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明月为灯,秋风虫鸣为歌,黄酒为引,叶青杯杯干尽,酒酣意畅,说出了一番关于漠北的财源广进之道,听得任海潮心潮澎湃,肝胆剧颤。
当啷!
酒杯被叶青掷在桌上,脆吟如雷霆,让任海潮心神恍惚。
良久,任海潮这才对打了个酒嗝,身躯摇晃的叶青问道:
“叶兄,这样真的可行么?”
“有何不可?任兄且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叶青摇头晃脑,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又猛地拎起酒坛,仰头狂饮后,不屑道: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商人可以以命犯险,莫忘了历史长河中那些胆敢改朝换代的世家大族,还有现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他们可都是最大的商人。”
冒天下之大不韪,若被外人听到,叶青必然得落个杀头大罪的狂言,落进了任海潮耳中,吓得任海潮赶忙伸手堵住了叶青的嘴,惊惧警示道:
“你不想活了?叶兄,慎言啊。”
叶青立马酒醒了不少,点了点头,声音小了一些,但依旧讥讽的很。
“慎言啊,莫忘了你漠北落得如此境地,不还是那些人有意为之么?”
“百姓?在他们眼中都不是人,只是群蝼蚁,被圈养的牲畜,为了他们的世族昌盛,锦衣玉食,名留青史的工具罢了。”
任海潮心中不愿相信的事实,被叶青毫不留情面的揭开,让任海潮拳头攥紧,低下了头。
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日所见,佝偻的贫苦老人,卑微的跪伏在地,满脸乞求...
任海潮从醉意朦胧的叶青手中夺过酒坛,仰头就灌,一言不发,大口大口的喝着。
当酒坛只有一滴滴澄黄酒液流出时,任海潮这才放下酒坛,看了眼已经醉倒伏案的叶青,踉跄起身抬头望月,乌云飘动将弯月遮掩,漆黑一片中漏出了同叶青一样的讥讽。
“叶兄,你说的没错,这世道,只有少数才是人,我等皆为蝼蚁。”
他眼神不停变换,最后坚毅无比,乌云也在此时移走,明亮弯月落下,映入铜铃大眼。
嘎吱吱!
任海潮拳头攥紧,下了决定。
“呵呵,蝼蚁也想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只要能保护漠北百姓,保护众袍泽,同贼人私通商贾又如何?违背律法又如何?我等漠北军士,皆是命在自己手中的狂徒。”
说完,任海潮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后院。
不知过了多久。
啊嚏!
秋夜寒凉,叶青被冻醒,见眼前没了人影,骂骂咧咧道:
“次奥,大爷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把我送回屋,要不是我醒了,若趴着睡上一夜,感冒发烧肯定跑不了。”
铛啷啷!
叶青踉跄起身,碰倒了酒坛,准备回屋睡觉。
一个瘦弱的身躯出现在眼前。
张碧巧抱着一床被子,激动的朝叶青躬身,“东家,您醒了啊,快些回屋吧。”
“巧巧现在是何时辰了?”
叶青晃了晃脑袋,稳了稳身形。
“回东家,四更天了。”
“四更天?他姥姥的任海潮,下次见你,本公子非把你的头打爆!”
一想到自己趴在院子里睡到了凌晨一两点,叶青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任海潮出谋划策,结果那杂碎自己跑了,把他撂院子里睡了四五个小时,是个屁的兄弟。
叶青骂完后,这才发现张碧巧抱着被子,好奇问道:“你大晚上不睡觉,抱着被子出来作甚?”
“回东家,巧巧刚才起夜见您睡在院中,巧巧搬不动您,怕您着凉,想拿床被子给您盖上。”
乖巧的张碧巧如实回答,让叶青心里生出了一丝暖意,没想到这个小女奴竟然会关心她,不错不错。
叶青借着酒劲,上前捏了捏张碧巧的粗糙小脸,笑道:
“不错不错,就冲你关心本公子这一点,本公子就算买你花了百两千两也值当了。”
主人细腻温热的指头,让张碧巧心脏狂跳,娇羞的低下了头,声若蚊蝇道:
“这都是巧巧应该做的。”
“赶紧回去睡去吧,明早起来记得开嗓子,咱们饭馆还得靠你这嗓子挣钱,可莫要伤了。”
酒劲未散的叶青,眯着眼睛,顺手给张碧巧来了个摸头杀,径直的朝自己屋子里走去。
留下了脑袋一片空白的女娃娃抱着被子愣神。
过了一会儿,浑身发烫的张碧巧才回过神,赶忙转身躬身,“是,东家,巧巧这就去睡。”
可此时,哪里还有叶青的身影,这失态的行径让张碧巧心跳再次加快,黝黑的脸蛋埋进了被子中,快步回屋睡觉。
日上三竿,清和轩逐渐热络起来。
叶青屋外切菜剁菜声逐渐密集,脚步声吆喝声越发震耳。
宿醉的叶青在床上翻了个身,满脸不悦的噘嘴抱怨。
“大早上的谁家装修呢,这要我这夜猫子的...”
叶青话没说完,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古香古色的房间,失落浮现于脸上。
他低下了头,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低声道:“刚才我本公子竟然说梦话了,叶青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个败类纨绔。”
宿醉的头痛,让叶青眉头紧蹙,说完这些话后,自嘲一笑,掀起被褥下床,听着屋外传来的声响,给自己打气。
“打工人,努力挣钱吧,争取早日财富自由,娶上四个媳妇,完成兄弟们的心愿。”
快速洗漱,精神抖擞的叶青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挣钱大业中。
颍川县楠木巷。
任海潮打开了宅门,摸了摸怀,迈步朝驿站走去。
走出三条街,两名风尘仆仆的英武汉子,出现在了任海潮身前。
“校尉,终于找到您了。”
“校尉,您可真是叫我二人好找。”
漠北军先锋营游骑连乐山,冯正浩激动不已的朝任海潮抱拳欠身。
任海潮也一脸激动,上前将二人揽在怀中,重重的拍了拍二人后背,这才后仰身子,好奇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任海潮见街上人流不断,已经有几双眼睛望向这边,拉着两人寻了个静谧的巷子钻了进去。
“大将军有令,待您报仇结束,让我二人将您绑回去。”
连乐山毫无保留的将大将军的军令说了出来。
一旁的冯正浩没好气的瞪了眼口无遮拦的袍泽,朝神情古怪的任海潮道:
“大将军说是这么说,意思是您一定事了之后赶紧回军中。”
任海潮咧嘴一笑,以下犯上道:
“大将军那个憨货,他说让你们绑我回去,那必然是要绑的,不然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喝骂上官,还是一军主帅,也就是漠北将士上下一心,也就是任海潮同大将军有不的说的秘密,若在别的军中,任海潮早就不知道领多少军棍。
连乐山二人憨憨一笑,没有纠正呵斥。
“校尉,您事情解决的如何了?”冯正浩抱拳欠身,杀气腾腾道:“将军让我二人助您一臂之力,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连乐山也抱拳欠身,眼中寒芒毕露,“校尉,您说您的仇人是谁,我二人直接擒来,将其千刀万剐,剁碎喂狗,以解心头之恨。”
说起心中的痛,任海潮冷声道:“将其千刀万剐属实是便宜了他,我已同一位兄弟做了安排,定叫那人不得好死。”
下一瞬,他想起了正事,赶忙从怀中拿出了信封,郑重道:“这封信事关漠北兄弟的性命,你二人可持有军令?速速走官驿连日送到大将军手中。”
连乐山立马从怀中掏出了漠北军令牌,“有,大将军担心您有闪失,特意让我等带着令牌,以防不时之需。”
见令牌出现,任海潮脸上漏出了振奋,他赶忙道:“快,你二人亲自跑一趟,现在就走。”
连乐山立马抱拳欠身,伸出了手,刚碰到信,一只大手将其拦了下来。
头脑机灵,处事稳妥的冯正浩,知道任海潮从不无的放矢,他说这封信事关漠北兄弟性命,那这封信必须安然送到大将军手中,不得有丝毫闪失。
颍川县距离漠北军帐将近三千里,若要尽快送到,必须要有健硕的体魄,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长途奔袭,若在途中病倒累倒,将是漠北军兄弟们的罪人。
他比连乐山身子骨壮,从小在漠北长大,马上功夫也比连乐山好,是不二人选。
留下连乐山也可以完成大将军的军令,两全其美。
冯正浩凝重道:“校尉且慢,我二人纵马狂奔一月有余从无停歇,若立马折返,很可能累死途中。”
“让我休息一夜,另寻医者包些补身的药,明日一早我就回,让连乐山留下,助您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