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能吃是福
夜色如墨。
夜空中的星子似乎也在今夜都躲了起来，大地上一片暗淡。
顾问行的腿脚不大好，一个小太监扶着他，慢悠悠地从慎刑司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拿一块儿雪白的帕子仔细地擦着两只手。
“哎哟，可得仔细点儿擦干净咯。可不能让这些下贱奴才的血，冲撞了咱们十四格格！”
身旁一名肤白体胖的太监听了，顿时眉头一挑。
“顾太监，这位十四格格……当真如此得宠？就连您老都被万岁爷请出山，去伺候这位小格格了？”
顾问行斜看了他一眼，“咱家这会儿站在你面前，这不就是明摆着的结果了？”
慎刑司那名太监听了，不由咂了咂舌。
“听说十四格格是万岁爷昨儿才从冷宫里头抱回来的呢，没想到这就一日两日的功夫，就成了咱们万岁爷的心头肉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勾起一边嘴唇，贱贱地笑了起来。
“嘿，这谁能料到呢！？”
顾问行将擦完血迹的帕子塞进了慎刑司太监的怀里。
掩藏在耷拉下来的眼皮底下的眼睛精光矍铄，他哑着嗓子送了对方一句话。
“有些事儿，知道了也是不知道。但凡多一句嘴，宫里头那吃人的井可就不愁饿咯！”
慎刑司太监顿了顿，脸上恭维的笑更大了几分。
“顾太监您说的是，咱们慎刑司本就是为万岁爷做事儿的，咱们都是一帮子眼瞎、耳聋、没舌头的奴才，这废物……”
他压低了声音，向顾问行表态，“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听完他这话，顾问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儿晚上的事情做得好，咱家自然会向万岁爷说明。”
“那两个奴才既然没死，就吊着她们的命，后头指不定还有用。”
慎刑司太监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了。
丑时。
夹道中却弥漫起了浓雾。
伴随着一点微弱的亮光，顾问行的身影一拐一拐地消失在了夜幕下。
…
乾清宫，暖阁。
随着时间的流逝，糖宝身上的高烧并没有变得好起来，甚至还越来越烫。
康熙看得心惊不已。
“十四格格怎么会这样！？你们这群庸医，居然一点法子都没有！？”
太医正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感觉自己的脑袋留在脖子上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万岁爷，臣已经让人去取了酒来，用酒液为十四格格擦拭身体降温。”
正当此时，顾问行也回来了。
看到他，康熙又责骂了几句太医，才转身离开龙床前。
“怎么样？”
顾问行躬身对康熙道：“奴才幸不辱命。”
“那嬷嬷胡氏和宫女芳霞曾经发现，十四格格偶尔会说出一些惊人之语，却是告诫她们未来一段时日内会发生的可怕之事。”
“而后，十四格格就会如今晚这般，浑身发起高烧来。”
告诫？
康熙忽然想到的是，白日里糖宝捧着太子的脸，跟他说，让他近几日都别骑马……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一个是心头肉糖宝，一个是康熙心爱的太子，这两个孩子，但凡谁出了点事儿，康熙都是要炸的。
气得康熙一挥手，将桌上的汝窑茶盏摔在了地上。
“还有呢？发了烧，她们是怎么帮糖宝处理的？”
顾问行冷着声道：“她们对此置之不理，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十四格格……确实忽然就退了烧。”
“而后接下来几天，十四格格就会变得虚弱，要在床上躺好几天才能勉强恢复过来。”
刚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哪怕是见多识广的顾问行都有些惊呆了。
这……还是凡人吗？
听起来，却更像是天上的神仙才能有的手段啊！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大约也是在接受这样出乎意料的内容。
“这件事儿，除了朕、你、还有那两个奴才，还有谁知道？”
顾问行摇了摇头，“奴才一听不对，就将其他人都赶出去了，只有万岁爷您说的这几个人知道。”
“那就好。”康熙的手指在坑几上点了点，“这事儿，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
“糖宝，仅仅只是朕的十四格格，如此而已。”
顾问行想也不想就应了，“是，奴才明白。”
有了顾问行亲自审讯出来的消息，康熙对于糖宝的高烧，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
但是一直在攀升的温度还是让老父亲操碎了心。
他坐在床边，握着糖宝的手，看着这个小小的团子忍受着大人都吃不消的痛苦，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对身边的人太有善心才导致的。
康熙甚至想和糖宝说：“你不要为别人考虑那么多，糖宝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才行呀。”
…
当第一丝曙光照亮夜色中的大地时，已经烧了一整晚的糖宝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样的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
胡嬷嬷和芳霞姑姑不会搭理她的，只会让她一个人在床上自生自灭，连饭饭都不给她次……
忽然，一只微凉的大手搭在了糖宝的额头上，试探着她的温度。
“太好了，糖宝终于退烧了！”
嗯？这个声音是……
糖宝努力睁大眼睛，往床边看去。
这里、这里好像不是竹兰院哦……那这里是，哦，糖宝已经找到汗阿玛了！
糖宝不是没有汗阿玛、没有哥哥的小孩了！
“蛤蟆，糖宝痛痛……”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坚强地忍住眼泪，但是一旦有人关心，糖宝就觉得心里的委屈开始泛滥，就连眼泪珠子也止不住地往外涌。
而守了糖宝一夜的康熙，一下子也慌了。
“糖宝不怕不怕，汗阿玛就在你旁边。”康熙笨拙地用大手呼噜着糖宝干枯的头毛，十分心疼。
“糖宝是哪里痛啊？”
憋着眼泪的糖宝想了想，小手指着小肚子，“饿……”
一直紧张得屏息以待的康熙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最开始是低低的笑声，他还想忍一忍，但是看到糖宝委屈巴巴、瘪着嘴看着他的样子，康熙忽然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能吃是福！还想吃东西，可见是没有大问题了！
糖宝：“……”qaq
“蛤蟆！！”
“好好好，汗阿玛这就让人给你做些东西吃！”
他一边忍着笑，一边转头吩咐同样带着笑意的顾问行。
“还不赶紧去给你十四格格准备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