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九章 一段香
第六九九章一段香
“我爹经常不在家，其实不管事，凤家堡都是我娘在管，等于没人管我们，还不是我们兄弟说了算，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过凤家堡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吃点苦头是少不了的，要是万一中间有些小小的不顺，肯定会有不少人看笑话，……。”
孔有方心高气傲，受伤后更是对某些事情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敏感和执拗，凤榴光知道想要留住孔有方，说些什么最管用，至少是最可能管用。
“小光，我一个废人，别人笑话不笑话的倒无所谓，谁还会给我这么一个混吃等死之人计较，嗯，要下雨了。”
“能随心所欲的按自己的想法做点事，应该会别有一番滋味吧。嘿嘿，大有大的长处，小有小的优点，看笑话！凤家堡有人能看我的笑话？没有人管！凤家堡虽小，里面的修士却是来历各不相同，称得上一锅大杂烩，说不准比一个小宗门更好玩，也更有价值，蔡家对凤鸣山区也不怎么重视，还正好有一个小基地，……。”
孔有方望着阴阴沉沉的天空，心中不由一动。
在费家小一辈弟子之中，孔有方固然负有盛名，不过他毕竟只是一名筑基修士，在某件具体的项目中提个建议、出个主意，自然有不少的机会，大多数也会被采纳，但真正的决策权，却轮不到他，自己的计划被修改甚至被否决，也不在少数，真能自己当家作主，对他还是有很大的诱惑力。
宁为鸡头，不为牛尾，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而在凤家堡，他会当家做主吗？
孔有方相信，至少在自己专业的领域，他能自己当家作主，或者说，和凤榴光一起当家作主，而凤榴光的脾气、性格、才气、追求，他清楚得很，对此一点都不担心。
倒不是说孔有方看不上凤榴光，而是凤榴光有凤榴光的长处，和他不冲突。
他的天赋在天马行空般的创意，而凤榴光的长处是实现创意的具体手段和人际交往，耐得住繁剧的脚踏实地，两人能在短时间内成为莫逆于心的朋友，自然是有原因的。
当然，虽然如此，凤家堡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凤家堡，对孔有方而言，太小了，这个舞台，也太一穷二白了点。即使凤家堡的修士，出身来历差别很大，和一般的小家族大不相同，但毕竟太小了点。
孔有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如此小的舞台上演出，虽然他从来没有过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
“孔大哥，等有空了我们多去拜访一下朴襄君大师，朴大师是炼丹神师，你的伤势，时间长了，她肯定有办法。不过朴大师还是元婴真君，想要她出手一次，估计代价不小，急不来。但我家的丹痴现在跟着朴大师学炼丹，我们哪天找他喝几杯，问问朴大师喜欢什么，伯言小时候给我玩的最好，这家伙最喜欢折腾事，……。”
想要元婴真君的炼丹神师出手，代价自然不菲，从灵石上能打动朴襄君的东西，孔有方和凤榴光是拿不出来的，但是所有的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物，打动朴襄君，也未必需要特别珍贵的玩艺，不过找到朴襄君的“不良嗜好”，对症下药，自非一日之功。
凤伯言是凤如山大哥凤如龙的孙子，年纪比凤榴光这个“小叔叔”还大几岁，在炼丹上颇有天赋，关键是喜欢折腾，否则也捯饬不出来天净沙系列，和凤榴邩关系不错。
“呵呵，小光，你先忙着，我去酒吧喝一杯。”
站起来对凤榴光点点头，慢慢的向小院外走去。
要是凤如山能顺利结婴，以凤家堡的势头，在凤鸣山开宗立派几乎是必然的，凤家堡这个舞台，无疑会变大很多，但关键是，即使凤如山能结婴，自己能等到那一天吗？
孔有方没有一点把握，也不敢乐观。
对自己的伤势，孔有方有自己的理解。
“就看端木师伯的了。”
凤榴光看着孔有方的背影，摇摇头，一口将酒喝完，顺手拿起身边的一枚玉筒，嘀嘀咕咕的研究起来。
对留住孔有方，他当然也没有把握，不过该做的事，该说的话，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
看他的运气，看凤家堡的运气，当然，主要是看端木靖的运气。
遗憾的是，端木靖的运气，很一般。
……
“榴邩，晚上好！王老板，一杯霜月暮雪。”
老实说，凤鸣酒吧的生意并不算特别好，但每天晚上，酒吧里面，吵吵嚷嚷的也很是热闹，孔有方扭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张空桌子，突然看见小舞台的前面一个靠近窗户的角落里，凤榴邩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前面，桌子上摆了一杯酒，他也不客气，走过去随便招呼一声，径直坐了下来。
他比凤榴邩年纪大十几岁，对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凤家大公子，印象不错。
“有方大哥晚上好！”
凤榴邩面前摆的，就是凤鸣酒吧中最大众的一段香，和王楚风特意调制的霜月暮雪，肯定没法比，不过大家都知道他不喝酒，也没人在乎。
至于不喝酒的人为什么要点一杯酒，就和别人无关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一段香，这名字不错，颜色略显轻佻，味道也普普通通。”
现在已是暮春时节，从半开的窗户中吹进缕缕轻风，夹杂着丝丝野花的香气，凤榴邩眼睛半眯，身体微微晃动，好像是在欣赏音乐，又好像在品味风中的花香，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总之是没有交谈的意思，孔有方却有点受不了这略略有点诡异的尴尬气氛，忍不住开口说道。
不喝酒的人到酒吧打发时光，孔有方没有听说过凤榴邩的怪癖，不过既然凤榴邩已经点了一杯一段香，孔有方自然不会再替他点酒。
“一人之佳肴，他人之毒药。能醉人的就是好酒，世上只有一般的人，哪有一般的酒，价格贵的只是因为少见，不一定就是好酒。”
每年的这一天，只要在凤家堡，凤榴邩总会来凤鸣酒吧坐坐，至于原因，大部分凤家堡土生土长的修士多少都知道一点，自然没人来招惹他。其实他不过是习惯了这一天来酒吧坐坐而已，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别人不理他，他乐得清静，孔有方想聊聊，他也没什么反感，不过孔有方开口就说一段香一般，他心中还是略略有些不快，说不得，就要表示一下。
虽然一段香的口味确实一般。
“呵呵，凤老弟高见。每个人喜欢的味道不同，酒好酒差，因人而异，确实难说的很。不过有些酒年份越久，其味弥厚，有些酒就要新酿的才能显出其独特的风姿，放久了反倒失其妙味，好酒坏酒，还是有所不同，纯酒如此，调酒更是有大学问，比如这一段香，……。”
孔有方能和令狐侠成为酒友，对酒之一道，肯定有自己的一套，他于酿酒、品酒，造诣平平，却最喜调酒，一段香乃是六种最常见的灵酒调制而成，他说得兴起，不由招呼楚风拿了一套调酒的家伙，当场调制起一段香来。
“……，榴邩老弟，尝尝我这杯一段香。”
凤榴邩喜欢喝茶，孔有方是知道的，几次见面凤榴邩都是喝茶，但喜欢喝茶的人不一定不喝酒，
“孔兄高明，不过我还是喜欢我的一段香。残花飘零萧瑟处，世间空留一段香，孔兄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凤榴邩心中一黯，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凤鸣酒吧。
凤榴邩对酒没什么研究，对孔有方调酒的手法欣赏不了，也不知道他调制的一段香味道如何，但只看晶莹碧透中又透着点点嫣红之色的卖相，确实比凤鸣酒吧中的一段香更加的诱人。
但那又如何？我还是喜欢我的一段香。
“现在是暮春天气吧！这家伙，怎么和一个小老头似的，比我还不如！”
孔有方微微的叹了口气。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蒙蒙春雨下得很温柔，稀疏地雨丝间，传来了泥土的芬芳。远处的山山水水，都笼罩在了雾一般的水气中，凤榴邩的背影逐渐的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融入潇潇的春雨之中。
他自然不会认为凤榴邩中途而别是因为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但同时也明白了，凤榴光想让他留在凤家堡，只是凤榴光和他两个人的事，凤家堡其他人，并不觉得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现在只是个来凤家堡养伤的病秧子而已，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留不留在凤家堡，他走还是留，对凤家堡其他人的生活，也没有任何影响。
凤琪瑛如此，凤榴邩如此，也许除了凤榴光，凤家堡的其他人都是如此。
兴隆门弟子又如何？商贾秒才又如何？就像这杯他精心调制的一段香，味道好也罢，坏也罢，别人根本没兴趣去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