陆襄真的耗尽了体力，那可该要怎么办？
显示器对面，身穿着紫色法衣的老道紧皱眉头，细细观察着显示器上那个年轻人的表情。
他站起身来，张了张嘴，但却又最终没有出声，只是低头默念了几句祝祷之语。
还是这里距离严道市，太远了。
……
“扑通”一声，陆襄终于倒在了地上，他的膝盖狠狠地压在黄土地面上。
无数汗水洒落在地上，陆襄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开始剧烈疼痛起来，迫切地想要睁开双眼将血泪挤出去。
但是那些鬼魂还压迫在他的身上，双手不间断地拍打他的肩膀，在他的肩上留下一个个手印。
陆襄嘴巴依然在缓缓蠕动，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的嘴巴里面冒出来。
他始终念叨着那句口诀，一刻也不敢停。
他想要站起身来，但是身后的重量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只手伸向了自己的衣兜。
周围的鬼魂太多，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的酥酥麻麻的力量越来越盛。
只要……将降雷符箓拿出来，这些邪祟都会全部溃散！
就在这个时候，陆襄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在那些呼唤自己的声音你之中，传出来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那是……唢呐的声音！和窒息空间的提示音非常像的唢呐声！
紧接着，一阵歌声传入陆襄的耳中！
“红灯阵，喜帖门，洞房屋内画祥云。
“童子重，车马沉，五牲随去散成群。
“锣鼓奏，乐声吟，春宵烛影不可寻。
“有了金，有了银，长路途中好拜神。
“起棺！
“吉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