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真正对手

  庐州城内,有一归宁省家的元朝官吏,姓余名阙,乃是元统元年的进士出身,官至淮西宣慰副使,分镇安庆路,夜里闻听杀声,知道是战事临近,急忙召集随安庆带来的亲兵卫队,赶往府衙救援。
  庐州达鲁花赤别帖木儿坠城而亡,府衙官吏多半逃匿,或居家不能及时归来,溃兵正处于群龙无首,达鲁花赤府邸最精锐的三千士兵,陷入号令无出的境地,余阙镇守外地的大官到来,无疑成为他们实际的领袖。
  郝十三从寿州只带来三千二百人,分别是前军千户徒单钧部金人赤马探千余人,左军千户付友德部、中军千户精兵千人,以及自己的近身宿卫一百五十人,匠户营副百户焦禄五十人。
  右军千户吴六奇部,因在寿州保卫战中伤亡惨重,一时难以形成战斗力,郝十三留下右军千户及余下辅兵,协同总管府长史穆有才留守寿州。
  寿州红巾军可谓是精锐尽出,倾巢而来。
  庐州防守的兵力总和,大约在八千人左右,真正形成战斗力的不过达鲁花赤府衙的三千卫队,余下的不过是庐州被别帖木儿收复后,新募集的新兵,战力也与红巾军新军战力等同。
  三千对八千,郝十三只占据了突袭的优势,打敌人措手不及,若不能速战速决,郝十三不占据天时地利,功败垂成也未可知。
  但是郝十三忽略了一点,还有左君弼为他打下的群众基础,已经有左君弼的卧底早一步入城。
  左君弼经略庐州也有年余,但是他敌不过河南江北行省丞相太不花优势兵力的打击,退出庐州,却在城中安插下大部分的眼线卧底,单等自己打回来的那天做的准备。
  太不花大军攻克庐州后,留别帖木儿和三千精兵镇守庐州,又率领大军去安庆征讨双刀赵普胜、伯牙延玉父子、廖永安兄弟去了。
  也正是安庆战役打的顺利,赶双刀赵普胜等红巾军水军入江,坐镇安庆的宣慰副使余阙才得以告假归省,才有人临危受命,统领城内的溃兵。
  且说城内,彭莹玉弟子左君弼安插的卧底,乃是由他的弟弟左君恩负责统一调度,借助明教暗中组织部众,单等左君弼帅军而来,里应外合。
  左君恩没有收到红巾军的暗号,但是他听见大街上溃兵吵嚷着红巾军入城,知道庐州附近,除了他哥哥左君弼部的红巾军,再无他人。
  他也顾不得许多,趁火打劫发财致富的机会来了,点了几户富户人家的房子,一番掳掠屠杀,就带着一应教众人,直奔府衙。
  凭借战功,才能掩盖屠杀、抢掠的罪过,这叫闷声发大财。战争的经过都是胜利者写的,占了庐州,那些人就不是他杀的,是蒙元溃兵干的。
  郝十三率领着红巾军兵分三路,郝十三和徒单钧兵分两路,沿着城墙肃清城头上的敌人,付友德帅本部人马,负责攻占府库,最后三路会师,会攻达鲁花赤府衙。
  正在城头上的厮杀的郝十三,猛的,看见庐州城内多处火起,哭声和惨叫之声连城一片,心中暗暗叫苦。
  败兵焚城杀戮,掳掠财物,然后逃之夭夭,最后杀人放火之事,因为无从查处,最终不了了之,苦主无从诉苦,只能咒骂后来的统治者,带来了祸乱,导致他们遭受屠杀和掳掠。
  郝十三分身无术,不能一边厮杀,一边去救助孤寡,只好奋力劈杀,希求快些肃清城头的敌人,好入城平静战乱。
  终于,郝十三由北门肃清到南门,最终和徒单钧会师南门,分成数路向达鲁花赤府衙聚拢。
  一处烧着的豪宅前,郝十三一脚踹开大门,眼前的一幕,让人惊呆。
  满庭院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倒着几具平民尸体,还有几具尸体,被吊死在门楣上,来回摆动,惨烈情况令人发指。
  “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郝十三气愤的跳脚大呼。
  几个头扎红巾的汉子,抱着各自的缴获从屋内走出来,被突然到来的一队红巾军诧异不已。
  明明这处宅子,他们已经占领了,还有谁不懂规矩,来抢自己的胜利果实?他们怀中抱着的,可是左二帅的战利品。
  郝十三也诧异,头裹红巾,和寿州的红巾军并没有两样。付友德手下的军队几时变成这般模样?这是郝十三的第一感觉。
  院内一时间一场异常安静。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谁是你们的首领?”郝十三气氛的问。
  “我们是左二帅手下亲兵,兄弟哪个部分的?有何指教?”一个独眼的汉子打着赤膊,慌乱中正扎着腰带,从屋内走出来,满脸傲气。
  这是……当是自己家呢?还在这睡一觉?
  蓦地,屋内,冲出一个白皙的少女,衣衫不整,嘴角带血,不管不顾,直接投身进入院中的老井。
  郝十三奔到井口,只扯到那女子的一片衣襟,恨的牙根直痒:“都给我绑了!”
  徒单斛领命,一脚将独眼汉子踹翻在地,反剪了双手,余下几名同伙,立马被钢刀驾在脖子上。
  独眼汉子慌了,看来来人不但要抢他们的战利品,还要要他们的命,连忙哪出自己的挡箭牌:“我们可是左二帅的人,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你们左二帅人呢?让他亲自来跟我说!”郝十三的眼睛似乎能渗出来血。
  “他带队攻打府衙去了!”独眼汉子在强权面前,又看到希望,谄谄的笑道。
  郝十三真想看看这个左二帅是个什么模样,居然纵容手下抢掠伤人,简直没有人性。
  门外一阵骚乱,大队头裹红巾的汉子,如同被狗撵的黄猩子,没命似得往郝十三这面冲过来。
  不用说,这就是左君恩攻打达鲁花赤府邸的乌合之众,被余阙率领的城内的三千守军精锐,打的落花流水。
  郝十三手下只有自己的近卫百余人和李大通、刘四的两个百人队,为了防止被溃兵冲散了阵脚,只好让开大路,让过左二帅的人,然后三百人,就在那处烧着的豪宅前,严整的堵住路口,四排梨花枪手,喷出灼热的火焰。
  余阙一身官服已经满是鲜血,骤然遇见严整的抵抗,马上停驻脚步,盾牌兵摆成盾墙,将余阙护在中间。
  余阙目视一下经过战火的豪宅,几个卫兵领会将领的精神,从军阵中走出来,想解救院中的死伤,但是,那十夫长正遇见从门内出来的张三十一。
  张三十一率领几个人打捞那个投井的女子,废了许多周折,只捞出来一具死尸,便押解着几个杀人者,从门内出来,正好遇见余阙拍来查看民情的十夫长,赶忙去拔刀,拔出来一半,却看见郝十三向他摇头。
  那十夫长刀也拔了一半,见张三十一并没有进攻的意思,谨慎的握着刀柄进去查看。
  片刻间,那十夫长从院中出来,冲着余阙摇了摇头,示意,院中已经没有活口了。
  张三十一押着一应罪犯,也是冲郝十三摇了摇头,示意,投井女子并没有救活。
  余阙余阙眼看着郝十三从这个宅院中出来,不是他干的还能是谁?
  余阙举剑大恸:“纵使朝廷无道,与黎民何干?尔等逆贼,屠杀良民,罪在不赦,我余阙与尔等不共戴天。”
  郝十三握胸行礼道:“我郝十三自得了寿州以来,百姓自有评说,今袭占庐州,有其他歹人,趁火打劫,非是十三御下不严。”
  “骗人!”余阙拿剑的手颤抖道:“都说天下红巾本是一家,郝十三与左君弼不过是一丘之貉。”
  “余大人倒像是几分爱民如子的好官,十三佩服——十三眼看着贼人趁火打劫,四处烧杀,心情恐怕和余大人是一样的。知道让你们放下武器也是不可能的,如今颍州红巾军主力已经攻破庐州,为黎民计,十三急于平复城中的暴乱,我放你们出城去,尔等就算是有留在城中的家眷,十三也不会因为与你等阵营不同,而加害他们,要去,安心便去。”
  说罢,郝十三指挥收下众人,闪出一条大路,放过余阙三千人马过去了。
  余阙有一万个不甘心,红巾军四处杀戮纵火,不知道进城的有多少敌军,若是左君弼和郝十三联手,他三千临时指挥的军队,终究不是对手。
  可是,捆绑的那些红巾军又是什么人呢?战争还没有结束,郝十三就对着自己的人下手了吗?要是整肃军纪,也有几分英雄气概。
  余阙衡量在三,留着青山在,不拍没柴烧,还是保护着三千士兵冲出重围重要,他一个长揖及地:“但愿这位壮士,说话算数。”领着军队脱离纠缠,快速冲出城去。
  郝十三刚刚放过余阙出城,付友德、徒单钧的军队悉数杀道,付友德很是不解的问:“总管大人怎能放这样的良将出城?日后必为劲敌啊!”
  “就算是日后成为劲敌,那是日后之事了,穷寇莫追,围城必缺,我们三千人,他们也不过三千人,打将起来,胜负还未可知,我们的目的是占领城池,不在于多杀人。”郝十三解释道。
  “可是,左君弼伏兵在城内,肥动还有军队,或许回来救援我们?”付友德还有诸多不解。
  一句话,似乎提醒了郝十三,城内相应的红巾军,多是左君弼的手下,是时候处理两部红巾军之间的矛盾了。
  “关闭城门,组织人员救火,通知城内响应的红巾军,到达鲁花赤府邸,准备领赏,听封!”郝十三咬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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