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二章 东海之鹰
韩正坤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自有一股肃然威势,面对这样一句话,韩漠先是一怔,随即露出顽皮的笑容,嘻嘻笑着,伸出一只手接过韩正坤的大扇子,帮着老者扇扇子,口中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爷爷,谁说我心中不满了?孙儿心中若是不满,会乖乖回到这里来?孙儿心中若有不满,怎能回来伺候你老人家。 ”
韩正坤伸出一只苍老干瘪的受,轻轻地抚摸着韩漠的头发,轻声道:“孙儿,爷爷很早就对你说过,你父亲的性子,与爷爷是不同的,他的性子太柔,倒像你死去的奶奶。反倒是你这猴崽子,性子与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若说这件事情你心中服气,爷爷我是万万不信的。”
韩漠眨了眨眼睛,笑道:“如果当年是爷爷遇到我这样的情况,你会怎样做?”
韩正坤嘿嘿一笑,道:“早知道猴崽子会有这样一问,不过爷爷毕竟是爷爷,你还没回来之前,我就细细想过,如果若是我遇到你这样的境况,那便死抓着西北兵权不放。什么抗旨不遵,狗屁不是,手里握着兵权才是真的。谁要是惹了我,管他是龙是狼,打他去就是!”
韩漠目瞪口呆,虽然韩正坤自小到大少不得与他说些玩笑话,但是如此令人震撼的话语,还是让韩漠顿时生出肃然起敬之感。
莫子现在只是悠闲地散人一员,当年也曾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还没等韩漠说话,韩正坤已经笑着道:“那是当年的我,我若是二十啷当岁,十有**是那样做。但是如今年纪大了,想事情也就未免周全些。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只怕西北将军的位置是做不稳的,真要动手,只怕也没多少人跟着我干了。”
韩漠笑道:“以爷爷的威风,谁敢不跟着你?”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韩正坤的神色又严肃起来:“孙儿,你离开东海两年,在燕京那样的大染缸浸泡了两年,也该知道人心难测。这天下间,什么事情都能但只有人心难莫西北威风一时,但是爷爷敢打包票,西北军中,不服你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将他们的人心全部收服,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你年纪轻轻,虽然立下了大大的军功,可是西北军的那些人,可都是在边关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那样容易就能被你收服?”
韩漠神情严肃起来,点头道:“其实孙儿现在想来,当初凭借一枚兵符压制西北军,如今都是心有余悸。若是稍有差池,孙儿只怕就要被那群西北军乱刀砍死了。”
韩正坤含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古往今来,能够成就大事者,那都是有着超人的胆识和魄力,孙儿,这一点,你很像想我!”
韩漠呵呵一笑,道:“都是爷爷打小教得好。”
对于韩正坤不出大门却知天下事,韩漠不感到丝毫奇怪,身为韩族的二宗主,如果对燕国发生的这些大事毫不清楚,那才是见了鬼。
如此也好,省的去慢慢陈述自己的遭遇。
那些该知道的,韩正坤定然已经知道,不该知道的,老头子估计也能知道几分。
“西北军的老兵阀是一派,这些人估计对萧怀玉都不会死心塌地,萧怀玉坐镇西北军那么多年,自然也有一派人,此外还有与朝廷各大世家暗中牵扯的……就好比兵部的范家,他们保荐了不少人往西北去,还有你外公一脉的胡家子弟,虽然萧怀玉上任后清除世家势力,但是那也不是说清除就清除的,西北军中世家的势力定然还是有的。这就是三派人,外加上你进入西北军后,又拉拢了一批人,西北军明面那就是四派人缠在一起了!”韩正坤慢条斯理,说的很缓慢,但是条理性十分的清晰:“真要算起来,你这派人反而势力是最弱的,你毕竟在西北军中不久,那些跟着你的,也大都是没有其他靠山的人,若是再花个两三载,你或许能够稳住西北军,但是如今想要镇住,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固然在表面上对你惟命是从,但是真要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你这屁股下面就该发烫了!”
韩漠对此深以为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遵旨返京,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抗旨不遵,自己在西北军中打下的根基将会变得更加不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群居心叵测之人拿着那件事情说事。
自己虽然也在循着萧怀玉的道路往前进,但是终究不能瞬间就成为第二个萧怀玉。
“孙儿,你也不必沮丧。”韩正坤微笑道:“这四股势力,综复杂,让人不安,但是你现在也该明白,这天下的事情,特别是驭下之术,最有效的一条法子,便是平衡制约。这些势力虽然错乱复杂,但是也恰恰如此,反倒是互相制约,可以利用。”
韩漠叹道:“爷爷,这姜……还是老的辣!”
韩正坤摇摇头,十分郑重地凝视着韩漠,缓缓道:“孩子,你比爷爷更聪明。你没有抗旨,能够隐忍,爷爷很是欣慰。”
韩漠脸上的神色顿时冷峻起来,轻声问道:“爷爷,你老既然明白这一切,可知道出卖孙儿的是谁?孙儿的行军踪迹,竟然被司马皓月一手掌握,导致我数千将士客死他乡。”他的拳头握起来:“风骑八百东海子弟,折损了近一半人……大伯告诉我,有可能是范家在背后搞鬼,您老相信吗?”说到此处,韩漠嘴角带着一丝冷意。
韩正坤淡然一笑:“范家不想你死,你活着对他们更有用处。”
“那是谁?”
“不重要!”韩正坤摆摆手:“孩子,此事是谁走漏消息,已经不重要。”
老人家的眼眸子中精光乍现,但是很快就划过,平静地漠,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听说你与沧儿关系十分不好?”
韩漠皱起眉头,终是点点头。
韩正坤叹了口气,轻声道:“沧儿自幼被捧惯了,族中上下视若宝珠,他的本事还是有的,但是最致命的弱点,便是心气太高,心胸太窄。你们四兄弟之中,心胸最宽的,反倒是滨儿……你与爷爷一样,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当初你入京,爷爷心中就担心你会与沧儿发生不和,如今事情恰恰被我料中了。”他慈爱地漠,轻轻抚摸着韩漠的脑袋:“三岁定八十,并非爷爷自夸,你的能耐自小就显露出来,比之沧儿还是要胜一筹的。只要给你机会,你行事总是要强过他,只是爷爷也没有想到,你这混小子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族中上下甚至是东海百姓都以你为傲,沧儿反倒是无人再提及……!”
韩漠道:“难道非要比他弱才成?”
“谁说要比他弱?”韩正坤立时肃然起来:“是龙就盘着,是虎就卧着,咱们有本事也不怕人嫉恨,若是活的处处让人,那反而没了乐趣。爷爷如今虽然不去争名夺利,无非是爷爷年纪大了,没了那兴致和精力,可是你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若是没有向上的斗志,那岂不是连我这个老头子也不如?”
韩漠闻言,心中大喜,起来抱着韩正坤苍老的皓首,在他额前亲了一下,嘻嘻笑道:“爷爷,我现在是真的确定,我是你的亲孙子!”
韩正坤眼睛一翻,斥道:“又在胡言乱语了,难不成你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捡来的?”
韩漠哈哈大笑,只觉得与老人家谈话,自己的心中竟是舒畅无比。
“你的功劳越大,沧儿也就越显得黯淡。”韩正坤轻叹道:“他是未来家主的继承人,你的风头盖过他,让他日后如何服众?玄道杀一杀你的风头,也是意料中事。”
韩漠冷笑道:“大伯为他的儿子谋划前程,我韩漠的前程,自然是不能与大哥相比了。”
韩正坤凝视着韩漠的眼睛,轻语道:“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爷爷也希望仅是如此而已。”他伸出干瘪的手,握住了韩漠的手,柔声道:“孩子,你要记住,咱们爷孙两为人,十分简单,守住最后的底线就好。咱们不去与人为难,但是如果有人非要咱们低头,便是脖子断了,咱们也让它断去,绝不低头!”
韩漠心中激动,用力点头。
“咱们当退之时,往后退几步便是,但是若退无可退,那就拼了命也要往前踏出一步。”老人家虽然苍老无比,但是在这一刻,全身上下却是泛着灿烂的风采,他的眼眸子中,也陡射出韩漠许多年不曾见过的锋利之色:“咱们是东海上的鹰,雄鹰……便是要展翅高飞!”
韩漠只觉得韩正坤这一番话中,蕴含着大大的深意,心中细细品味,一老一少的手,却是紧紧相握,月明星稀,那如水的光芒,洒射在这一对祖孙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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