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变化
参观完器械试验场,申到满怀震撼的离去,除却震撼,更多的还有对蛇余国未来从未有过的信心,以及对王越创造性秩序的强烈认同,这也是王越将试验场诸多器械对他开放的目的。
申到走后,王越与养由正、阿泽等负责器械试验场安全事务拱卫人员交代几句也自离开。
申到有着忙不完的政务,他却也不轻松。
万事开头难,何况是一国之开头,加之他想将自己的思想在这片土地上彻底贯彻、落实,那就更难,否则换成此世多数国君、大夫,得了新的领土,只管让军队将威严一立,然后分封武士就可以享受了。
“公子,去哪?”出得试验场,早有一队拱卫司负责国内事务的武士、武卒在外等待,因器械试验场机密太多,平日里跟随王越的淮伯祭司不得入其内,也是在此守候。
“去新城。”王越上了马车,稍稍一想,决定去新城看看。
所谓新城,就是一座全新的城市,是他于汲地统治中准备充任临时都城的地方,具体位置在汲地三邑之间,也就是昔日淮上联军于汲地诸邑中央盘踞之地。
对于这座城市,他来汲地时就有着谋划,所以借着淮上联军盘踞驻扎于此时,调集淮上军力、民夫理顺了道路交通、将预计纳入规划的片区树木皆砍伐一空,地势也作了清平。
槐下一战后,淮上联军转移蔡南,此地就归于汲地接手组织开始建设。
按照道理,本世界任何一座城市的建设都不是简单之事,但王越要求的新城不同,并无城墙、护城河之类,各类建设也只是以建筑和各类配套设施为主,如此就相对简单许多。
城市建设好后,第一批入住的居民有二。
一是将来政事堂也就是汲地最高中央机关各类人员以及家属,然后就是所有溧南庄园之人。
是的,王越决定将溧南庄园所有人都迁移过来,这同样是许久以前就有打算的。
当时在淮上,击败淮伯神庙军后,他与吕里大夫言只是暂时借地发展却不是虚言。
毕竟溧南庄园之人可算得上他的嫡系,受他烙印极深,要统治和发展更大的领地,当然得依靠他们。
而如今,溧南庄园之人也已经在来往汲地的路上了。
这一批人中,托神位中军训领域的福,其中有近三千人在溧南庄园推行近大半年的通识教育下已粗粗通晓文字和基本的算学,若在培训一下已是可用。
他们一旦到来,汲地许多军、政各类事,也可全面展开。
“诺。”得了吩咐,拱卫司武士应诺,随即挥舞着马鞭,哗的一下抽在前方,六匹马拉动之下,车辆徐徐前行,后方武士乘坐的马车也跟着向前,随行的武卒小跑着跟上。
马车上,王越坐在车厢里,感受着加装了弹簧减震系统的新制四轮马车在墨蝰加强硬化的平坦道路上驰行,又不时透过车窗,打量着车辆前方和左右的景象。
只见入眼的是汲地广袤的平原,平原上田野与树林交错,虽是已经入冬,但依旧显出工业化时代未降临、世界未被人类大规模开发前那种大自然的生机,呼吸吞吐间的空气也是沁人心脾。
一切都让王越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片何等“古老”的土地。
然而这片土地,因为他的到来,眼下却在发生着过往从未有过的变化。
他的统治与本世界大夫实在有太多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以及他麾下的力量,于这片土地不是以力量统治、奴役黎庶坐享其劳动的地主和奴隶主,而是组织民众创造美好自己也于其中享受更美好的建设者。
于前者,一片领地无数黎民每年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多数上交,最后连自己的肚子都难饱,而他们上交的财富多半是被武士和大夫们无比奢侈的挥霍了,又或换成金银铜器熔铸藏起来,以及修筑奢华的府邸、建造不知道哪天会毁于战火供给自己享受的宫殿。
少有投入能创造更多价值的。
为数不多所谓英明神武的大夫、君王,则多半将之化为武士、武卒身上的兵甲,化为奈以自保或扩张的武力,自保和扩张完后干嘛,当然还是享受了。
不建个占地三百里的阿房宫怎对得住自己多年打拼,没有这样的宫室怎符合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呢?
哪怕死了,也得照着生前享受的,在地下建造豪华宫殿,劳民伤财之余,还将大量财富都随自己入土,只等着后世无数怀揣着发财梦想的盗墓者来盗取。
在这样的秩序下,时间都仿佛是停滞的,按照地球时代发展的脉搏,即便封建时代结束进入到帝王时代,在根本上也和这没什么两样,数千年乃至更长时间,于治乱循环间,整个世界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就像王越幼年时老家村落的景象,和这世界以及地球古代汉朝时乡村几乎都是差不多的。
同样的土砖房、茅草屋、烂泥路…同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但往后仅仅不到二十年间,一切就已完全不同。
而于后者,王越现在干的事,就是不断的建设、创造、发展。
他带着淮上联军到达占据汲地已有近五月。
五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做许多事,很多昔日溧南庄园发生过的事,也在汲地三邑发生者。
看看平原间间或新矗立而起或者还在建的一座座新式两层楼房,那里曾经只是一片土屋、茅屋稀拉摆放的村庄,更远的地方,按照规划的种种建设,还在同时热火朝天的进行。
几乎每一天,汲地都与过去大有不同,而随着这不断的变化,整个汲地的人心也在不断变化。
从分地免债,再到组织人力建楼房(廉租十年归自己所有)和各种为了更好生活的有偿性劳动(古代官方组织百姓搞建设是名为徭役的义务工,百姓得自带干粮),兴修水利(墨蝰只修大干渠,细部还是得组织人力来做)、修筑桥梁、道路交通(同水利),如此种种之下,不觉间王越的统治已经前所未有的深入人心,一种名为希望的火花已在这片大地上产生,也使得整个汲地都处于一种与世不同的气氛中。
这样前所未有、朝气蓬勃、希望无限的发展气象,又影响着昔日未逃离汲地投诚、被俘、以及投靠蔡国寄希望反攻后于槐下一战陆续返回的武士(他们家人在汲地),使得他们已经开始渐渐融入汲地全新军政体系。
这里有点须注意,后者武士中多数人土地被分之后,实际损失并未有想象那么大。
因为在他们手中,每年于封邑获得的财富实在有限。
而王越对于领地内,像他们这等有力量者,当然不会闲置叫其生事(古来黄巢、宋江这类造反者都是有才能苦无上升渠道而走向造反道路的),都是量才为用的,经一番整训吸收放到地方治安武力、常备武力中,给出的俸禄也是颇为大方,比他们于封邑上获得的丝毫不少。
离开器械试验场,王越在拱卫司武士、武卒护送下前往新城,一路观看,偶尔在一座村庄停留,问询一二,走走停停间,临近傍晚时分,新城已经遥遥在望了。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前方发生何事?”
“公子,前方道路上有个乞丐躺在路中间。”拱卫司驾车武士回报道。
“乞丐?”王越想了想,道:“看看死了没有,死了便将他好生安葬,若是没死就抓起来,交给地方治安军处置。”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外边传来个有些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怎么,对治下黎庶可为他们分地、免除债务、建房诸般好的蛇余公子,竟容不下一个老乞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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