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诏狱

  高桢被关于诏狱的第一晚,高衍便乔装而来。
  诏狱里的守卫都被黄伺打发,确定四下无人后,高衍从暗处走来。
  高桢见到高衍后毫不意外,虽然心里有恨意,想起范黎的教导“喜怒不形于色”,还是恭敬的起身行礼。
  “罪臣参见陛下。”
  高衍冷哼一声,说:“你称自己为罪臣,但你心中真的认为自己有罪吗?”
  “......草民的罪是陛下定的。”高桢说着。
  高衍笑了笑,有些许赞赏,说:“阿洛府上果然人才济济,不过一月,阿桢就变得稳重了许多,都学会反击了,看来,金家的人说她有谋逆之心,并非空穴来风,朕是该查查她。”
  高桢瞬间慌乱,连忙说:“郡主不是,她从未有过任何异心,陛下不要听别人的挑唆。”
  “刚夸你有长进,现在又回去了。”高衍说完此话,微微弯着身子,用手抬起高桢的脸,“恨朕吗?”
  高桢摇头,说:“不恨。”
  高衍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眼神里确实没有丝毫恨意。
  高衍笑了笑,有些无奈,有些自嘲,“果然,一家人还真是一样。”
  诏狱的环境不好,时不时会有老鼠乱窜,此时,一只老鼠从左侧快速窜了出来。
  高桢下意识的后退,而高衍直接拔出配剑,一剑结果。
  “你还太弱,配不上她。”
  高衍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牢房。
  这夜还未结束。
  金家书房内,难得一家聚齐,从外地游玩归家的驸马金卓也在。
  长公主听完金子珏和金子稷的阐述,先是不明所以,“所以,这洛清芷也不想救这个前太子?”
  金子珏点头,“儿子觉得是的,她甚至一直在引导,细细想来,她好像从来都不担心前太子被揭发,甚至在推动。”
  长公主看向金子稷,问:“子稷,你觉得呢?”
  金子稷想了想,说:“儿子也觉得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呢?”长公主不明白,转头看向一旁悠闲品茶的金卓,问:“驸马,你觉得呢?”
  金卓惊讶于长公主突如其来的问题,不小心洒了茶水,修整一番后,说:“我没有任何想法。”
  长公主瞬间不悦,厉声说:“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千挑万选,居然嫁给了你。”
  金卓也不示弱,说:“现在,也来得及后悔。”
  “你什么意思?”长公主更加愤怒。
  金子珏连忙拉着长公主,柔声说:“阿母,阿父不是那个意思,阿父多年不涉朝堂,没有想法也是自然。”
  “不涉朝堂,”长公主冷哼一声,说:“之前不涉朝堂,那是没办法,现在,现在是什么情况,陛下无子,我是唯一的皇亲,我儿将来也可以议储的。”
  金卓笑笑,说:“长公主殿下,你真的觉得咱们这位陛下是三岁小儿?他真的会将帝位交给你的儿子?”
  “怎么不可能?如今还有其他可能吗?”长公主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气,说:“所以,所以,这洛清芷是要让大家记得,这高家还有一个高桢。”
  金子珏和金子稷也了然。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金卓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可是,这高桢都已经是庶人了呀。”长公主继续说。
  金子稷开口,说:“高桢虽然是庶人,可是皇族庚帖依然在册,他依然是高家子,算起来,是正统的继承人。”
  “所以,现在想来,那小青,也是洛清芷故意放在府里的。”金子珏说着。
  长公主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怒意,“好呀,这洛清芷一副贤良模样,心思如此歹毒,让我金家去替他得罪皇帝,反而让高桢在世家子弟面前露了脸。”
  “陛下,不会降罪于我吧。”金子珏瞬间担忧。
  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统一的沉默,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金子稷故意问,“所以,阿母和子珏昨夜就知道前太子就是洛今朝了?”
  长公主笑了笑,说:“昨夜,你早早就睡了,阿母不想打扰你,就没有找你商量。”
  金子稷也笑了笑,说:“是呀,昨夜我睡的太早了,以后不能睡这样早了。”
  金卓说:“事已至此,想办法除掉高桢吧。”
  “可,那是诏狱呀。”金子珏有些担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长公主想了想,说:“我记得,去诏狱送饭的人,好像是金管家认识的人?”
  金卓点头说:“那就赶紧去办吧,公主殿下,你的宝贝儿子能不能保住,可就看你了。”
  长公主自知有些理亏,语气上也软了一些,说:“夫君何必这样说,子珏也是你的儿子。”
  金卓不愿再说什么,严肃的说:“记住,高桢必须死,否则,别说是子珏,连我们金家都有一场浩劫。”
  “是。”
  郡主府内也同样不安,外出归来的洛清柔知道了白天的事情,气冲冲的前往洛清芷的书房。
  “阿姊,即便你不喜欢桢哥哥,是不是也看在他为你解毒的份上,救救他呢。”洛清柔言语上虽然尽量保持着温柔,可脸上早已有了怒意。
  洛清芷有些意外,洛清柔竟然知道蛊毒的事情,可此时,也不想多问,只是说着:“阿柔,你别着急,高桢不会有事的。”
  “那是诏狱!”洛清柔提高的音量,有些哭腔,说:“那是诏狱,阿姊,我在金陵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活着从诏狱出来。”
  “阿柔。”洛清芷刚刚开口,便被制止。
  洛清柔继续说:“阿姊,桢哥哥心悦你,就算你无动于衷,可是,也不能如此糟践他的一颗心。”
  洛清柔开始猛烈的咳嗽,洛清芷赶忙扶着她,着急询问,“这是怎么了?风寒还未好?”
  彩环上来扶着,她知道洛清柔的病情又加重了,“那个,殿下,没事的,奴婢来照顾县主。”
  洛清芷没有听从,严肃的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洛清芷大声喊着,“来人,拿着我的腰牌,进宫去请太医。”
  “不用,阿姊。”洛清柔稳定了气息,继续说:“阿姊,我刚才说话太重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就是觉得,阿姊以后能有桢哥哥这样的人,热烈的爱着你,我很放心。”
  洛清芷叹气,整理了一下她的发丝,“阿柔,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的,可是,你这样,我真的不放心,让太医来看看,好吗?”
  洛清柔继续摇头,“不用,芷心阿姊已经看过我了,阿姊信不过她的医术吗?”
  见着洛清柔如此坚决,洛清芷也不再强迫,柔声说:“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我不方便说,等这件事情过了,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洛清柔点点头,在彩环的搀扶下离开了书房。
  不知不觉间,已过子时,洛臣和秦殊都没有消息送来,洛清芷想着,没有消息那便是好消息。
  靠在书房的坐椅上准备小憩一会,刚刚闭上眼睛,就想起高桢的眼神。
  她睁开眼睛,朝怀里摸去,那跟木头簪子还在,她小心的取出,仔细端详着。
  不一会,她插入了发髻里,又深深叹息。
  隋宁十一年正月十四
  前一夜,许多人都未能安心入睡,除了在诏狱里的高桢。
  躺在木板上的高桢被牢头叫醒。
  “诶,醒醒,吃饭了。”
  高桢翻坐起来,从送饭的小卒手里接过了米粥。
  他没有多想,拿起勺子,就准备喝粥,牢头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冷静,没准这就是你此生最后一顿饭了。”
  高桢放下粥碗,说:“明日才开朝,即便要定罪,也不是今日。”
  牢头有些诧异,“哦,看来进来之前是位大人。”
  高桢没有回答,想着,“想来这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牢头见小卒送完饭还未离开,有些不耐烦,推搡着他,“还不快走,后面还有很多间。”
  小卒点点头,十分缓慢的离开高桢所在的牢房,时不时的回头,似乎在确认什么。
  高桢已经没有胃口吃饭,转身离开,重新回到木板床上。
  “喂,这粥你不喝了?”牢头问着。
  “嗯,不喝了。”
  得到高桢的答案,牢头说,“那我喝了,值了一夜,还没吃上呢。”
  高桢“嗯”了一声,就闭上眼睛。
  “呃—呃!”
  伴随着痛苦声传来的碎裂声,吸引了高桢,他猛的睁开眼,方才的牢头已经口吐白沫,在地上痛苦抽搐。
  高桢赶紧大喊,“来人呀,快来人,出事了。”
  半柱香后,洛清芷得到了这个消息。
  洛臣说:“好在是牢头喝了那碗粥,要不然......”
  洛清芷捏了捏手指,也有些后怕。
  洛臣继续说:“属下没想到,他们在诏狱也敢动手。”
  “那个送饭的人呢?”洛清芷问着。
  洛臣说:“应该被诏狱的人关押着。”
  洛清芷说:“你想办法混进去,金家的人在诏狱应该还有其他人,要提防他们把这个人杀了。”
  “是。”
  “等等。”洛清芷继续说,“如果能见到二公子,你告诉他,别怕。”
  洛臣说着:“是,属下明白,明日就开朝了,只要顺利度过今日,就不会有事了。”
  “多加小心,保护好他。”洛清芷嘱咐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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