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霓裳居之争

  可见岑夫人的真心,窦漪房含泪答应了,岑夫人又从自己的箱匣子里拿出许多首饰来送给窦漪房,窦漪房觉着贵重,赶紧推,岑夫人恼了,“妹妹若是不收下,那就是瞧不起姐姐,姐姐这宫里的东西虽然没有雅兰宫的好,可却是姐姐的一片赤诚之心,这样你都不收下,还同我做什么姐妹。”
  说着故意不理窦漪房,要掀开帘子往里屋去,窦漪房连忙拉住,“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吗?多些姐姐对我的真心,妹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姐姐对我的恩德的……”
  见她收了岑夫人再化怒为笑,“这不就对了……”
  贺良人有了身孕本是件喜事,她却终日吃不下东西,心底始终装着半壶心事,想要深藏,却写上眉梢,玉青跟了她这么久自然知道,夜里还是忍不住来问,谁知贺良人抱着自己丫头就开始哭,“本来我住在华兰宫好好的,谁知道一场火烧了,这也不是我的意思,现在才住进蕙兰宫就有了身孕,分明珍美人才没有了孩子,我这不是成心给人家找不自在吗?现在外面的人也都这么说了,我就是有一万颗心也百口莫辩了……”
  哭声愈发大了,玉青好言劝着却不起作用,突然一个人推门进来了,贺良人匆忙站了起来,眼睛都瞪圆了,“珍美人。”
  珍美人苦笑着落座,“妹妹这样想我,那可是我的不是了……”
  她心里纵然难受,纵然恨,恨得人却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难道我还能怪妹妹了不成?”珍美人心底可傲着,她不轻易同人说心底话,今日若不是卿云说好歹一个宫的,她有了身孕,横竖还是该说上两句喜庆的话,这才拗着性子来了,在门口却听见了这样的话,心中不知是可怜还是气。
  贺良人连忙要下跪,珍美人却把她扶着不让跪,贺良人左右不是,又拿帕子擦着眼泪,“都是妹妹的不是,惹姐姐不高兴了……”
  卿云在一旁劝,“良人不要过于悲伤,美人岂是那等随意冤枉别人的人?你有了身孕美人是真心替你高兴,盼着你生个世子,往后这蕙兰宫可热闹多了……”见人说准了心事,珍美人面容渐渐平静下来,贺良人不知道是喜还是悲,眼圈红着,“姐姐果真是这样想的,那就是妹妹天大的造化了,以后妹妹的孩子就是姐姐的孩子,将来他也会像对自己娘亲一样对待姐姐的……”
  “妹妹可要争气,这个孩子你只管好生养着,姐姐不说别的,咱们宫里谁有孕都得有人不高兴,可姐姐是真为你高兴,只要妹妹生下这个孩子,以后蕙兰宫就有指望了……”
  她这些日子可想明白了,什么天长地久都是虚无的,恩宠也有衰老的时候,偌大的代宫,红颜未老恩先断的还少吗?只有在宫里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够长长远远。
  有了珍美人的这一番话,贺良人夜里都觉得舒坦许多,这日想着要亲自选匹缎子,给珍美人做一件新衣,玉青劝贺良人有了身孕就不要做这些劳神费力的活儿,珍美人不依,偏生要这么着,玉青也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主子到霓裳居这边来,那一匹水红色的绫罗缎子不仅颜色好看,做工也精细,贺良人一眼就爱上了,正要拿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就抢了去。
  “那是我先瞧上的!”贺良人慌了,抬头看是谁的时候,竟然是李才人。
  李才人冷笑着看贺良人,“不管是谁先瞧上的,总之是我先拿着的,你有这本事来抢呀。”说着便得意的笑着拿开,贺良人就要追着李才人抢东西,玉青在后面紧紧跟着,“主子,您现在有身孕,这样胡闹不得!”
  跟着李才人的宝月也劝着李才人,“主子,千万注意着良人的子嗣。”
  李才人见宝月也跟着说,心中恼了,丢开缎子便气道,“死丫头,现在你也学会吃里扒外了,我以前对你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哪一点亏待你了?”
  宝月忙要抢缎子给贺良人,李才人不让,把缎子一下子丢在地上,还站上去下死命的踩上几脚,“她喜欢我就偏不给,这东西是我先瞧上的,先来后到,这就是我的!”
  怀着身子,近来又没什么喜欢吃的东西,要说那贺良人心中本是懊恼不已,再加之天气还有些残余的暑气燥热在心头,李才人这一句话便把人恼了。
  贺良人双手叉在腰间,两只眼睛争得圆滚滚的,死死地瞪着李才人看,心中怒火不住地起了,皓齿咬在红唇之上,手儿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把绢子攥得格外的紧,“我这人偏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你说是你的,这上头可写了你的名字?”
  又见她把缎子丢在地上踩上几脚,贺良人更是恼羞成怒,顺手就要打那李才人,红着眼睛委屈得跟什么似得,旁边玉青怎么扯也扯不住自家主子。
  李才人平白被打了几下,也恼了,却因她肚子里还有大王的孩子而不敢还手,闷气都憋在肚子里,泼骂到,“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仗着你是良人就能抢我东西了?”
  “便是你先拿到的,你也不能这样对这缎子啊!你这是在暴遣天物!要遭报应的!”贺良人哭着说着。
  两位主子公然在这宫道之上闹得不可开交,早就传遍整个宫里了,不少人已经闻声过来看笑话,韩美人也是个听风就来的,见李才人心中有气却少不得憋着,心里觉得好笑,所以捂着嘴笑,“没这本事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别人是大王心中的宝贝,肚子里还揣着金子一般的东西,你算什么?区区一个才人也敢在这儿跟着叫板儿?”
  这话说的李才人臊了,脸上又红又烫,韩夫人却在一边笑着,心底很是无所谓。早已看惯了这一切的神情。
  其实也是刻意在其中挑拨离间,惹得两个人相互不喜欢,看见李才人写在脸上的不快,贺良人委屈得模样,她心底别提多痛快了。
  一时间众人都到齐了,窦漪房见不过,忙上前来劝,“李姐姐,贺姐姐有着身孕,您好歹让着些。”
  贺良人又说,“你李氏自以为了不得上了天了,其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如今便是我恃宠而骄,仰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可好歹还是有个可以依靠的,不比的有些人,册才人都这么久了,也不见肚子里有什么动静。”
  听了这话李才人自知是讽刺他无孕,可贺良人是却没有说给韩美人听的意思,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韩氏不也是到现在还没个指望,可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夫人,还被人给挤兑了下来,试想真是无趣,又被人这样说了一番,心底更是禁不住对号入座,少不得咬牙忍了下来。
  珍美人可是早早的来了,一点也不与此事沾边儿,只是一脸讥笑的看着韩美人,知道贺良人的话恼了韩美人,让她心底不自在,珍美人就高兴,待走到那韩美人身侧,嘴角不紧不慢勾起半抹笑容来,“还真真儿是的人,入宫这么些时候了,肚子也不见个动静,平白羡慕别人有了孩子,却不知道一报还一报的道理。”
  李才人被贺良人的话给憋着,却无话还击,见方才窦漪房来劝,又禁不住去寻窦漪房的不是,“窦良人倒是好,才进代宫这么些时候,就让大王喜欢上,封了良人,还不知收敛着感恩戴德,可见是个不知足的……”
  她因说不过贺良人,所以才寻窦漪房的坏处,窦漪房自然知道,也不屑于同她计较,只是堆笑说,“姐姐骂我没事儿,可贺姐姐还怀着身孕,倘若一时气火攻心,害了胎儿,可不是小事。”
  正是窦漪房劝解着,这时陈王后过来了,她满脸的不悦也不知打哪儿来,照着窦漪房就是一顿骂,“窦良人是翻了天了?李才人再不济也是比你先入宫的人,别打量着你如今封为了良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宫中有宫中的规矩!还不给本宫滚下去!”
  窦漪房忍着重辱,退到了一侧,旁人边淡荷要为窦漪房抱不平,明知是那李才人的错,却把窦漪房骂了一顿,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窦漪房连忙把她拉下来,压低了声音在耳侧轻声提点说道,“忍得一时之气,方能长远一世。”
  淡荷不愚笨,窦漪房这么一说她心中方能领悟,见窦漪房虽然谦逊肯让,却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人,又有素日情分在此,她也极为信得过窦漪房的意见。
  且说窦漪房安安静静了片刻,陈王后自知无趣,若是窦漪房肯忍不住,出来挑衅说上一两句,她尚可借题发挥也同着这次打压一场,谁知窦漪房太过本分,反而让她不知怎么处置,一咬牙只能放过。
  再极其厌恶的看眼前二人,一个是素日不受宠且跋扈许久的才人,一个是近来新宠且怀有身孕的良人,不管是谁在陈王后眼中都是厌恶无比的,这两个人落在她手中,怕是没个好下场。
  太妃已经厌倦了这样的事,陈王后借着这个理由索性连代王和太妃那边都不去回了,刚刚有一个要走出去的丫头,还没窜出人群中,就本陈王后给厉声吼了回来,“回来!死丫头,乱窜些什么,惊动了太妃和大王,这件事我拿你是问!平日里大王这样辛苦,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除了给本王后和大王找事做,就不知道做些别的事儿?这件事儿谁要是敢惊动了代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岑夫人在心底暗叹厉害,往日只觉得陈王后是个能闹腾的,不想心中还是有计谋,只是太过生疏罢了。她为不让太妃和大王知道,只说是不愿惊动,还不是为了自个的利弊,要说她多体贴着太妃倒是不曾看出来。只是陈王后又太过愚昧,这样大张旗鼓的处置了两人,纸是包不住火的,宫里这么多人,人多嘴杂的,倘若哪个不知事的,当做闲话传了出去,再变了个花样传到代王和太妃的耳中,可不是祸从口出了。
  所以岑夫人只是站边上远远的看着,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没把握可不会去做。
  “把她们给本王后带回雅兰宫去。”
  陈王后不紧不慢的上了轿撵,怀着三个月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却难以掩盖她原本如燕般轻盈的婀娜身子,一步步都格外生情,嘴上扬着沾沾自喜的笑,为让宫里的人都看看王后的威严,让人知道下王后行动做事儿的威仪,她也不惜叫别人看在眼里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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