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两份国书(下)
柳如风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只见武伯仁慢慢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看向柳如风，重重地点点头。
“唉……”
柳如风长叹一口气，像是失去力气一般，瘫坐在太子椅上，有些失神地看着手中的玉简。
“太子殿下……”
殿下文武群臣从未见过柳如风这个样子，虽然不如雷厉风行、行事果决的长公主柳如霜和好大喜功、实力超然的老皇帝柳战雄，但至少还算沉得住气，可现在居然在群臣面前如此失态，这不禁让很多人好奇武伯仁到底在玉简里说了什么。
“殿下？”
“下去吧……退朝……”
“退……朝！”
方起试探性地问了柳如风一句，哪知柳如风直接疲累摆摆手，直接让身旁的太监宣布退朝，这下方起突然有些急了。
“殿下，刚刚武伯仁已经自述其罪，明显有包藏私心、里通外国之嫌，这样的宰相还能当我武真之表率吗？”方起连忙站出来，指着武伯仁阴险地笑道。
“哦？那依宁国公的言下之意，该当如何？”武伯仁没说什么，反倒是柳如风懒洋洋地开口道。
“当是叛国罪！依例当斩，株连九族！”方起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自己是朝中最耿直的忠臣，正义直言。
“当真要诛九族？”柳如风突然懒洋洋地看向方起说道。
“此等悖逆之人，太子殿下一定要秉公执法，还武真一个朗朗乾坤！”
说着，方起神情激动地跪下，重重地磕下头，跟在方琴身后的同党见状，心知这是一个除掉宰相一脉的大好时机，随即跟在方起的身后，一同跪下。
“臣附议！请太子殿下明证典型！还我武真公道！”
“微臣附议！请诛杀罪臣武伯仁九族！”
“臣附议！”
“……”
一时间，方起身后跪下超过三分之一的朝臣，甚至有些武伯仁一脉的人见武伯仁承认与谢氏有渊源后，直接跟着跪下，生怕晚了被株连。
“真要是如此，本宫自然绝不姑息，可……你们口口声声说武宰相叛国，就凭这一句话吗？可为何本宫听起来武宰相是位赤城忠勇，是个常怀感恩之人呢？”柳如风话锋一转，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
“嘶……”
“哦……”
柳如风的话顿时让殿下的群臣议论纷纷，方起悄悄瞥了一眼柳如风和武伯仁，心中瞬间有种不妙的感觉，摸摸思忖这今天武伯仁还能不能活着的可能性。
兵部尚书李牧见状，和柳如风对了一眼，便心领神会地站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了武伯仁一眼，随即把目光放在方起一群人身上，心里一声冷笑。
“哼！当朝宰相居然被一个国公咄咄相逼，不得言语，宁国公可真是好样的，想当年也是位征战沙场的名将，怎的到了现在却不战先降了？”李牧站出来，冷嘲热讽地看着方起说道。
“李尚书此言何意？武伯仁里通外国在先，身为武真人，难不成还不能说一句公道话吗？再说你哪只眼看到本公提议投降了？”方起立马直起身子反驳道。
“通不通外国尚未可知，武宰相这四十年以普通人之身，殚精竭虑辅助陛下和太子殿下，单是这份苦劳，就足以自证其身，和天吴结盟有何不妥？倒是宁国公今日在殿下此番公然逼迫，到底是何用意，恐怕在朝各位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
“呼……”
李牧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让方起身后的一群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李牧身后就是太子柳如风，在结合之前柳如风的话，方起不禁联想到武伯仁有可能和柳如风结盟了。
“如今谢伯程的后人已然进入我武真境内，武宰相如此舍近求远，难道不是另有私心？”方起没有被李牧的话绕进去，轻轻一番话，立马将矛头转回武伯仁身上。
“哼！妖言惑众，你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我等愿意相信武宰相的为人，武氏一族，一门五相叛个什么国！要说宁国公叛国我等还愿意相信一些……”李牧冷笑着说道。
“呵呵，证据？既然诸公愿意相信武伯仁那小人嘴脸，本公便随了诸公的心愿！太子殿下，臣有一份口供，便是前晚当朝宰相武伯仁密会天吴使臣孙瑜，那孙瑜送上大礼，所谋之事便是与天吴里应外合，先除我武真，再密谋魏梁之大计！其下人听得，不忿于此人的狼子野心，遂来交予臣口供与记忆玉简，请殿下裁断！”
说着，方起从怀中掏出一份玉简，一个管事模样的年轻人出现在大殿之上，武伯仁身后的大臣见状，瞬间一头一紧，那人正是宰相府上的内府管事，在宰相府中除了武伯仁，权力最大的也就是这个年轻人了。
整个讲武殿除了那宰相府的管事，没人敢有任何动静，就连处于风暴中心的武伯仁也是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异议，那人影所述内容与方起的并无二致，这无疑是把武伯仁的叛国罪名坐实了。
“这便是前晚你与孙瑜密谋的影像，武宰相，这下你可还有什么话说？你们！还要包庇这个叛国贼吗？”
“呵呵……”
那管事的话刚说完，方起便施施然站起身来，一手端着玉简，一手拿着供词，双目冰冷地扫向众臣，心中一阵冷笑，心说：不信这下武伯仁还能全身而退。
突如其来的证据和证人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除了柳如风眯着眼睛不断扫视这殿下众人，就剩下身处斗争漩涡中心却泰然处之的武伯仁。
可方起想象起未来朝堂之中的势力能与柳如风分庭抗礼，甚至还能隐隐压过柳如风一头，到最后让自己的女婿柳齐坐上武真的至尊宝座，不由得喜上心头，但表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得太明显，因此，此刻的方起忍得十分辛苦。
似乎是将所有人的动作认清之后，柳如风看向一脸风轻云淡的武伯仁，两人相视一笑，互相点点头。
“呵呵，看来前晚宰相在本宫未到前，背着本宫和天吴的孙瑜多聊了吗？”柳如风微笑地看着武伯仁说道。
“殿下恕罪！老臣只是稍微寒暄几句，只为等殿下前来，这与宁国公所举证的内容完全不符！还请殿下为老臣洗清冤屈！”
“不错不错，正是本宫意向与天吴联盟，才名宰相与孙瑜联系，若不是宁国公提起，本宫倒是忘了……”
“索性殿下英明，老臣才没有蒙受不白之冤……”
柳如风话还没说完，武伯仁就直接跪了下去，两人一人一句，一来一往，直接将之前方起所说的全部推翻，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令群臣哑然。
“殿下……”
猛地一下方起的脸色大变，心中顿感危险，之前收到的消息并没有说过柳如风会在场，如此一来，手上举证武伯仁叛国的证据瞬间变成污蔑当朝宰相的铁证，回想起之前柳齐嘱托要小心的话，方起之前内心的洋洋得意，瞬间变得无比冰凉。
“是了，堂堂宰相……怎么会连身边的奸细都发现不了……叛国？太子也能叛国？这招真高……”
方起心中一阵苦笑，回想起刚刚武伯仁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中顿时明白武伯仁早已和柳如风结盟，今天的朝会的目的就是等自己跳出来。
想明白过来的方起顿感一阵无力，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连忙稳住身形，无意间扭头一看，原本站在身后一脉的拥趸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侧开身子，仿佛要避开方起一般。
“呵呵……”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联天吴之国策，宁国公可还有什么异议？”
方起一声冷笑，耳边就响起柳如风那摄魂夺魄的声音，方起回头一看，心里盘算该如何回答这句话，一边的武伯仁直接站了起来。
“殿下，如今的关头，我武真需上下同心，既然事情已经清楚明白，老臣还请殿下勿怪宁国公，宁国公也是爱国心切罢了……此外，宁国公之前所言也并不是完全诬陷，此番联盟天吴，老臣愿意请辞！”武伯仁毫无责怪之意地说道，仿佛之前方起咄咄逼人的对象不是自己一般。
“嗯……宰相此举实乃深明大义，不过宰相的任免并不是本宫能决断的，既然武宰相原自证清白，此番期间，在府休沐即可，另外，当朝被宁国公此番逼迫，传出去还以为朝廷凉薄，此番了结本宫想必天下万民也不愿看到，不足以平民愤……宁国公！此番结盟，就遣你为使臣，前往天吴缔结盟约！”
柳如风的话，让方起直接愣在当场，本来方起以为武伯仁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先说出来，就是为了堵死自己的后路，把诬陷宰相的重罪坐实，可没成想柳如风居然顺着台阶走下来，这让方起不由得多虑了一下。
“怎么？宁国公可是不愿？如若不愿，本宫可以派李牧为钦差前往天吴。”柳如风淡淡地说道。
“微臣……领旨谢恩！”
本来方起还有所迟疑，可等柳如风那句话说出来，方起心中瞬间明白此事已无法挽回，若是现在不应承下来，恐怕今日之事就是他日柳如风和武伯仁除掉自己的屠刀。
“好！又宁国公此等能臣相助，想必未来会比较顺利，既然如此，武真的未来就仰仗诸公了！退朝！”
说完，柳如风雷利风行地走下殿，武伯仁见状，朝着方起点点头，便跟在柳如风的身后离去。
“哼……没想到这小子的城府居然成长到这个地步……”
等所有朝臣走尽，方起才满脸不忿地冷哼，琢磨一阵，打定主意要去药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