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风雪惊变
夜已深,屋外风雪交加,公子召迎着风雪一直朝前走。想到赵欣依然对他怨恨的面孔,心知她还在怨恨他曾经对她有过的无礼之举。公子召哀怨嗟叹,恨那晚不该借酒生事,唯有不停的擂打自己:“既然爱了她,为什么我不能像徐福一样默默的守护她,她是那么美丽善良平易近人,她爱世上每一个人,却唯独恨透了我,她若知道秦天雨是被我杀害,更是连见也不愿见到我,我爱她至深,她却恨我入骨。太子丹可以娶彩云公主,我公子召何愁没有如花美眷,可是那些女子,就算再美丽再聪慧,可我心里却再也容纳不下。
不知走了多久,已经出到城外,城郊荒野,夜更黑,风更大,雪更冷。公子召还是漫无目的地朝前走,他不想回到暖屋,他宁愿甘受这黑暗中的寒风刺骨,因为只有这凛冽的寒风,才能抚摸他心中的痛苦。又不知走了多久,忽见远处火把微现,公子召叹道:“都这么晚了,什么人还会独自一人像我一样甘受风雪,难道他也有像我一样伤心痛苦的事?”
当一个人伤心到极致,都想一个人静一静,同是天涯沦落人,公子召不想去打扰他,便要转身回走。那人却连忙向公子召奔来:“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原来是太子哥哥,你来这里是为了等我,你要找我怎么不去我的府邸,反而跑到这荒郊野外?”
“记得那年我俩一起把皓月公主接到蓟都,我向父王讨封皓月公主,做了我的太子妃,你也是伤心的跑到蓟城郊外整夜未归,如今皓月公主要远去秦国,你又怎能安下心来静在府中。”
“你早知道我对她的一片痴心?”
“是男人都会爱上她,秦天雨结婚的晚上,皓月公主负气而回,若不是徐福暗中守护,你差点促成好事,只可惜你强求不得,反落得伤痕累累痛不欲生。”
“太子哥果然耳目灵通,整个王宫内,也没有你太子不知道的事。可是你千算万算却不知道秦天雨是护秦人,就算你派人杀了秦天雨那又怎么样?你仍然得不到公主,你更加想不到的是秦王政也想得到她,事到如今,你唯有再次眼睁睁的看着本属于你的女人投向他人的怀抱。”
“天下乱道,强者为王,若不是易城兵败,我又怎么舍得放下心爱之人,如今事情已定就烦请二弟沿途中多加守护。”
“太子哥哥若是真的喜欢她,我倒可以助你在半途中把公主劫走,到时你可以与公主一起隐姓埋名,躲居荒野。”
“我若隐居荒野,你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接任太子之位,可是你不知道,你若不把皓月公主送给秦王,你又能做得了几天太子?”
公子召大笑,又斜眼冷看太子丹:“其实你根本不配说爱她,你爱的是你的权势富贵,是天下江山,你舍不得太子之位,又想登上王位,你才舍得把皓月公主相送秦天雨,如今又把她送给秦王,如果换作是我,就算天下整个江山也换不走皓月公主。”
“莫非你真的想半途劫走公主,你就不曾想过我大燕的安危,就不曾想过收复蓟都到易城的大片疆土。”
“你若担心我半路劫走公主,你有胆子就跟我一起护送公主到秦国,这样你就不怕我中途生事了。”
太子丹怒道“既然如此,今日在殿前大堂,你又怎么不阻止父王和亲一事,反倒是我一个人全力反对,到如今又想背地里生事。”
“小弟更不明白,何以太子哥哥今日殿堂上极力反对公主和亲,才不过几个时辰就变化之快,反而来相劝与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半道劫走公主?莫非你受了谁的唆使。”
“不是唆使,是受了高人指点。”
“我知道是谁,那所谓的高人面容清秀,身姿瘦长,看上去年不过二十岁,又爱身着红绿光鲜衣履,你本来看不起他,何来又把他奉为高人?”
“因为他本来就是高人,今后天下若还有人能真正灭了秦国,也唯有此人。”
“哈哈哈哈...那赵高究竟对你讲了些什么,却叫你对他只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便对他敬若神明?”
“时间匆促,他倒没有说太多,他只说了十个字。”
“十个字?十个字就能叫太子哥哥改变了初衷,能让太子哥哥把他当神一样敬奉,这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太子丹抬头迎向飞雪,忽又转身对公子召大声道:“纣王宠妲己,烽火戏君侯,赵高说的这十字真言二弟可曾明白,为了我大燕能够收复失地,希望二弟能抛下一己之情,一定要护送二位公主到咸阳,途中不得有任何闪失,尤其是邯郸到风陵渡一带多有赵三公子的旧臣心腹二弟更是要倍加防范。”
“哈哈哈…,太子哥哥想用美人计以迷惑秦王政,从而颠倒众生,你太不了解皓月公主,皓月公主洁身自爱,高风亮洁岂是当年妲己,媬姒可以相比的?如今就连莞兰公主也受得其影响,也不会放弃尊严,去巧言令色迷惑秦王政。”
太子丹邪笑道“二位公主不日即将临盆,相信你看到皓月公主为秦天雨诞下子嗣,也定然浑身不舒服,我们若将其子嗣做为人质,就不怕公主不答应我们的要求。”
“你?…太子丹,你简直不是人,你既然爱了公主,却还要害其骨肉,我以为我够坏了,比起你来我还真是望尘莫及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毒不丈夫,牺牲两个小孩童又算什么,何况我只是用他们来做为人质,又不是杀了他们。“
姬召怒形于色:“一个是莞兰妹妹的孩子,一个是你心爱的人的孩子,他们才刚一出生,你就让她们母子分离,太子丹,你真不是人,恕小弟不相为谋,告辞了。”
太子丹邪笑道:“想不到燕国二公子却也会大发善心,可是风陵渡李渡的一家人的冤魂,仍在大河中央垂死挣扎,李渡的冤魂就不曾找过你吗,更不用说秦天雨身中数百箭。若是皓月公主得知她心爱的人是被你所杀,她会对你怎么样,你把她孩儿留在她身边,是要等他长大了为他父亲报仇吗?”
公子召大骇,回头问道:“你又是怎么得知的?”公子召不待太子丹回答又道:“想不到我的随从也有你的眼线”
太子丹哈哈笑道:“时候不早了,二弟请回吧,何必为了一个女人磨了志气,又伤了我们之间的手足之情,待二位公主诞下孩子后就即刻动身前往咸阳。”
公子召摆袖哼了一声道:“我若劝公主明日即刻启程,她若到了咸阳以后才发动分娩,看你如何夺得他孩儿做人质。”姬召说完回头便走,少许消失在夜幕中。
太子丹叹道:“想不到姬召豺狼之心,平日里作恶多端,对皓月公主却是一片真心,既然发起善心来,姬召为了得到皓月公主只怕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若是他真的半道劫走公主,秦王政定然会迁怒于我。看来事不宜迟,我得先向皓月公主状告姬召有不轨之心,定要让公主拖到产后再出发咸阳。”太子丹思至此急忙向城中天雨楼走去。
太子丹快步至天雨楼时,已是亥牌时分,想到夜已深,二位公主早已睡下,正打算转身回宫,忽见天雨楼的婢女小斯等慌乱奔跑,又听得天雨楼有女子不停的传来疼叫声。太子丹忙上前询问,原来是皓月公主正在分娩,太子丹又惊又喜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又在思忖如何向皓月公主要得孩子,心中一时无计,唯有不停的在院落中来回踱步。
屋外风雪更猛,太子丹身披白雪,仍然徘徊在院中,近一个时辰后,忽听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又听到欢叫声:“公主,是个男孩,太好了,秦公子终于有后了。”“姐姐,你看他长得多像天哥,他长大了一定也是像天哥一样英俊神武。姐姐你快抱着他看看。”
皓月公主接过孩子,欢喜得搂在怀里,嘴角含笑,深情的看着孩子,少许又微闭双眼,用脸贴住孩子的脸,眼中不禁渗出晶莹的泪水。莞兰公主和四位婢女眼中也闪动着泪花,那是开心的眼泪,是幸福的泪花。自秦天雨遇害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大家争相揽抱,莞兰说道:“姐姐学识渊博,何不替孩子取个名字。”
忽听门外一人吟道“大风起兮雪纷飞,来无踪兮去还归,无形无状维有声,天涯海角长相随。”只见太子丹推门而入,又道:“你听窗外风声正紧,我若应景而发,替你给小公子取名为秦风,不知道公主妹妹可愿意否?”
自从秦天雨遇害后,赵欣心中怨恨太子丹,便对他避而不见,相隔数月,忽见太子丹,眼前立即晃现秦天雨被害的情景,心中气愤难当,瞪着太子丹道:“你给我孩儿取名为秦风,是叫我孩儿莫忘了他父亲是在风陵渡被恶人所害的吗?是叫我孩儿长大后时时记得要为他父亲报仇雪恨吗?这名字取得果真是好,如此就依了你。”
太子丹道:“公主又何必再怨恨我派人狙杀秦三弟,其实公主早就知道秦天雨并非死在我的手中,我派去的十三剑派,早在大河对岸便被秦天雨给杀了,更何况是因为秦天雨不义在先,他坏了我的全盘计划,纵使是我杀了他你也无可非议。”
“你早就派十三剑派暗伏在风陵渡,不论天哥成功与否,你都会令人刺杀他,太子心知肚明又何必装腔作势,杀夫之仇不共戴天。”
“你明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会不明白?秦天雨不死,我又怎么能从他身边把你要回来?”
“就算这世上没有秦天雨,我也不会嫁给你,为了推出刺秦使者,你不惜牺牲莞兰妹妹的终身幸福,而召开千刀大会,你又不惜牺牲那些为你效忠的百剑英雄,长剑门,十三剑派,秦舞阳,翠红,樊於期,荆轲,高渐离,还有我夫君,他们无非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你这人无情无义,就连追随你多年田光也被你杀了,试问我又怎么会与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朝夕相对,相守一生?”
太子丹被斥的无语许久才道:“不管怎样,我对你却是真心诚意,你已诞下麟儿,明天公子召就会催你启程咸阳,你既然已经怀疑到公子召,他又怎么会全无感觉,只怕公主此行路上多有凶险。”
“你早知道天哥是被公子召所杀,你认为他会连我也会杀了。”
太子丹道:“他不会杀你,为了你,他被秦天雨毁了容貌,为了得到你,一向胆小怕事的他,既然敢亲自前往风陵渡劫杀秦天雨,他当然不会杀你,他甚至想在半道挟持你与他一起出逃,他想永远得到你,可是他却是你孩儿的杀父仇人,他不会留着你孩儿长大后为他的父亲报仇雪恨。”
皓月公主大惊失色,怔望着太子丹又俯首看着怀中的孩子心道:“我一心想在风陵渡报杀夫之仇,却未曾想到我孩儿的安危,如今就算我不杀他,此去咸阳路上,我孩儿也是凶多吉少,这叫我该怎么办?”
太子丹见赵欣抱着孩子痛哭,已经猜测到她的心思,又过了许久才道:“虽然你要远去咸阳,我将永远得不到公主,可是我依然爱慕着公主,也会一样深爱着你的孩子,若是公主相信我,就把秦风交给我,让我把他抚养长大。”
赵欣哭的更加厉害,泪水滴在孩儿的脸上,那孩儿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痛苦与无奈,也跟着哭将起来。莞兰公主也是泪水横溢,想伸手向赵欣抱来孩子。赵欣却紧紧抱住孩子哭道:“想不到我才与我孩儿刚刚相见,却要母子分离,我该怎么办?我怎么舍得离开他?我怎么舍得?”
太子丹道:“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无事,今后总有相聚的一天,你若仍不放心何不让侍琴,侍画留下来照料小秦风。”
“秦风,我孩儿取名叫秦风,风儿来无踪去无影,不管我到哪里我虽然看不到他,他却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旁。”
“公主兰质蕙心,终于明白了我何以给他取名叫秦风,其实只要秦国一灭亡,你又可以回到燕国,到时你仍然是赵国公主,又可以再见你的孩儿,再续你们的母子情缘。”
侍琴,侍画这时突然跪下道:“我们虽然舍不得公主,为了小公子我们愿意留下来照顾小公子,就请公主放心,现在就把小公子交给我俩。”赵欣把孩子抱的更紧哭道:“现在?为什么这么紧,我就不能与我孩子多相处几天?”
莞兰公主蹲在赵欣身旁道:“现在已近四更,不过两个时辰,二哥就会派人来迎接我们,事不宜迟我们要趁二哥到来之前救走风儿呀。”
赵欣见侍琴侍画一直跪在面前等着她放手,又默默看着孩儿许久心道:“若等秦国灭亡后我才能见到我的孩儿,那又等到何年何月,何况秦国若是灭亡,不等于天下又再次四分五裂么,那我与天哥的付出岂不是前功尽弃?天下大和近在咫尺,我又怎能为了一己之欲致使秦国灭亡,如今只等在风陵渡杀了姬召后,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逃回来与我孩儿相聚。”赵欣想到此依依不舍的将秦风交给了婢女侍琴。侍画进内匆匆收拾好之前准备的衣物,随太子丹匆匆离去。
赵欣起身追到门口,屋外风卷飞雪,呼呼作响,才一会已不见了离人身影。赵欣大喊大哭少许便昏倒在地,小纹小兰吓得忙扶起赵欣进屋内,又不停的呼唤赵欣。见赵欣手上拽着一只金玉铃鸟,莞兰公主道:“她定是想把这金玉铃鸟送给秦风做纪念,一时急火攻心才会晕倒,她没事,她只是太累了,我们又何必立刻叫醒她?”
莞兰公主看着昏迷中的赵欣愁眉紧锁,满面痛苦,心道:“二哥豺狼之心,途中他定会设法杀了姐姐的孩子以绝后患,我虽是他的亲妹妹,他会不会也会杀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一出生也要与我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