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最伤怀,生离死别

  蔷薇和温沐满腹心事离开大堤,迎面一辆马车哒哒而来,是枫子昂的马车。
  车厢里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是枫长乐。
  蔷薇整个人钉在地上,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近,从身边驶过,向着大堤营地而去。
  马车擦肩而过时,蔷薇想喊,但是张不开口。让他停下来又能怎样呢?
  看着马车远去,枫长乐没心没肺的笑声还在耳畔。
  蔷薇连哭都没有了力气,多好的一手牌却被打的稀碎,好好的两个人,却变成了仇人。
  温沐扑通一声跪下:“公主,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呢?”蔷薇看一眼温沐,眼里是无尽的悲凉。
  “走吧。”家国之下,温沐又有什么错呢?
  枫长乐人还未到大帐,就听见里面一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枫公子,你是不是故意放过蔷薇姑娘的?”
  “蔷薇在哪?”枫长乐冲进帐篷,连礼数都忘记了。
  “走了。“枫沧月凉凉地说。
  枫长乐心头欣喜被四哥瞬间熄灭。
  “刚走。”枫子昂看不得弟弟难过。
  枫长乐跑出帐篷四下观望,看见一个红色身影,向自己来的方向渐行渐远。
  她一定看见了自己的马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可是她没有喊他。
  一国公主,终究是不屑和他这种平民百姓有什么交集吧。
  枫长乐愣愣地看着那个声音,越走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心仿佛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这几日,他一心想来大堤看看,他以为自己是想来凑热闹,现在他明白了,是蔷薇让他心神不宁,念念不忘。
  只是,她的心里、眼里可曾有他?
  大约是没有的吧。
  枫长乐垂头丧气地回到帐篷,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
  那个小姑娘还在拉着枫寻云叽叽喳喳。
  “公子,你人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这么好,干嘛装坏人呀?”
  “公子,你不是真的要让我去绾丝楼吧?”
  “公子,蔷薇姑娘可能真的不知情,是那个坏温沐干的。”
  “公子,我和蔷薇说的悄悄话,你们是不是都听见了?”
  ……
  枫寻云头疼。
  其他人也头疼,送走一个蔷薇,又来一个喇叭精。
  “再说话,现在就把你扔进绾丝楼,让那些臭男人对你上下其手。”枫寻云凶巴巴地看着小姑娘的胸口。
  小姑娘吓得逃到卓大人身后,双手抱胸“钦差大人,他要逼良为娼,你抓他。”
  “你叫什么?”把人带回来就交给了温沐,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我姓施,叫凝玉。”
  “你去把那个公子逗乐,寻云公子就不会把你丢进青楼了。”
  “我去,我现在就去。”施凝玉蹦蹦跳跳地去找枫长乐。
  枫长乐人生第一次觉得,说话是一件多么聒噪的事情,不等那个小喇叭精靠近,就先走出了帐篷。
  施凝玉就很尴尬,不过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施凝玉跟出了帐篷。
  枫长乐坐在帐篷前的一块石头上,目光定定地望着蔷薇离去的方向。
  施凝玉走到他旁边,乖乖坐下,一言不发地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
  “你说那傻小子会不会没死?”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两个人回头,就看见墨卿正在给枫子昂的马刷毛,一边刷一边跟马儿说话。
  两个人转身,面对墨卿坐好,开始吃瓜。
  “以前吧,我一看见你,就想抽你。”
  马儿不乐意,冲墨卿低叫一声。
  “你还不高兴,你说你一匹马叫什么莫离,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你是我兄弟,该委屈的人是我才对。”
  施凝玉死命地忍着笑,原来平时威风凛凛的墨卿将军有一个这样的兄弟。
  林沐枫最初的功夫是墨卿教的,在江南待了几年,被梦将军带回京城特训。
  再见那臭小子时,他已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七尺男儿,赶着一辆马车,站在他面前,笑得依然像个傻子。
  那马就是眼前这一匹,得知这马叫“莫离”时,墨卿追着林沐枫在校场跑了一整天。
  那傻小子终于跑累了,抱着墨卿哭得昏天黑地。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离别,不想分开。”
  这孩子从来没哭过,不管练功有多苦,受伤有多重,一声都不吭,一滴泪都不掉。
  这孩子也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笑,一张脸孔老成冰冷的诸神莫近。
  也只有墨卿能有办法让他笑一笑。
  “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墨卿摸着马儿的脑袋。
  马儿蹭着墨卿的手低声嘶鸣。
  老知县收拾完东西,从帐篷里出来,脚步有些蹒跚地爬到大堤上。
  在发现闲王尸骨的坑边坐下,凝望着远处安葬着冤魂骸骨的山窝窝,落下泪来。
  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探花郎,文采飞扬,英俊潇洒,在京城做一个户部小官,天天泡在京郊研究土地庄稼。
  那孩子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跑到他面前,要跟他学农事。
  他带那孩子植树种田,上山下河,在田地里,那孩子如鱼得水,一收工离开田地,就变得沉默自闭。
  有一天,他带了三个人回来。
  “老师,我有朋友了。”他一脸兴奋地跑进院子,身后跟着三个人,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
  在京郊小院里,那孩子拥有了为数不多的一段美好时光。
  只是欢声笑语总是易碎。
  那三个天仙般的人突然不见了。
  那孩子性情大变,疯魔了。
  昔日探花郎,心灰意冷,辞去京城四品官职,自贬江南,只想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做个没人认识的芝麻官。
  只是天不遂人愿,上任第一天,就在易水大堤附近捡到一块玉佩,是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的。
  安南太子——永安。
  老知县藏着那玉佩,藏了二十年,找遍易水河畔,找了二十年。
  谁能想到,你苦苦寻了二十年的人,被人埋进大堤,不见天日。
  若不是大堤坍塌,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
  温润如玉的闲王与端庄贤淑的王妃才刚刚成婚。
  那才智过人的太子才刚刚五岁。
  真相总有揭开的那一天;
  再深的冤情都有洗清的那一天;
  最刻骨的仇也有血债血偿那一天;
  ……
  可是那疯魔了的孩子,却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如果枫长乐够勇敢,他可以追到安南。
  如果林沐枫功夫够高,他还可以从悬崖下爬上来。
  可是闲王夫妻和太子永远都只是一堆白骨了。
  那疯魔的孩子回来了,以独孤绝的名字。
  那个在土地上一脸痴迷,看庄稼拔节的孩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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