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破敌
周旖锦手腕脚腕皆被绑住,挟持她的壮汉终于停下脚步,将她丢在一个木屋里。
谁也没想到,王哥这样大费周章与他们打斗一番,竟不是为了钱财,而是看上了周旖锦——这样一个人间绝色,比什么稀世珍宝都珍贵,便是倾尽全力,也一定要得手。
当时她正躲在周楠身后,面前的打手喉咙被刀刃划开,迸溅的鲜血溅到她脸上。
她一个愣神,忽然整个身子腾空而起,身后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暗门,几个壮汉挟持着她穿过暗长的甬道,一路上昏天黑地,终于在此处停了下来。
“你带的人,身手还真不错,折损了我好多打手,”忽然,王哥大力推开门走进来,他蹲下身,凑在周旖锦耳边,阴恻恻地说道:“这些损失,就你来还给我,如何?”
“呕——”离得太近,王哥嘴里大烟的臭味和不知道哪来的大蒜味喷洒在空气中,周旖锦实在忍不住,对着他便是干呕一声。
“给脸不要脸!”王哥听了,不免恼羞成怒,正欲一巴掌扇下来,看着周旖锦白皙光滑的面容,又收回了手,恶狠狠地一跺脚:“别说,征服你这种脱缰的野马,最是有趣。”
趁他点了个烟的功夫,周旖锦打量着周围。
一个破败的木屋,里头有六七个男人交头接耳,角落里还绑了两三个个昏迷不醒的男女和小孩,几人壮汉围着她打量,谈话的内容污浊不堪。
周旖锦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成了个蝉蛹,四肢都难以挣扎,只有绑左手的麻绳微微松动些。
她皱着眉,试图挣脱,粗砺的绳子磨得手腕泛红。
如今她势单力薄,只能稍作拖延,等魏璇和外面的禁军杀进来。
实在不行,保命在先,大不了把自己的身份如实告来——只是这样一来,周楠欠了印子钱的事恐怕在京城里瞒不住,堂堂贵妃落入贼窝,朝堂上又要争论一番。
王哥点上烟,又不急不缓地走到她面前。
“做我王哥的小媳妇,在这京城里,也是能横着走的。”他眼里闪烁着玩味的笑,伸出一只黝黑的手指,准备挑起周旖锦的下巴:“这位姑娘,你考虑考虑?”
“放肆!”周旖锦怒火中烧,偏头避开他恶心的手。
她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还是说道:“你可知道本——”
忽然,茅草屋的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墨色的衣衫如一道闪电,映入眼帘。
男子修长的身形在门边的光束下被打亮,他只一人站在那儿,脊背挺直。
“魏璇……”周旖锦望着眼前浑身浴血,破门而入的男子,忽然鼻子一酸。
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不想死在这,就通通给我滚。”魏璇声音沙哑。
他眼眸里盛满杀意,手里的剑明晃晃的耀光刺眼,上面布满各种人的鲜血,顺着剑尖滴滴答答往下淌,握在手中的剑柄也腻的有些发滑。
“只有你一个人啊。”王哥先是吓了一跳,可看见魏璇只是独身一人,便又放下心来,挑衅地笑着,指着他说道。
他这里数十个打手,都是精心训练过的,随便一个都力大如牛,够他这个不识相的毛头小子喝上一壶。
王哥指过来的手指甲里全是发黑的泥,魏璇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身子的颤抖。
再晚来一步,那手指就要碰到周旖锦的下巴。
“放开她!”魏璇微微泛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终是忍不住,握着剑的手腕青筋暴起,如疾风般冲进了周围的人堆中。
刀刃起落间,惨叫声迭起,鲜血如瀑四溅,转眼间离得近的几个壮汉便或残或伤,王哥身边余人寥寥。
王哥心底一沉,这才意识到这个浑身杀意凛凛的男子的恐怖战斗力。
即便他只有一个人,但却恍若千军万马扑来,一路所向披靡,那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气势,令人觉得站在眼前的就是一柄出鞘的凶刃。
靠着所剩不多的几个手下,王哥左逃右窜,几次险些被魏璇砍死,身上几个深深的血痕,狼狈万分。
“不准动!不然我杀了她!”眼见形势不妙,王哥一把抓住身边挣扎不得的周旖锦,拖到自己面前,一把利刃横在她脖子上。
“你敢!”魏璇双目赤红,可见周旖锦性命攸关,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刀。
“你看我敢不敢!”王哥被逼急,走投无路地怒吼。刀剑刺进几分,周旖锦白皙的脖颈上猛然一道鲜红:“把剑放下!”
霎时,血如珠串从伤口涌出,顺着脖子流进去,染红了她的衣领,魏璇怔目看着,心仿佛也被那刀狠狠剐过。
他声音颤抖,握剑的指节隐隐发青:“你放了她,我就放下剑。”
一阵阵的痛楚侵袭着大脑,周旖锦咬紧牙关忍着,手上挣脱绳子的动作却不停歇。她手腕纤细,粗麻绳已脱落大半,只剩一丝粘连。
“你先放下!”性命攸关,王哥声嘶力竭喊道,手上的刀也预备着用力。
魏璇一愣怔,眼睫轻颤,手上力微微一松。他那能举起千斤重的手臂,突然就有些握不住这轻飘飘的配剑。
“主公不可!”远远赶来的禁军和周楠一袭人见魏璇要缴械,连忙喊道。
从小到大,无论是尸海血山的战场上,还是敌人刀剑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魏璇从没想过放弃。
放下武器意味着危险,意味着束手就擒,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他宁愿受伤、或者去做任何事,都不想拿周旖锦的性命做赌注。
他手心一松,剑缓缓脱手而出。
忽然,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划破了诡异的寂静。
周旖锦的手上还带着一截麻绳,胳膊止不住地颤抖,而那把随身佩的小刀已经深深刺入王哥的后背。
见状,魏璇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去,转眼抹了王哥脖子,王哥倒在地上含着惨叫挣扎,鲜血四处喷溅。
赶来的禁军立刻七手八脚把周旖锦身上的绑绳解了,又俘虏了几个还未断气的打手。
余下之人见状,纷纷跪下求饶,禁军一并绑了,拿出封条准备封禁此赌场。
随着绳子松开,浑身血液回流,周旖锦惊魂未定,身子微晃,靠着一旁冰冷的墙壁大喘着气,勉强站稳了。
“微臣失职了,还请娘娘先回马车上包扎一下伤口。”魏璇沉声道。
他竭力遏制着心底嗜血的念头,等在最后,看着一行人缓缓走远,而自己落在后头,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唰”的一声,他手中的刀从王哥未凉的尸首旁滑过,一只断手咕噜噜滚到桌底下,切面整齐狠厉,鲜血撒了一路。
魏璇眼神还带着未褪的阴鸷,高大的墨色身影走出房门,手中的剑随意一撇,扔在地面。
早春的大地上积雪未融,阳光落下,散发着些许冰寒的雾气。
魏璇缓缓蹲下身,深邃的眼眸如幽黑的潭水,他神色阴郁,低下头,用手指将鞋面上染血的积雪一点一点擦去。
回宫的路上,他怕身上的血腥脏了周旖锦的眼,一直骑着马走在马车侧面。
眼前是一马平川的宽路,他望着远处云色忽明忽暗,心绪纷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拥挤的行军帐篷。
张家失势的那年,玥国正被敌军入侵,四面楚歌,他为宫廷相轧所害,不得不自请随军出征。
魏景曾以为他用兵如神,在边疆一战中大捷,却没想到这是无数次浴血奋战得来的经验。他早在无数次生死磨炼中,慢慢将自己锻造成出鞘即见血的凶器。
那时他从军的荐信被兄弟做了手脚,向来埋头于诗书的清高皇子被安排在最下等的军营中,平日里动辄被打骂,上战场打头阵做送命的先锋。
魏璇清楚的知道,在那个地方,如果不抗争,就只有死路一条。
每日天不亮他便起来练兵,晚上睡觉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体每一处疼痛的创伤和因为过度练武而微微变形的关节。
他眼见着身边的同营兄弟一个个死去,战场上人命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有的被乱箭穿身,有的埋骨马蹄,血溅四方。
这战争不知打了多久,最后只余他一个人在死神的泥沼中死死攀缘,心中被仇恨填满,最终练就了冷情冷性、漠视生死的性子。
刀剑染血时满身的戾气,竭力拼杀,似乎成了他生存的准则。
少顷,马车帘子被掀开,周旖锦靠在窗边,细弱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纱布,语气里满是称赞之情:“质子殿下好生威武,幸亏有你,否则本宫恐怕难以脱身。”
她向来知道魏璇少年成才,不是泛泛之流,只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他原来武功那样好,一招一式滴水不漏又刚猛激进,一袭黑衣翻飞,血溅四方,颇有大将之势。
她皮肤白皙,方才的激烈打斗中透出一抹粉润的颜色,仿佛树上刚成熟的水蜜桃,诱人采撷。
“娘娘临机应变,实在令微臣佩服不已。”魏璇勒马行在她身侧,思绪忽然被打断,他冰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
“哥、姐,你们都……”周楠忍不住,探出头来,“你们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今日吓得几乎要发疯,正在马车里懊悔不已,幸亏有魏璇在,力挽狂澜,否则情况难以想象。他看着周旖锦受伤包扎的脖颈,几乎快要哭出来。
都怪他这么不懂事,连累着姐姐险些落入虎口。
“姐姐,我真的知错了……”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周楠心中着实愧疚难忍,双眉紧皱,还是不慎落下泪来。
他一咬牙,似乎下定决心,说道:“等我回府,会自己向父亲禀明罪过,随他发落。我从前太傻,总是与大哥比较,不满于自己一事无成……姐姐,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听父亲、大哥的话,努力考取功名,不走歪门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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