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婚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
  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軧错衡,八鸾鸧鸧。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
  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来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吕孙之将!
  编钟声声,丝竹雅雅,歌姬们起声而唱,吕里大夫携子而合,庄严肃穆满怀虔诚的告上。
  王越感知中,随着祖先颂歌《烈祖》声起,恍若有许多个强大的意志自某个方向跨空而来,降于祖先牌位之上,其意隐隐与吕里家的人相联浑然构成一体。
  这是吕里家历代祖先死后因得祭祀而长存的残余意志聚合体。
  “吕里家的祖先祭祀,真是鼎盛啊。”
  淮伯祭司朝王越感叹道,显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王越点了点头,这吕里家的祖宗祭祀,绵延不绝数百年,其家业又是兴旺,大宗之下的诸小宗都开枝散叶无数,遍布吕里及淮上,如此祭祀之下,祖先残灵聚合之下成灵若神,已然可予后代以保佑。
  以他法眼观之,吕里大夫或小君子此等大宗嫡系后嗣,在必要时是可以得到祖先以意志加持支撑的,若吕里家中祖先,曾有强大者,这个加持足可将他们的战力拔升一两等。
  告上礼毕,又有礼者递上竹简,交于吕里大夫手中,吕里小君子徐徐退后,跪于他身下。
  吕里大夫郑重与他朗读家训。
  吕里小君子将头深深低下静静的听着,身为吕里家大宗嫡子,今日于他而言。是比及冠更重要的时刻,更是吕里家最重要的时刻之一,及冠代表着他成年,而成婚则代表着他真正的成人。
  在此之后,他也将真正开始承担家族的重担,无论是兴旺家业还是开枝散叶。
  小君子之称。也可去除那个小字。
  吕里大夫家训读完,就徐徐自一旁退去。
  丝竹之乐又变,歌姬们齐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花儿开得红灿灿。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和顺又美满。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丰腴的鲜桃结满枝。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家庭融洽又欢喜。
  翠绿繁茂的桃树啊,叶子长得繁密。这个姑娘嫁过门啊,定使夫妻和乐共白头。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转向厅前处。
  此乐一起,就是今日新妇要登场了。
  王越与吕里小君子同行一段时间都未看到的尹阴君女。身穿一身绿色盛装华服已落落大方的到得门前,身后是四位陪嫁滕妾以及八位随身侍女。
  王越观尹阴君女之美貌。丝毫不下于当日渚氏君女,身后滕妾和侍女也无不是美女中的上上之选。
  再看吕里小君子,一身红色锦袍,却也是温润如玉、俊逸不凡。
  两人身上,举手抬足间,不自然间就流露出一种超于平凡人的高贵。
  这样的高贵。不仅是自小养成,更在于长达数百年乃至更长时间的基因筛选优化,昔日在地球,他只在天方地区许多世代酋长及王室家族见过。
  新妇登场,就有赞者请新郎迎新妇。
  于是吕里君子徐徐沿着大厅中铺陈的锦毯。徐徐行至新娘丈许。
  在赞者指挥下,于《桃夭》声中,君子接连三礼,是为三请新妇,随即引着新妇前往上首处。
  接下来,有侍者端上铜盆,于大礼之前,叫新郎新妇洗手沃盥。
  此是任何大礼前都须有的沃盥礼,沃盥礼毕,两人大婚礼之礼方可开始。
  君子的婚礼乃是大事,乃当拜祭天地,最后又拜得祖先,如此完成三拜,才是两人正礼。
  正礼先是于几案前对席而礼,是为对席之礼。
  对席之后,有侍者将之前告祭祖先,得到祖先赐福的“牢(牛肉)”,端于几案之前,躬行一礼为两人分菜而食,此即此世大夫家大婚时的“同牢礼”。
  同牢之后,侍者再执一被事前切开两半的瓢(苦葫芦),各自盛满甘甜的酒水,叫两人“同甘共苦”一齐饮下,此即合卺之礼。
  撤下瓢酒,侍者又递上一柄青铜礼剪,夫妻双双剪下一缕长发,以红绳结之一起。
  此礼一成,今日大婚之礼就进入尾声,两人自今日后就可称得上是结发夫妻。
  随后,他们在乐声与宾客们的注目和祝福下,终于一齐执手徐徐而退。
  王越微微颔首,目送他们退离,结束了这场大婚之礼。
  此大婚之礼,却是与他往昔记忆中诸多现代婚礼截然不同。
  这是真正的婚礼,整个过程由诸多有着象征意义的礼仪贯穿其中,有着天、地、祖先和重要宾客们的见证,无比的神圣和庄严,而婚礼既成,接下来就是宴会开始了。
  丝竹声声,《鹿鸣》而起,数十乃至百计的侍者捧着各色佳肴、美酒如云穿行而上。
  这是王越到此世参与的第二场宴会,对宴会以及宴会种种以及食物就不再陌生。
  此世限于种种,各色饮食远不及现代之多,手段也是极少,不外乎三者。
  一是烹饪,烹就是煮,饪就是熟,烹饪就是用煮的方式使食物化为熟食。
  大夫之家可就五鼎,此刻大堂之上五鼎中烹饪的就是供上席宾客享用的部分烹食。
  其余皆烹于后厨后灶。
  烹饪之食,有各类肉羹、时令菜蔬,有粟饭、麦饭还有菽浆。
  除却烹饪,第二者是煎,煎用的是铜板,铜板上有油,下方置火而煎。
  煎制之食,多以肉类为主,有各类大肉、也有肉饼、麦饼。
  最后一种是烤,在这宴会上,以烤制食物以全羊居多。
  又因调料种类也不多,无论何种手法,都以保持和催出食材天然鲜香为要,虽味不及地球现代品类之多,但在高明的庖厨之手,也可展现无比的美味。
  用餐之时,武士及大夫之家者,用的是分餐制,并不以大碗大碟盛放,而是在食物烹饪好后,专门有人将食物分装小碟小碗小壶,分至每位嘉宾席上。
  分菜者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须无任何疾病者才可为之,并且每日都要沐浴熏香,分菜前须洗手沃盥,分菜时更还须戴上头罩,以保证食物的洁净。
  用餐的工具,是箸也就是筷子,国野之人用的多为木筷、竹筷。
  大夫贵族之家,则多用的铜筷,甚至更贵重的银筷、象牙筷,其中因为用银筷就食据说有益身、益心和却病之效,稍稍有些家底的家族,都会采用,像吕里家这等大门第,与宴者用的都是银筷。
  除却筷子,还有刀叉,刀用于切肉,叉用于将肉叉起,但这却是在此世早期流行。
  随着时代的发展,尤其是大夫之家及以上,庖厨和就食的界限越发分明,还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于是食物往往都在摆上席前就会被分割好,刀叉也就不会再被摆出拿来用。
  唯武士这一阶的小家,还在就餐的几案上用刀叉现割现叉。
  除却各色烹、煎、烤的主食之外,还有就是一些副食。
  副食没什么可说道的,大多都是些普通时令的瓜果,胜在可以解腻。
  还有些糕点,因为没有糖,糕点的甜味来自于蜂蜜,而蜂蜜又十分难得,所以哪怕吕里家,分于各席的糕点也不多,然而王越却见各宾客都十分满意。
  看着这场景,王越拿起几案上一段切削好的甘蔗,品尝着其甘甜若有所思。
  如此有丝竹、有歌乐、有舞蹈,还有着此有美味佳肴,这场宴会徐徐展开着,稍后完成大婚礼吕里君子又单独出来与与宴宾客敬酒,更将宴会推上了一个高峰。
  各宾客嘉宾都用无比的热情,回应着这位在未来将持续吕里家数百年来在淮上影响力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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