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哪是敌手

  悬空崖上,陈胭脂正竭尽全力施展千魂供法诀,身上红袍皆已被汗水浸湿,但凤眸中坚定丝毫不减,定定瞧着空中汇聚而来,不住钻入蓝袍身躯之中,令那本已显腐朽气息的蓝袍面庞,随着点点荧光钻入其中而渐显生气机。
  瞧得此景,陈胭脂眸中喜色终显,多年夙愿,就在眼前,即便此前悬空崖下方的打斗声不断传上崖来,也无法令陈胭脂分神丝毫,此刻心中唯有一念,便是穷自己之力,也要逆转天道轮回...
  一手控住千魂供法诀,一手捻指诀控住天空‘乌日’,陈胭脂微阖双目,欲先唤出恶蛟,此刻千魂供已接近尾声,只需恶蛟之力与梼杌之力相辅,便可彻底唤醒眼前的蓝袍名侠...
  指诀变幻,轻划腕间,殷红绽放,血花顿出,陈胭脂却不在意,另一手扫将略过,令得殷红尽落掌中,随即将竟然殷红之掌抬起,指向‘乌日’,口中念念有词道:“以我血,唤尔力,御千魂...”
  随口中法诀出时,穹顶‘乌日’发出剧颤,霎时间,鬼哭之声由穹顶‘乌日’顿洒而下,遍传慕容谷中...一刻不停,陈胭脂身形于悬空崖山翻飞而起,踏空而起,漫天荧光似得感召,萦绕周身,将其衬如仙人之姿,相较之下,鬼哭之声反显格格不入。
  ‘乌日’声势虽隆,但却迟迟不见那百丈之躯,陈胭脂眸中喜色消去几分,似是想起
  少年二人脱身之举,随即望向金鸡山方向,目光所望,正是凶兽梼杌所在金鸡窟之地。
  “蛟力不可借,眼下唯有尽以梼杌之力替代之...”陈胭脂暗暗咬牙,顿时想到了替代之法,可梼杌之力虽强,一旦出世,便会引来穹顶那仙人剑阵,即便在这秘谷之中修行多年,陈胭脂依旧无法参破穹顶剑歌之秘,难免心有忌惮。
  可眼下无法借蛟力,这千魂功的最后一道关卡便无法突破,眼下已到了抉择时刻,陈胭脂不禁垂首,望向面色渐呈红润的蓝袍,他的胸膛似已有所起伏...
  “别无他法,唯有一试...”权衡之下,陈胭脂已暗下决心,大不了以自己毕生功力,硬抗穹顶剑阵,定下心思,不再关注穹顶‘乌日’,指诀再变,欲转向金鸡窟中...
  正欲施展法诀,破开金鸡窟禁制之时,忽觉一股凌厉剑意破空而来,随即剑气也出,直斩自己腕间,令得陈胭脂不得不收了指诀,暂避锋芒。
  踏空身形终是回转而落,重归悬空崖上,落定身形之际,挥袖出掌,将剑意之中所凝剑气瞬间击溃,不过剑意之盛,仍是激起悬空崖上阵阵尘烟,又逢穹顶之下劲风也止,将来人之影尽遮...
  透过烟尘,已能瞧得那青衫身影,重临悬空,那抹月光透过烟尘,直抵胭脂双眸,不必细想,也知来人是谁,双手控住指诀,轻声道:“看来已救下了
  相救之人,取了吕残性命...”
  随即话锋一转,瞥向青衫掌中月光长剑,淡淡声调之中已暗凝冷意:“这...便是你报恩之法?”
  青衫并未回答女子之言,而是问道:“慕容风凌何在?”
  听得少年直呼‘慕容风凌’之名,陈胭脂本就渐生冷意的眸中,凌厉渐生,可转念想到现在还需稳住此人,稍定心神,与青衫周旋道:“本以为你这小子,重情重义,是为了救人而闯谷,没想到你也如江湖中人一般,为了区区声名而来。”
  声出之时,陈胭脂红袍无风自动,真气脱袍而出,直将遮掩二人身形的烟尘尽数拂散,青衫、红袍,终是能清晰瞧得对方身影。
  青衫少年并未因女子之言而乱己心,仍是从容而立,不过眼神稍移,就已瞧得女子掌中所捻指诀,此前初临悬空崖上,就已经有所察,此时瞧得,已然确信了慕容白为自己恢复功力之时所言。
  “悬空崖上女子,便是谷主,亦是我等慕容谷中弟子师父,我与他交手一招而败,若想要破开她那邪法,或许悬空崖石床之上那‘活死人’,是唯一的机会...切记!切记!”想至此,顾萧抽回思绪,目光稍移,果在女子红袍身后,瞧得蓝袍之影。
  “不知前辈该如何称呼...是该称前辈为慕容谷主,还是称他为慕容谷主...”少年知道每拖延一分,慕容妩与咫尺二人,还有杨大哥
  等人的危险便增加一分,干脆单刀直入,话锋立时转向那蓝袍身躯。
  听得少年如此开口,陈胭脂眉目稍凝,知他已然知晓了自己施展千魂供之秘,此时莲花山巅峰,除却自己,能将这些说于少年的,就只有慕容白了,想通了其中缘由,不禁摇头冷笑道:“看来...我便不该放过慕容白...倒让他将谷中之事泄于外人。”
  随即抬首,望向少年,面向展出诡异笑容,继续说道:“不过慕容白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就不想知道我以慕容炼之躯,邀你上莲花山,有何目的吗?”
  “果然是她...”少年听得女子说起密林中人傀之邀,即便心中已有猜测,可此番从她口中说出,心中仍感微诧。
  少年微变神情,落入陈胭脂眼中,自以为少年此时方觉,为扰其心,便欲继续开口,岂料话未出口,已有一抹剑光随声而至,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后已显出几分生气的慕蓝袍之躯。
  心惊之余,已顾不得再控千魂供法,亦或穹顶‘乌日’,忙抬掌挡下剑光,护住蓝袍身躯...剑光如月,虽凝知天之力,但在陈胭脂眼中,却如儿戏,稍移身形,挥掌撩袖,就将剑光震散。
  不过也正因如此,陈胭脂也再无法控住指诀维持千魂供与乌日,汇聚涌向悬空崖的点点荧光如被剑光所斩,瞬间断裂,似夜空爆竹般绽放如花,散落而下,重
  归来路...
  再观乌日,更以肉眼可见之势坍塌内陷,当得陈胭脂抬首仰望之际,乌日之中嚎叫之声已化作凄切啼哭声,阵阵传来,不消片刻,声势渐微,最终化作尘埃,消散于穹顶天际...
  “你找死!”多年心血,付之一炬,莫说陈胭脂,便是世上任何一人,恐也难掩心中怒火,瞥见蓝袍面上生机瞬间消退,陈胭脂眸中怒火顿满,回首望向少年时,冷冽之声,已然暗凝杀意。
  仅是声中所凝深厚真气,便将一剑得手的青衫震退丈余,直抵悬空崖边,以剑柱地,方止身形,还未抬首,就觉凌厉掌势袭至,抬眸便瞧得掌形迎面,转瞬即至。
  真气出体,以意凝之,不滞于物,方为宗师。
  仅是这凭空一掌,凝气化形,是何等武境,顾萧不必多想,也已明了,更知自己修为,哪敢硬接,忙是抽剑而起,凌空翻身,堪堪避开这索命一掌。
  掌形掠过青衫之影,扶摇而上,直至穹顶,终得归宿,雷鸣之声顿起,将掌力瞬间吞没。
  青衫之影翩然而落,本以为要面临谷主追击再至,欲祭出步光同时应对,却不料一招之后,暴怒之人,似已瞬间冷静,竟不再相攻,反是于石床之上,揽住蓝袍之躯。
  既已破开吸取众人生机之法,少年的目的已然达成,自不愿再与这能施展‘凝气化形’的绝世高手过多纠缠,当即就要跃下悬空崖,岂料身形才动
  ,红袍女子之声已然传至。
  “还没散...还没散...风凌...莫怕,被夺舍之人,此刻已在还魂崖上了...兵俑浴火往生难,望乡金鸡恶人宽,野鬼迷魂酆都寒,无间风凌莲花伴,还魂人间犹未晚...胭脂说到做到,绝不让你壮志未酬,便命丧九泉...”
  听得此言,少年身形忽滞,慕容谷中十三关,初入谷时,就已知晓,但至此时,方才真正明白这歇语之中含义,而她口中提及的‘被夺舍之人’...此时悬空崖上,除了自己,还会有谁...
  “原来她邀我上此莲花山...”想到无间之地下半截锁链的功法,再想到运起功法,入得混沌之地,而后从乌日脱身,此中关联,皆是为了那功法之中的夺舍二字...念至此,少年面上虽还勉力保持镇定,实则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惊骇不止。
  一瞬恍惚,却不查那红袍女子已然缓缓起身,而她身前蓝袍,竟还有浮现着点点荧光,看来适才少年一剑并未尽斩汇聚涌上悬空崖的红袍生机。
  “此前你登还魂崖时,不是说过,待得事毕,再来相谢,此刻想来你已取了吕残性命,我向你讨些报酬,是否应当?”女子眼眸淡淡掠过青衫少年,声调平静得令人不寒而栗。
  不必开口,顾萧也知此女想要的‘报酬’是什么,无法开口,只能默声应对。
  反观女子,俨然一副势在必得模样
  ,见少年始终不曾开口,轻移步势,渐渐逼近,心中已在默默盘算,制住少年后,要如何逼其就范,虽然他手中剑气,斩断了千魂供法,好在荧光未散,尚存一息,眼下只要擒住少年,再召梼杌,便可功成...
  许是多年夙愿就在眼前,令得这位名动江湖的胭脂剑主、‘慕容谷主’已是胸膛起伏,情难自抑。
  气势一步一攀,令得悬空崖上少年觉胸口迟滞,猛然回神,抬眸便瞧见红袍女子微显狰狞之色,当即就要抬起手中剑光迎敌,却在此时,瞧得女子那双凤目瞳仁之中,两股剑光交替闪烁。
  距之尚远,瞧得并不清楚,但却能清晰感受到女子双眸显出剑形之时,悬空崖上的氛围亦随之而转,此前尚处器人境时跨境一战,受困境中,便是此等迟滞之感,可自己早已破境入得知天,眼下却依旧被‘境’所困...不消多想,便知是踱步行来的女子眸中剑形所致。
  当即运转内力,想要挣脱桎梏,可运转青衣诀时,才发现自己丹田内力,丝毫不听使唤,任凭自己如何运转内力,皆如泥牛入海,不得回应。
  “莫要挣扎了,难道你真的以为,就凭你区区知天境之修为,就能从我手下逃脱...”少年全力运功欲挣脱之时,女子已然行至身前,想起这便是风凌即将夺舍之躯,不由驻足上下打量...
  伸出曾经亦令人动心的纤掌,抚过少
  年面颊,顺着紧握月光长剑的手臂,终至腕间,指尖微动,在少年腕间徘徊,口中呢喃道:“千魂供...然夺舍...着魂袍,精血入,运功为引,灵兽魄,同助之...”
  女子之言,一字不落,尽入被困女子功法的少年耳中,还不待少年反应过来,女子已然出指,锐利之甲瞬间划开少年手腕,殷红鲜血,立时从腕间汹涌而出,将女子掌心尽染,顺着断月剑锋而下,不消片刻,就已将悬空崖上地面尽数染红...
  瞧得鲜血涌出,女子忙俯下身子,双掌交叠,从月光剑尖上接住淌落的鲜血,仅仅数息,就已接下慢慢一捧。
  一刻不停,骤然起身,女子一跃至那蓝袍之人身前,小心翼翼将手中鲜血递至蓝袍唇边,生怕洒落一滴。
  少年鲜血浸润略显干涸的蓝袍双唇之时,蓝袍周身本已微弱不可见之荧光忽盛,蓝袍已显生机的面庞,血色红润立时爬满面颊...
  此前一直如活死人般的蓝袍,竟主动张开口来,将唇上少年鲜血尽吞入腹,那双紧闭多年的双眼也随之缓睁,若非双眸依旧空洞无神,几已与活人无异。
  空洞无神双目缓移,掠过悬空崖上,无有停留,唯有落在陈胭脂捧住的鲜血之上,方才停滞...不知是映入了些许血色,还是因女子功法作祟,蓝袍灰白瞳仁,隐显红芒,在瞧得鲜血一霎,如饿了数日的野兽,猛扑向女
  子掌心,大口吞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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