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侯域他想唱歌
侯向科他们赶得及时,很快便将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侯域送去了医院。
叶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到医院的,脑浆像是被冻住了,周围的喧闹声,还有杂沓的脚步声吵得她完全没法思考,眼前总闪现着一幕幕的猩红,还有侯域毫无血色的脸。
无形中好像有只大手正死死地掐着她的喉咙,难受得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侯域可能会死,可能会从她生命中永远消失,她的孩子可能会没有爸爸。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恐惧和绝望,疼得她的心都快要裂开了一样。
她想不通,她的人生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过得如此煎熬?
侯域怎么就突然危在旦夕了呢?在她的认知里侯域一直都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智珠在握,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强大到战无不胜的存在,然而他现在却有可能会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当初她那样怨恨侯域时她都没有想过要让侯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在她的观念里,那毕竟自己曾深爱过的人,分开了,气消了,各自安好便是结局。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变故来的太快,事实太过残酷,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这个现实。
侯域被推进了手术室,时间犹如凌迟,叶慈备受煎熬,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已变得模糊,她却还是死死地盯着手术室的灯不敢转眼,好像那抹不停闪烁的红光就是她目前的唯一支撑一样。
夜晚,医院的中央空调吹得人发冷,叶慈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冷到脚,心脏仿佛都快要被冻碎了,脑中却还是不能克制地想着“侯域可能会死”这件事。
恍惚间,连夜赶来的侯父好像从她面前经过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没注意到,侯向科也好像过来劝过她,让她去休息,她也没听清楚,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灯。
这种煎熬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天黑了,又亮了,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侯域被推出来时,仍旧昏迷中,要被推到重症监护室去。
叶慈坐得太久,双腿已经麻木,而且守着侯域的人太多,她根本围不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走。
侯域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那瞬间,叶慈喉咙里爆发出了一声痛到极致的呜咽声。
然后她的世界也陷入了黑暗。
***
侯域中了两枪,腰上破了个洞,大腿那枪伤到了大动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最后还是又回来了。
真不知道他是福大命大,还是那什么……祸害遗千年。
昏迷了近30个小时,醒来一睁眼便嚷着要见叶慈,不给见就要拔身上的管子。
彼时,叶慈正在叶城的病房里。
叶城的伤虽没侯域重,但也没乐观多少——肋骨断了两根,肚子上还破了个洞,胃给捅破了。
他比侯域先醒来几个小时,一睁眼就看到叶慈正泪眼汪汪地盯着自己,双眼红肿,满脸憔悴,心里瞬间涌上心疼和自责:“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害你受了牵连。
叶慈看他醒来情绪有些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伤口还疼吗?”
叶城摇了摇头——背着镇痛泵的,真没感觉。
叶慈擦了擦眼泪,又问:“渴不渴?要不要……”
叶城打断她:“姐,你多久没休息了?”
叶慈不敢说她这两天就休息了三个小时不到。
叶城想了想,又问:“是侯域救你出来的?”
救他的人是关烽,他和关烽话都没说过,肯定是侯域的人情,也只有侯域会去救他和他姐。
叶慈安全出来了,不用猜,唐绍和薛瑶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思及此,他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原本利用薛瑶放了些她姐的假消息给唐绍,本想激怒唐绍,然后借侯域的手除掉他的,后来遇到侯域他爸半路跑来掺了一脚,无形中激化了侯域和薛唐二人的矛盾,倒给他省了不少事儿,没想到他一时大意给叶慈听到了他和他母亲的谈话,又给唐绍他们钻了空子。
万幸侯域赶得及时,叶慈和宝宝安然无恙,不然他这一刀真白挨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侯域现在是叶慈的禁忌,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脏就阵阵发紧。
闻言,叶慈眼眶又红了,她没说话,只是含泪点了点头。
侯域受伤那会儿叶城已经被送往去医院的路上了,而且是昏迷状态。
所以他并不知道侯域受伤的事情。
此时他正暗自琢磨着侯域会不会利用这次的事大打感情牌,骗叶慈跟他复合。
沉吟半晌,他试探道:“姐,侯域这两天有来纠缠过你么?”
侯域还在昏迷中,生死未卜,没法来纠缠我。
叶慈心中痛不可当,眼泪再次决堤,哽咽解释道:“侯域他受伤了,当时为了救我,被人打了两枪,有颗子弹伤到了股动脉,到现在都还没醒……”
叶城震住,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吧他不喜欢侯域,但是不得不承认侯域这人脑子好使,特别会算计,而且手段刁钻,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走一步算三步,几乎永远都是算无遗策,极少会给对方留空子。
这次涉及到叶慈,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他的算盘应该比平时还要打得更精细才对,关烽亲自出马救他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怎他自己最后还落了一身伤?
这究竟是一时大意,还是敌方火力太猛?还是别的什么可能?
正想说话,房间门被推开了,老李进来后就直奔他们这边。
“叶小姐,老板醒了,他想见您。”老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叶城,添了一句,“您方便吗?”
这对叶慈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老李一说完她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刚要迈步,又突然顿了顿,回头看着叶城,眸底似乎藏着内疚,又隐着希翼和渴望。
四目相对,叶城看到她这眼神,心里有些悲凉,却善解人意道:“去吧,我没事。”
“我一会儿就回来。”语毕叶慈转身快步出了病房。
叶城偏着头,静静地盯着门口叶慈消失的方向,双唇紧抿,黑眸里深得看不出情绪。
他看出来了,叶慈根本忘不了侯域。
这次的事件成了他俩之间僵局的契机——复合的契机。
侯域那么会打感情牌,他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呵……这就是命么?
***
叶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侯域病房的,就那么几分钟的距离,她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侯域“睡了”近30个小时,这会儿“精神极好”,好到盯着门口大半天了都不觉得累眼睛。
几分钟后,叶慈终于如预期般闯入了他的视线,脸白的都快跟僵尸没两样了,往日里那清秀隽丽的模样早已不见了踪影,看得侯域很是心疼,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叶慈,过来……”
叶慈从进门那刻起腿肚子就开始不停哆嗦,这会儿走路都直打晃。
“抱歉,害你担心了。”侯域眼巴巴地看着她,费力地抬了抬手。
叶慈赶忙伸手轻轻握住他,本想说点什么,结果还没张嘴,眼泪先掉了下来。
“叶慈……”
侯域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抬眼望着她,眸中满是希翼:“你那天答应我的事算数吗?”
他指的是,他晕过去前,叶慈在情急之下答应他如果他还能活着见到她,她就跟他复合的事情。
叶慈微微顿住,泪眼朦脓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神色有些恍惚。
原本她已下定了决心,要远离侯域的世界,以后平淡度日,与人无尤,可是侯域的决绝与疯狂又让她动摇了,他眼睛里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歉意,还有那义无反顾的行为,逼得她快要无处遁形,她一边害怕着,一边渴望着,在矛盾中挣扎着,却还是不敢完全迈出去那一步,可是当侯域满身是血躺在她怀中时,她心里涌出的那种恐惧和绝望几乎要了她的命。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心里其实依旧还爱着侯域,一如从前,从未变过。
那一刻她也终于相信,这个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男人,是爱着她的。
兜兜转转一大圈,折腾得她身心俱疲,如果分开,两个人都这么痛苦,那就在一起吧,杀人犯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侯域真心悔过,她愿意给他这个机会,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她没权利剥夺孩子将来的幸福,也不想再折腾了,而和他在一起的代价是什么,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叶慈……”侯域的声音发颤,听起来有些紧张。
叶慈回神,感觉身上的温度从他握着的那只手逐渐回暖,她的声音也极为沙哑。
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除非你赶我走。”
再一次,我把我的所有全都给你,不要再欺骗我。
这是侯域这辈子听过最动听的情话,幸福得他的心都在颤抖。
他说:“我怎么舍得……”再伤害你。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了会儿话,侯域很激动,好似有满腔情话要跟叶慈说,无奈嗓子不给力,加之叶慈这模样看了着实让人心疼,他便没再折腾她,借口说累了,非让叶慈趟她旁边陪他睡会儿。
叶慈起初不干,却抵不过某病号的“无理取闹”,于是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特级病房的床跟宾馆大床房里的大床一样宽,别说睡两个,睡四个都能挤得下,叶慈却不敢靠他太近,侯域只是想让她睡觉,见状也不勉强,满心欢喜,高兴得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不知是侯域的病床真的太舒服,还是叶慈实在太困,躺下去还没两分钟,她眼皮儿就睁不开了。
侯域试探性地喊了好几声都没把她吵醒,显然是累极了。
侯域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感触良多,心头唏嘘不已,这感觉就像回到了从前——以前叶慈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旁边睡得这样安然。这种感觉令他心房胀满了幸福和甜蜜。
正偷着乐呢,房间门又开了。
侯向科推门而入,见他真的醒了,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劈面一通臭骂:“操|你大爷,下次找死之前能提前吱一声吗?我好给你准备棺材,妈的,魂都快给你吓没……”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侯域瞪他一眼:把叶慈吵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侯向科回瞪他,压着嗓子道:“做了亏心事你还有理了,再瞪我,仔细我跟叶慈揭你老底啊。”
侯域眉头微皱,语气有些沉:“没事儿少跟那儿瞎说。”
“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侯向忍不住数落他,“你大爷的,苦肉计是你这么演的吗,尼玛要是晚送十分钟,你这会儿就去见阎王了,到时看你拿什么命跟叶慈复合。”
因为那个律师的功劳,他们很早就拿到了那个“化肥厂”的内部结构图,别说他们的人数,就连里面的原料堆放位置他们都一清二楚,这些侯域都是清楚的,里面那么多可以躲的墙垛(原料堆)。当时情况危急,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不是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么,反正他们马上就到了,就一两分钟的事儿,某人当时脑子里是装了多少斤豆腐渣才会那么“心急”要去接受子弹雨的洗礼?
“得了,这不没事了么。”侯域说着也有些愤愤然,“我当时明明就计算好了的,妈的不知哪个王八蛋还没死透,半路给了老子一枪。”
他当时明明计算好了的,那个射程,那个角度,就算打到他,也不足以致命,谁料他斜后方那堆人里除了唐绍还有人没死透,加上他运气实在太好,一枪过来打到大腿大动脉。
于是就差点悲剧了。
这苦肉计没排练过,是不咋好使,下次再也不这么干了。
想了想他警告道:“这事儿不准再提了。”千万不能让叶慈知道。
侯向科冷哼一声:“叶慈不知我们的具体情况,好糊弄。你以为叶城也那么好打发么?”
侯域半靠在床头,撩起眼角卯他一眼,嘴角好像笑了笑:“放心,叶城什么都不会说。”
哪怕将来有一天他真的查到真凭实据了他也不会跟叶慈说的。
因为他不会忍心看到叶慈伤心。
因为他知道,爱是成全,不是占有——当他自己给不了叶慈想要的幸福时,他更加不会去剥夺叶慈现有的幸福,不然当初他在得知他俩在交往时就会想办法阻止。
说实话,他其实挺佩服叶城这一点的。
当年他要是能积极点,脸皮能厚点,兴许早没他什么事儿了,可惜他自尊心太强,不够自信,又太爱叶慈,所以只是一味地等待和成全,始终不敢彻底跨出那一步。
当然佩服归佩服,但他不可能为了那点同情心而把叶慈让给谁。
在他那里,爱情是自私的,没法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