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四章 战龙帝(四)

  “昂————”
  就在王杨危在旦夕的刹那间,突然凌空飞来第二头神龙,猛扑到龙帝所发的剑意神龙之上。
  事发突然,剑意神龙立刻回首反咬,凝聚了人道龙气和天道五行之力的剑意何等霸道?只一口,第二头神龙便身形暗淡,坠落下去,化为一柄古朴利剑插在了地上。但是也因此将剑意神龙的锋芒暂时吸引过去,使得王杨终于得以挣脱人道龙气的影响,瞬移开去,避开了这惊天一剑。
  一击无功,龙帝怒哼一声,伸手一招,剑意神龙锋芒收敛,重新变回佩剑形态,折回到他手中。
  虽然勉强逃过必杀一剑,但是连番重创之下,王杨此刻已是元气大伤,瞬移闪现后,几乎难以维持舞空术,赛亚人天生能够汲取天地元气补强自身,然而这种烈度的战斗,消耗之大难以想象,单单是应对五行阵,就需要他全力以赴,这样下去,除非找到破阵的办法,否则败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现在根本不用龙帝再来一剑,仅仅是用五行阵,也足以将他生生磨死。
  如此明显的战机,以龙帝的眼光和经验,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然而让王杨意外的是,龙帝竟然停手了。他死死地看着那柄救下王杨的古剑,眼光闪烁不定,神情忽而阴沉忽而震怒,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难以自拔,顺着他的目光,王杨也看到了那柄剑,心中不由一震——那不是紫媛的佩剑,千古神兵莫邪吗?
  如此说来,是紫媛救了自己?可是自己深陷五行阵中,又被剑意神龙锁定,紫媛的修为虽然很高,却也不足以插手自己和龙帝的战斗,她是怎么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剑意神龙的锋芒暂时引开的呢?
  龙帝沉吟许久,忽然探手一抓,那斜插在地上的古剑莫邪自动跳起,跃入到他的手中。
  莫邪一落入龙帝之手,立刻发出嗡嗡低鸣,似有无尽欢喜,而他腰间的佩剑也同时共鸣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杨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一个连他自己也大吃一惊的念头:莫非。。。。。。
  这时,龙帝忽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突然问道:“你可知此剑?”
  王杨当然知道,龙帝问的是自己,于是回答道:“神兵莫邪。”
  龙帝再问:“既有莫邪,你可知干将何在?”
  王杨刚想回答不知道,突然脑际一道亮光闪过,脱口而出:“莫非就是。。。。。。”他的目光看向龙帝的佩剑。
  龙帝仰天大笑。笑声霸气豪迈,但王杨却能听出,在这霸气豪迈后面,有一抹难言的遗憾隐与其间。
  笑声渐渐低沉下去,龙帝喟然道:“当年,我将莫邪交于紫媛,又将三成龙气注入,希望能助她修行。长生之道,道途多艰,唯有志于此者,才能坚定本心,不坠歧途,超脱因果,逍遥天地。”
  王杨这才恍然,以紫媛的功力,哪怕是偷袭,也不可能破掉龙帝全力一剑,但是再加上三成龙气就未必做不到。
  说到这里,龙帝的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惋惜:“她与郭明的私情,我甚为震怒,郭明身为臣子,却背主辱我,自当该杀;但她身为修道中人,却也堪不破一己私情,宁可与凡夫俗子相守,不惜弃道而行,违逆于我。她岂不知,百年之后,任你绝世红颜、无敌名将,也难逃黄土一捧的命运,唯有逆而成仙,才能在这无情天地中争得一线生机,故此,我仍然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能幡然悔悟,重回道途,我便可既往不咎。只要真龙之气傍身,三灾九难不过等闲事,即使遇到强敌,用之以克敌制胜,更见犀利;但有一点,真龙之气一旦激发,必然返本归元,重新与我的七成龙气相融,再不复她所有;故此我便与她约定,当她激发真龙之气时,就是恩断情绝之日。”
  王杨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电影中,看到龙帝册封紫媛为皇后时,王杨就觉得很奇怪,郭明在知道龙帝属意紫媛的情况下还敢乱来,固然是大不敬,然而龙帝明知道这一点,居然还肯册封紫媛为后,这就很奇怪了。紫媛本身虽然堪称绝世妖娆,但仅凭这一点,是不足以抹去她的悖逆之举的。哪怕放在普通人身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也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更何况心高气傲的龙帝?况且大秦帝国奉行法治,律令严苛,但凡触犯,绝不容情,在涉及皇家事务时,就更是如此。是什么原因,让龙帝不顾头上的绿帽子和国法之威,也要放紫媛一马?
  只有一个答案:长生之道。
  修道者,法地侣财也,这四大要素里,法、地、财,龙帝都不缺,所缺者,唯有侣。
  修道成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在这条路上,行者少,成功者就更是寥寥,独行日久,哪怕心志再怎么坚韧,也难以承受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所以,就需要道侣,志同道合,勠力同心,相扶相携,共同去面对那道途之上的重重险阻和未知命运。
  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让龙帝不惜抛开男人的自尊和帝王的威严,跳出世俗的藩篱,以最大的诚意,意图能够让紫媛回心转意。或者说,做出这个决定的,不是人间至尊龙帝,而是修真者龙帝。
  不同境界的存在,看待同一个问题,自然有不同的认识和应对方法,在世俗中人看来,紫媛之举确是奇耻大辱,但如果站在长生的角度和修真者的高度,这就不算什么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完全犯不着你死我活,在道通天地的玄妙之门前,只要不违本心,其他的皆为浮云。
  只可惜,情根深种的紫媛已经回不了头,或者说,早已陷入情劫的她根本不愿回头。
  但纵然如此,龙帝仍旧将莫邪剑留在了紫媛身边,为的就是有一天她能斩断红尘,重归道途。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太小太小。
  作为一个帝王,一个强者,一个道者,龙帝对紫媛,真的已经仁至义尽,即使抛开千秋功过,仅就这一点来说,龙帝已然不愧为襟怀坦荡的真豪杰。
  不知怎地,王杨此刻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马克思在谈到希腊艺术时说过的话:一个成年人并不可能再变成儿童。但,儿童的天真不让他感到愉快吗?他不该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一个民族的固有性格,不是在他儿童的天性中、在每一个时代都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
  从西周到春秋,从战国到秦汉,就是华夏民族的“青少年时代”。那时的人,是有着真性情、真血气的,因此有情有义,敢爱敢恨。这才有杀身成仁的刺客,追求真爱的情人,义无反顾的战士,忠贞不二的臣子,力挽狂澜的使节,以及人情味十足的鬼神。他们集体地表现出一个民族“发展得最完美地方”之永久的魅力。他们所展现出来的精气神,将永远留存在民族的基因里代代相传,那些少年心气,那些男生女生,那些花花草草,那些磕磕碰碰,都无不透出青春气息,湿漉漉地扑面而来,让我们无限向往,让我们过目不忘。
  这里面,有龙帝的身影,也有紫媛的风姿。
  这一刻,王杨的心中,突然异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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