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在蜀山剑压天下的这十年中，李靖再没有出过一次手。
  他用了十年的时间，去调教蜀山，如果还要他亲自出手的话，那只能说那原先的十年是失败的。
  只是李靖虽然没有亲自出手，但其实是一直在出手。
  不过是通过蜀山这柄剑罢了。
  因为这十年来天地间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拨弄。
  李靖也终于体会到了封神世界那些圣人的感觉。
  圣人看似高高在上，几乎从不显于人前，但天地间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某种程度上来说，李靖，就是蜀山世界的圣人。
  而在绿袍老祖和魔道十大强者，尽皆死在白眉真人剑下之后，蜀山世界的格局，又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经历了这十年的混乱，杀戮和战斗之后，蜀山世界的原生生命们，终于开始渐渐察觉到了玩家这个群体的存在。
  这种察觉的过程是逐渐发生的，从一开始少部分人发觉异常，然后发觉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那些人和自己的不同。
  折叠空间游戏中的生命，并不真的是虚拟游戏中的npc，他们是真正的智慧生命，会思考，会探究，会猜测，然后会慢慢怀疑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也是一个游戏发展的过程，每一批玩家进入之后，到游戏重启之前，在游戏的后期，都会发生的事情。
  最终，在游戏的后期，都会变成是原生生命和玩家对立的局面。
  只不过在以往的游戏进程中，等折叠空间原生生命发现不对的时候，玩家们往往大势已成，再加上玩家们拥有的种种优势，原生生命们只剩下被慢慢屠杀的命运。
  但是这一次，因为李靖的介入，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原生生命，比以往的游戏进程中，更早一些察觉到了玩家们的存在。
  虽然他并没有告诉这个世界的人真相，而只是编了域外天魔这么一种说辞，但这个世界的生命，终究提早一步察觉到了玩家们的不同。
  而这个时候，玩家们在游戏世界中，还没有建立起对原生生命的绝对优势。
  而且李靖还培养出了蜀山剑派这样一个本来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超强实力。
  甚至可以说是怪胎般的势力。
  在蜀山游戏世界中，蜀山剑派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实力天花板。
  以外的游戏进程中，到了最后，几乎都是玩家们和蜀山剑派的对决。
  当玩家们推到了蜀山剑派这个大boss之后，这个游戏的挑战性和吸引力几乎也就没有了，然后玩家会一个接一个地退出游戏，gameover。
  但是这一次，李靖有些无赖地把这个世界的天花般的高度，硬生生地拔高了很多。
  于是蜀山剑派这个大boss，变成了真真正正不可战胜的大魔王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让这以次游戏中的原生生命和玩家们之间的对决，提早爆发了。
  以前，蜀山游戏进程，要进入这个阶段，往往要用百年的时间。
  这是由这个折叠空间的力量等级决定的。
  这个空间中，生灵能够达到的力量极限，相当于是封神世界中的金仙境。
  而一般情况下，一百年的时间，玩家中最杰出优秀得人物，能够达到这个世界得实力天花板了，然后对游戏中的强者形成全面压制，那个时候也是玩家最疯狂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李靖把游戏进入原生生命和玩家对决的时间，提早到了三十年左右。
  而此时玩家的实力，还远不能跟游戏中的原生生命相抗。
  所以最后的这十年，基本就是原生生命对玩家们的围剿。
  不过，这个过程也并不轻松。
  毕竟玩家得优势还是很多的，他们不会真正的死亡，他们拥有的见识远超这个封闭的折叠空间中的远生生命，甚至对这个世界得了解，比原生生命要更加透彻和清晰。
  而且三十年的时间，虽然玩家的实力没有达到巅峰，但是在玩家内部，也已经形成了一套有效的修行传授系统，简单点说，最强大的一些玩家，已经能够在这个游戏中开宗立派了。
  而有这些玩家门派在，玩家们在游戏中就有了立足之地。
  所以他们一次次地被杀死，但一次次第回到游戏中，依然有办法能够重新开始修行。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人选择了退出游戏，但世界上总是不缺少心志坚毅的，或者说头铁的人。
  所以还是有不少人一直在游戏中坚持。
  而且玩家之中，不乏人杰。
  像冯希会这样的人物，并不是只有一个，甚至有几个玩家，各方面的能力比冯希会还要更加优秀。
  而游戏中的原生生命带给他们的压力，让他们爆发出比正常游戏进程中更加巨大的潜力。
  在这几个强大的玩家领导下，坚持在游戏中的玩家们，也开始团结起来，和游戏中的原生生命展开了一场场血战，并且居然还是能不断变强。
  当然，如果李靖出手的话，还是能轻松摁死那几个相当厉害的玩家的。
  只是李靖依然没有选择出手。
  这一次游戏进程中，他已经改变了这个折叠空间中的生灵，被玩家们凌虐的命运，至于有些战斗，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
  而最后的十年，也是以一场大决战落幕的。
  这场决战同样发生在蜀山之中。
  经历了十年血战，能力差点的，意志薄弱点的玩家都已经退出了游戏。
  因为他们觉得这个蜀山世界，根本不是他们玩游戏，而是游戏玩他们。
  而能够坚持下来的，基本也都是玩家总的精英人物。
  甚至到了最后，这些精英玩家联合在一起的力量，并不比蜀山剑派弱多少，而最强大的那几个领袖级的玩家，在如此艰苦困难的游戏环境中，居然还是被他们快要触及到这个世界的实力天花板了。
  所以最后这几个玩家组织了一场对游戏原生生命的反攻。
  这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役。
  有奇谋，有潜伏反间，有声东击西，有浴血搏杀，也有绝地反击。最终，
  玩家们攻进了蜀山，攻到了灵翠峰凝碧崖下。
  当然，最终他们是不可能取胜的。
  能够攻到这里，已经是这些玩家的能力极限了。
  事实上，那个时候，最后攻到这里的玩家，已经被蜀山剑派联合其他门派的强者团团围在了凝碧崖下，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多年来一直没出手，甚至在这次大决战中，虽然早已看透玩家们的种种布局，但依然一言不发，没有指点过蜀山一句的李靖，却突然出手了。
  因为他看出来了，就算这次失败了，这些玩家恐怕还不会气馁，恐怕还会卷土重来。
  因为这一次，他们已经攻到了凝碧崖，看去似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那么他们肯定还会尝试下一次。
  而李靖在这个世界中，已经呆得有些厌倦，想离开了。
  他更想做的事情，是去拯救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选择了出手，彻准备底打击掉这些玩家在这个游戏中的意志。
  不过李靖还是没有亲自出手。
  而是放出了黄泉血魔。
  这个蜀山世界的实力天花板，从来不是白眉真人，而是黄泉血魔。
  在这个游戏中的时间，多年之前，李靖在地底深处擒住了黄泉血魔之后，一直将这个妖物拘禁在自己身边，不过并没有虐待它，反倒闲暇的时候，会调教一番，传授一些修行法门。
  毕竟截教道法中，有的是大把适合这黄泉血魔修行的法门，这些法门可比原来黄泉血魔自己摸索出来的那些修行之法精深妙多了。
  所以这二十年来，从李靖这里得到好处最大的，既不是蜀山剑派，也不是白眉真人，而是这个黄泉中诞生的妖物。
  然后一片黄泉血海出现在凝碧崖的上空，所有玩家瞬间就被吞噬了。
  这一次玩家们终于彻底绝望了。
  本来他们觉得再努努力，或许有机会推掉白眉真人，推掉蜀山剑派。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隐藏了这么一个恐怖地让人绝望的怪物。
  ……
  李靖站在灵翠峰之巅，身后是白眉真人的洞府，身前是一座座秀美奇峻的蜀山群峰，身周是悠悠白云飘过。
  此时距离最后一场蜀山大战，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刚才李靖再次以五行遁法，在这方天地中走了一个来回。
  他发现除了除了极少数的生活系玩家之外，这个世界中几乎已经看不见其他玩家的身影了。
  看来那些玩家确实不会再进入这个游戏了。
  而按照折叠空间游戏的规则，当游戏中常驻玩家人数少于当批玩家总人数的千分之一时，这一次的游戏进程就到了结束的时间。
  于是李靖回到了灵翠峰。
  他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而在离开之前，他想最后再看一眼蜀山。
  白眉真人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我刚才已经去看过了，除了几个与世无争的域外天魔之外，其他的域外天魔都已经离开这方天地了。”
  李靖没有转身，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身后的老道人，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那么，这些域外天魔还会再来吗？“
  然后白眉真人如此问了一句。
  李靖凝视着远山群峰，沉默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
  “不会再来了。”
  李靖轻声说道。
  来还是会来了，但对于你来说，那是另外一个轮回中发生的事情了。
  而现在发生过的一切，你都将遗忘。
  身后响起白眉真人舒畅的欢笑声。
  李靖也笑了起来，至少在这一世，这老道人活得很畅意。
  “好了，那些域外天魔不会再来了，而我也要离开了。”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白眉真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白眉真人的笑声顿止。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李靖。
  “你要去哪里？”
  白眉真人呆呆地问李靖道。
  因为李靖跟他说过，自己是这方天地的上古仙人，无数年来，一直在暗中跟那些扰乱这方天地的域外天魔战斗。
  而现在，他们已经取得了跟域外天魔的这场战争的彻底胜利，接下来不正该享受这方大好天地的平静岁月吗？
  李兄弟还要去哪里？
  李靖没有这次没有回答白眉真人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向了浩瀚的天穹。
  然后白眉真人的身躯突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折叠空间中的生命，都是真正的智慧生命，不是虚拟的程序。
  而白眉真人是这个世界上修为境界最高的人，或许黄泉血魔的实力比他更强，但那更多是因为天赋能力上的原因，如果光论道境，却是白眉真人更高一些。
  所以白眉真人也是这个世界中，对天地感悟最深的一个人。
  白眉真人跟着李靖也抬头看向了天空。
  隐约看到了另外一方世界。
  这几十年来，在和李靖相遇之后，在顺利结成金丹之后，在和那些域外天魔战斗的过程中，白眉真人已经模模糊糊地开始察觉到了这方天地的真相。
  以前他也曾经曾经察觉到过，只是最终他都遗忘了而已。
  而这一次，他拥有了更高的道境，所以察觉地更早，也察觉地更清晰。
  特别是刚才李靖的那抬头一眼，让白眉真人有种醍醐灌顶般的明悟。
  这一刻，白眉真人只觉那高远浩渺的天穹，竟似能用剑斩开一般般……
  然后他望向了李靖，眼神有些恐惧也有些期待。
  “李兄弟，你是不是和那些域外天魔，其实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
  白眉真人产生问道。
  李靖平静地点了点头。
  他不会主动去告诉这方天地的生灵，关于这方天地的真相，但如果等会是这方天地得生灵，自己猜出来的，他也不会否认。
  然后白眉真人身躯的颤抖变得更厉害了一些。
  一边颤抖，一边沉默。
  最后，他问了李靖一个问题。
  “我们……都有机会出去吗……”
  九天之上，有雷声轰然炸响。
  一道紫色的天雷，自天而降，落在了灵翠峰顶，直直朝白眉真人的身上落来。
  李靖抬了抬左手，那道天雷消失在他掌心之中。
  这道雷，是这方天地的天道意识。
  当然，所谓的天道，只是一台高级主控光脑罢了。
  一旦发现游戏世界中的生灵，开始产生想要脱离游戏世界的想法之后，光脑就会启动清洗程序。
  “以后，有些事情你自己放在心里，不要说，不要问。”
  李靖淡淡地对白眉真人道。
  白眉真人看着那道消失在李靖手中的天雷，这一次他眼中的恐惧，终于多过了期待。
  “好了，你有酒吗？“
  然后李靖展颜一笑道。
  白眉真人的情绪，依然沉浸在刚才那道天雷给他带来的心神冲击之中。
  不过他还是马上拿出了他那个深红色的大酒葫芦。
  “酒杯。”
  李靖又说了一句。
  白眉真人返身回洞府拿来两个杯子。
  “倒满。”
  淡青色的酒液倾倒进酒杯中。
  然后李靖拿起酒杯，朝白眉真人举了举。
  “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此告别吧！”
  接着他仰头一饮而尽。
  白眉真人沉默了一下，也喝完了杯中之酒。
  “其他人呢？”
  然后他如此问了一句。
  如果算上在蜀山边缘处的那个小山村中教书的那四年，李靖在蜀山一共呆了三十余年的时间。
  在这几十年中，很多蜀山弟子早已把李靖当做蜀山自己人了，也对他有着极深厚的感情。
  比如像司徒钟，比如像齐金蝉。
  而现在李靖要走了，白眉真人觉得应该把其他人叫来一起送别李靖。
  “不用了，你转告一下吧！“
  李靖轻轻叹了口气。
  离别终究不是让人开心的事情，他不想有太多这种感觉。
  然后白眉真人放下酒杯，朝李靖跪了下来，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个响头，谢李靖对自己的传道之恩。
  第二个响头，谢李靖对蜀山的传道之恩。
  第三个响头，谢李靖为这方天地做的事情。
  然后白眉真人抬头张了张嘴，想喊出那两个字。
  “师……”
  李靖没有让他喊出那两个字。
  “我以前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我们是朋友。”
  李靖笑着将白眉真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承受了白眉真人那三个响头，但没有让白眉真人真的叫他师父。
  他才不会占柳白眉的便宜呢。
  这里指得是另外那个世界的柳白眉。
  “你先下山，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再离开。”
  李靖接着吩咐了白眉真人一句。
  虽然有些不解，但白眉真人还是最后朝李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朝山下走去。
  李靖看着那老道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之下，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缕淡淡的惆怅。
  离别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遗忘。
  在以后的岁月中，自己会记得他们所有人，也会怀念他们。
  但是他们却会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想起有自己这样一个人，在他们的生命中存在过。
  却是不知道那一种情况，更值得悲伤了。
  李靖朝着白眉真人的洞府走去。
  刚才他把白眉真人打发下山，不是想再在山顶独自缅怀一番，而是准备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东西。
  那是他送给这方天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