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工作手札
办公室外面持续有人在洗漱说话唱歌,而办公室里正陷入短暂的冷场尴尬中。
老吴现在和当初来时的心气儿不一样了,他目前对发掘的劲头儿随着最近一段时间文物出土量的持续走低减弱了很多,现在的情况是,他原本以为即将出现的重大考古发现一直没有迹象,比如陶轮和青铜器完全没有踪影,这些像是跟他玩起了捉迷藏似的,不管你探方向下走多少,就是遍寻不着。但回来怎么分析都觉得这些东西就该出现在现在的位置上,连苏筱晚交来的报告都在佐证这个结论,其实,老吴真有点希望苏筱晚从彩陶这里入手后,能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是有问题的,可惜正好相反,而且沈魏风还是对这条思路坚定不移。
宋轶倒是心态比较正常,在地层分析上一直兢兢业业,与苏筱晚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不管苏筱晚去不去工作面上,他的地层图都做得无可挑剔,这也让苏筱晚的陶器分析工作也做得得心应手,只不过速度慢些,所以现在宋轶的沉默则完全是因为沈魏风的存在。
至于沈魏风此时公开支持苏筱晚的报告倒真不是因为他的私人感情原因,他回a市看过史料,之前的会上已经说明了他在这些日子查阅史料的结果,所以他现在单纯是因为工作,没有任何私心。
当然若是非要说他有私心,那这份私心也是他此时比谁都着急在冯村出成果,毕竟只有出了成果苏筱晚才有了实打实能留下的依仗和资历,甚至他们苏家也会借着这个成果彻底赢回口碑和尊严。
至于苏筱晚那还不够明朗的态度,在沈魏风看来不过是信心不足的产物,可能为她找回信心的只有冯村项目的成果,别无其他。
整肃队伍,加速工作进程,赶在冬天彻底来临之前取得阶段性成果是沈魏风此时所有的想法,这想法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他几乎看不到任何日常中的细节,感受不到生活中的磕绊,所谓一心不可二用。
四人正沉默着,办公室的门被蒋宇推开了,他特意给这几个人拿来了下午去镇上买来的桔子。
“这么安静!你们这会开的。来来来,吃桔子,外面的都分完了,这些是给你们留的,别都看着啊,来拿点儿。”
蒋宇热情地招呼大家吃桔子,说完又一阵风儿似的出去了,老吴拿着硬塞到他手里的绿桔子直摇头道:“这哪是我这年纪的人吃的东西,蒋宇这小子就害我呢!”
沈魏风虽说也年轻,但也不吃酸的东西,结果只有宋轶和苏筱晚很是有兴趣地剥着橘子,可尝过之后宋轶也被这酸到倒牙的桔子打得败下阵来,不再去碰,只剩了苏筱晚一个人安静地吃着桔子。
抱怨完桔子的老吴不知道是不是被蒋宇的热情唤起了一些斗志,重新翻看了一下苏筱晚的报告后,扶了扶眼镜问苏筱晚道:“有没有照片?出土时都是裹着泥的,没工夫细看,不知道你们后来清洗完情况怎么样。”
“有。”苏筱晚听说赶忙把桔子放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来。
“这是三天前的所有照片,屋里光源不行,在院子拍的,还比较清楚。”苏筱晚把照片平铺在桌上,老吴和宋轶都凑了上来,沈魏风也站起来一起看。
“你们看,这批出土的陶片以红赫陶为主,质地较粗,个别呈紫红色,有绳纹、锥刺纹和弦纹,当然量最大的是鸟纹。考虑到冯村位处青海和内蒙之间,早在二十年代中后期就因为发现了多处墓葬而确定了历史分期,现在的这批陶器正好佐证了当年的结论。”苏筱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竟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宋轶一听说起二三十年代的事马上就有些不耐起来,淡淡地说道:“苏副队长说的是那个瑞典人吧?他做的分期是有误的,而且当时他也没有亲自进行发掘,都是他的助手在挖,不好拿来作数。”
宋轶跳出来反驳苏筱晚是件新鲜事,沈魏风都忍不住看向他,倒是苏筱晚一点也不急躁,很平和道:“这人是我爷爷的导师,尽管后来他们回欧洲后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是对于当时的工作情况,我翻看过我爷爷留下的工作手札,流程都是很科学规范的,只是文物被当地村民破坏得比较严重,大部分又都被回填回墓葬坑里了。”
“那也没办法证明那些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发掘的冯村的这部分墓葬遗址,倒推不回去啊!”老吴觉得哪里有问题,反对起来。
“是倒推不回去,但是情况是相符的,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苏筱晚还是有些气喘,只不过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
“你别急,慢慢说。”沈魏风听出苏筱晚的异样,马上安慰她。
“不是急不急的事情,老吴带着人确实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果,这样的工作量是不得了的,甚至比我之前在南美的工作强度还大,效果却更好,这个值得让人高兴。但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尽管我爷爷的早年间的工作手札不能作为立论依据,可至少佐证了我们的工作方向没有问题。”
“那你爷爷的工作手札在你手里吗?能不能拿来跟大家传阅一下,也好让我们看了放心?”宋轶永远是平和理智和公正的,他的建议都很合理,但苏筱晚却摇了摇头。
“这份手札在我英国家里,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再找到它,也许已经失落了,我只能说,我看过,我没有杜撰,请大家相信我。”苏筱晚很坦诚,轻微的喘息困难让她的双颊有点泛起了绯红色,沈魏风看着觉得心疼,暗暗握了握她的手,想让她不要情绪太过激动。
“我相信苏副队长的话,这个应该是可信的,没想到苏副队长家里三代做考古工作,真令人敬服。”宋轶也看得出苏筱晚的真诚,马上表达了对苏家的敬仰,想以此宽慰她的焦急。
“说到这方面的证据,我这次回去倒是得了件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跟大家说,也许不能和那份早年的手札相提并论,但应该也是有分量的。”
沈魏风说完起身回了他的宿舍,剩下的三人都猜不出到了这会儿还能有什么更有分量的证据是他们没有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