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同眠

  江满看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了头,他担心自己会被勾了魂儿。
  林柔坐了下来,之前还用言语挑逗江满,现在却对江满视而不见,直接问起韩夫人有什么交代。
  江满局促不安地将韩夫人的手绢递了上去。
  “你回去跟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没有回信吗?”
  “我不是说了吗?”
  江满木讷地点了点头,拿了伞冲进了雨里。
  林柔的眼神渐渐变得非常冷漠……
  夜,云雾刚刚散去,天边生起了几颗淡淡的秋星。
  风在巷子里乱窜,冷得瑟瑟发抖。
  “我已让张武将军今夜将大王请来,他必定会经过这条巷子,你就在此埋伏等候……”
  “然后呢?”
  “将他带走,事后再演一场演给他看。”
  “这么做真的能证明漪房的清白吗?”
  “那就看戏怎么演了……”
  ……
  以上就是在草芦时,窦婴和虞念楚所说的计划。
  现在虞念楚已经站在了巷子里最阴暗的地方,风从此吹过,他裹紧了披风。不知为何,他居然感到了寒冷。
  有脚步声从巷子的前方传来,而且正在接近。
  不用看,虞念楚也知道那不可能是刘恒。刘恒出行至少都会乘坐马车,这脚步的主人也许只是一名路人。
  脚步声消失了,脚步停了下来,就在他的身前。虞念楚不禁抬起了头,视野虽然昏暗,但他还是看到了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要知道并不难。”
  从孙狰那里可以查到虞念楚的行踪,从韩夫人哪里可以知道大王今晚会出宫,所以林柔先来了。
  “非要这么做不可吗?”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但现在后悔还来及的,也许……”
  “没有也许。”
  虞念楚的语气冷漠而坚决。
  林柔苦笑,缓缓拔出了剑……
  阴暗的角落,危险就喜欢隐藏在哪里。
  “爷,他们已经碰头了……”
  “行动。”
  十几名黑衣人蒙上了黑色面罩,从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架在弓上,然后跟着冯远悄悄移动到巷子里。
  林柔的剑刺进了虞念楚的胸膛,这一剑并不快,他本可以躲避,但是他没有动。
  林柔的手有点颤抖、无力,声音也在颤抖,“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回去也是理所应当。”虞念楚淡淡地说,语言里没有一点埋怨。
  伤口不深,还不足以致命,但林柔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决心再刺得深一点。她收回了剑,转身准备离开。
  她只有离开。
  但已经忘了,十几名弓箭手弯弓搭箭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
  不由分说,弓箭手们放了箭。林柔忽然明白了一切,她没想到韩夫人居然会对她下此毒手,她惊愕万分,箭射进了她的胸膛。
  她倒了下来,对她来说庆幸的是她没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倒在了虞念楚温暖的怀抱里。
  箭未停歇,虞念楚自不能幸免。他也中了箭,也是致命的伤。但他依然稳稳地抱着林柔,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的眼里满是愧疚,今生已经无法偿还。可林柔从未想过让他偿还什么,林柔已经心满意足了,脸色挂着微笑,笑靥如花……
  张武护卫刘恒的马车经过了和窦婴约定的巷子,但一路上都没有遇见情况。
  难道是计划有变?
  他们顺利的通过了巷子,依然没有遇到情况。张武只能认为是窦婴临时改变了计划,至于原因,改日再去问他就好了。
  刘恒出神地望出窗外,夜色让他心情平静,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出宫的原因。
  宫里似乎有太多和窦漪房有关的回忆,这些回忆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令他感到烦躁不已。
  来到张府,他能和张武、宋昌等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
  ……
  宫里,明兰宫。
  冯律阳诛杀虞念楚和林柔得手后,就立刻将消息传给了韩夫人。
  计划很成功,但韩夫人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自责和深感愧疚,甚至惊讶自己究竟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林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这么想,或许会让她感觉好过一点。
  韩夫人之所以连林柔也要除去,是因为林柔已经不听话了。
  林柔一直将韩夫人当做知心姐妹,心里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她。
  所以早就将自己对虞念楚的爱慕之情告知了韩夫人,并表示最后为韩夫人做一件事情,然后就和虞念楚远走高飞。
  这是韩夫人不能允许的,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说得轻巧。要是哪一天虞念楚恢复了记忆,要是哪一天林柔为了虞念楚改变立场,那么她就不危险了吗?
  摆在林柔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继续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要么就是死路一条。
  而决定让韩夫人对林柔下手的关键因素,就在江满的回复。
  江满没有带回来林柔的回信,只是带回来林柔的话——“我知道该怎么做”,这句话,让韩夫人确定林柔已经失去了控制,所以她起了杀意。
  现在事情做到了这一步,窦漪房应该已经无法翻身了,她可以把全部精力用来和珍夫人争夺孩子了。
  步步计算,韩夫人自认为一切都做得很好!!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心睡觉的时候,却梦到了一身血衣的林柔来质问她为何能下此毒手。
  韩夫人从睡梦中惊醒,喝了杯水再次睡下。可没多久,她又梦到了林柔,又被吓醒,惊魂未定。
  卿云被值夜的宫女叫了过来,“夫人,你没事吧?”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准备丑时了……”
  “丑时……”
  韩夫人忽然笑了,笑容显得凄苦又无奈。
  长夜漫漫,该怎么熬过去……
  上一回窦漪房出现在都城的事情虽然已经被刘恒压了下来,但刘恒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准确来说,他是惦记窦漪房。
  窦漪房为什么要出来,是不是梅子坞里的东西不够用了?
  想到这些,刘恒就命人再送一车物资过去。
  今天艳阳高照,梅子坞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正盛。窦漪房坐在凉亭里,喝着菊花茶观赏着菊花。
  蓝衣送来了刚刚做好的点心窦漪房邀她一起坐下聊天。
  “淡荷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有时候总是一个人发呆,真不知道她再想什么。”蓝衣有点担忧地说道。
  “是么?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了呢?”
  蓝衣侧仰着脑袋想了想了,悠悠道:“好像是在上一次外面的人进来闹事之后。”
  “是呀,我也注意到了……”浮萍也走了过来。
  “那现在她呢?”
  “坐着发呆呗……”浮萍道,“有时候她还会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眉头紧皱,似乎很苦恼的样子。”
  “淡荷姐是不是生病了?”
  窦漪房也担心,于是便让蓝衣去把淡荷叫过来。
  “夫人,您找我?”
  “蓝衣和浮萍发觉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淡荷脸上一热,像是犯了错一样低下了头。一旁蓝衣和浮萍对视了一眼,都是不解。
  “夫人,我能不能和您单独谈谈?”
  小屋里,淡荷站到了窦漪房面前,她垂着头,手指捏着衣角,已经纠结了很久都还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反而觉得脸上越来越热。
  窦漪房也不着急,看淡荷的样子不像是生病,她就放心了。
  “其实我……其实我……”
  窦漪房见她羞涩到脸红,好像有点明白了。
  “你该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吧?”窦漪房试探性地问道。
  哪想淡荷的两只耳朵都红了,头垂得更低了,羞得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窦漪房微笑道:“看来我是猜对了……”
  “其实,奴婢也不清楚是不是喜欢……”
  窦漪房很好奇淡荷看上了什么人,心想不论是在王宫还是梅子坞,淡荷接触到的男子都不算多。
  “你喜欢的是谁?”
  “我……”
  “没关系,你想告诉我你就说出来,不想说也可以。”
  淡荷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说出来。
  因为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介奴婢,根本就配不上她喜欢的那个人。从今天开始,她决定忘了那个男人,不让自己越陷越深。
  但窦漪房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有些东西,要自己去争取才会得到,喜欢就不要害怕失去。”
  哆、哆、哆,敲门声想起。外面的浮萍告诉窦漪房,宫里派了人来。
  窦漪房和淡荷结束了对话,一同走出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宫里送物资过来,都让她们感到很高兴,仿佛节日收到礼物一般。
  中庭里,李殷指挥手下人将马车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下来。
  窦漪房带着淡荷三人走出来,万全上来拜见。
  “万宫人,想不到是你来了……”窦漪房道,“你忘了,我已经不是王妃了,不用行此大礼了,我可受不起。”
  万全行礼是因为他揣测到了刘恒的心意,他或许相信有一天窦漪房会返回王宫,而且荣宠至极。
  “这是物品的清单,请夫人查看。”
  窦漪房将竹简交给了浮萍,让浮萍和蓝衣清点。
  这时候,她注意到淡荷的神色有点异样,那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才有的赧然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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