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章 焦急
爷们的话要真格儿往心坎里送简直令人招架不住,形容姑娘家的温柔乡拿来作比方也未为不可,细细一品不慕武帝白云乡的话实在是极为妥帖。
卿妆的心都能从腔子里蹦出来,拿手蒙住脸十分委屈,“大人您好好地说话,不带这么诱惑奴的,奴就是那墙头草,风往哪吹就随着倒,万一没把持住冒犯了大人该怎么好?”
这样的辛劳都诱惑不到她,何谈冒犯?
卫应潦倒地扯扯嘴角,“识时务才是俊杰,我等着来冒犯,你却不见动静,我未免焦急些,这可如何是好?”
这爷儿甭论是真假,姿态摆的这样低,若是迟迟等不到回应难保不恼羞成怒,到时候浮尸一具,血流满屋那还了得?
卿妆眨眨眼睛也顾不得害羞了,“其实奴倾慕大人许久,只是没那个胆子承认罢了,尤其方才郑妈妈所言良贱不得婚配,更是叫奴的心思止步于此。”
劝不劝得动另讲,先把仇报了再说,卫应面无表情,她就嬉皮笑脸,“咱大殷的律法奴多少明白点,若是奴当真跟了大人,大人自当到衙门里领五十板子再将奴休出府门。奴卑微不值当什么,大人位高权重也没人敢作派您,可正是如此才落了话柄到旁人手里;寻常人等当件趣事说说罢了,若叫宵小听了到朝堂上参您一本,戏文里说他们是巧舌如簧之辈,大人被他们嚼舌就是奴的罪过了。”
说的再动听也不过是推诿之词,他听够了,也甚觉疲惫,她就是那块捂不热的石头,待她再上心也抵不过心里摆不上台面的挣扎。可谁没有这样的心思,他待她好只是为了拉拢她,叫她和盘托出冯勋的谋划么?
也不尽然!
他骗不了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存了妄念,动一动就会心花怒放,果然是高位坐久了太过孤单,但凡一点意外都会叫他留神瞩目么?若是如此,冯勋这招美人计果真是合他的胃口。
然则他有很好的自制力,懂得悬崖勒马,“不要紧,我是个罪行罄竹难书的奸佞,即便有人听了也没胆敢寻我的不快活。”权臣的威慑转而内闺似的愤懑,“可你这话,即便是跟了我也不是真心实意,叫我十分伤嗟。”
说个来回还是她的不是,卿妆规规矩矩跪下,“大人对奴的宠爱奴明白,奴仗势放肆,惹大人不快活,求大人赐罪。”
哪里谈得到宠爱,对着虚以委蛇罢了,两个人心里明镜似的。
卫应觉得无趣,连敷衍的心思都没了,可又不甘心无功而返,“你既是我的通房,姑奶奶那院儿就住不得了,先去收拾再同你姊妹辞别。”他俯身将她圈进怀里,“我整日就在此等你,知道我宠爱你就早早地来,再别让我焦急了。”
善解人意又暧昧的情话,卿妆生怕他哪里的筋不对付又拧上了,也不敢妄动,就直不楞登地点头。他听了,嗓音可谓云收雨霁,春风拂面,“这才是我的好姑娘。”
好姑娘接了分派,回院收拾行李去了,文先生掖着手站在廊下俯身揖礼,忧心忡忡的模样,“小人方才听着几声,斗胆进言,大人这方使的不在力道上。”他见卫应没言语又大胆道:“戏子么,风餐露宿的没个好日子,缺衣少食手头拮据,您就在这上头下功夫,赏些金银绫罗绸缎更强些。”
他这个人那丫头都不稀罕,能稀罕这些死物,堂堂大殷宰辅竟落得和这些细软比肩,简直令人扼腕。文先生诚惶诚恐地等待他的反应,良久才听他幽幽地道:“不成。”
这怎么就不成,女人可不都喜好这些玩意儿,不喜欢这些玩意的那还能有旁的?吹拉弹唱的伶人总不能弯弓搭箭,舞刀弄枪吧,也不成体统不是?旁人拉拢个姑娘信手拈来,这爷儿生得副好容貌却这样难,文先生不解,等抬头时瞧他翘首期盼的姿态,直觉这回要坏事。
卿妆领着两个丫头回了崔媞的院,不过半个时辰早不复方才的热闹,东西厢的帘拢前玉苓雁湘锦川众人正福着身子行礼;耳房门口里外脸碰上顺荣家的,也随着闻声来的洒扫婆子一道叫姑娘,霎时人声鼎沸。
耳房里东贞正站在窗户边挤眉弄眼抖机灵,“哟,瞧着谁,给奶奶请安。”
后儿苌儿捂着嘴咯咯乐,卿妆不理她,自顾自捡搁在耳房的零碎物件,“您老人家院子扫了,衣裳洗了,就闲呢,你不忙去还噙等着郑婆子和顺荣家的来拾掇你?”
东贞哼一声,“老郑婆子挨了十板子躺床上直哼哼,顺荣家的一面顾着姑奶奶一面顾着她,里外没我的事,闲着也是闲着。”她拿肩拱了拱她,嘴杈子往耳朵根咧,“多亏你,你说你不声响的,这有出息。”
这是个嘚啵起来没完的主,卿妆卷了袖子跟她一道,“闹什么,真当个事儿似的。”
东贞接了她的活计将她摁到杌子上,边忙活边闹,“哪不真,这事儿就是脱了毛的刷,有板有眼的。可不敢劳烦小姨奶奶,今儿您身份最贵,还是我来吧,日后劳您升发可别忘了提拔我。”
“您可真是大出息。”
东贞白她一眼,“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跟这儿最大的愿望就是瞧那俩老乞婆栽跟头。今儿你走了没瞧见,板子打得那叫个脆生生,我虽没细看,可听着声哪怕死了心里都是舒坦的。”
卿妆笑道:“板子揍身上不容易好,那你能舒坦好些天!”
东贞紧着点头,“这话我爱听,我没什么大志向,待我好的我盼着她好,待我孬的我就盼着她死我前头。今天这两桩都圆满了,你给大人做了通房,虽说不是正经的小姨奶奶可得着这么个脸面也值了,再别往这儿来,好好伺候大人才是正道。”
脸面值几个大子儿,卫应不过是戏耍她寻开心罢了,卿妆尴尬地垂了眼睛:“我的根可扎在这里,怎么能不来?”
“你得了闲叫人给我递句话,知道你惦记着我就得了,这院里可有什么来头?新来的两个叫纹以和又儿的,正想着门路出去呢!”东贞提起崔媞来就叹气,“当奴婢的谁不想跟着个有前途的,前儿那个可怎样呢?睡了吃醒了闹,你不理她还好些,人在跟前儿紧着哭,我看是好不了了。”
她灰心丧气,拿眼觑卿妆,“大好的日子说这做什么,你晚上去伺候大人抓紧着再成回事啊,说不定等明儿醒了就是小姨奶奶了,到时候我就能四处讲跟小姨奶奶做过姊妹,多风光。”
这丫头浑说八道一溜溜的,不经心就得叫她占了便宜,卿妆苦笑,“这都是哪跟哪儿。”
东贞咂咂嘴,“卫大人再高不可攀也是个男人啊,男人的喜好都一模子印出来的,就那点事,你都攀到人了不再使点劲儿多亏呐!出府的那事儿就忘了吧,不为什么也得为自己开条路,你身上的官司还没完不是,依附大人还愁这个?”
她说的五迷三道的,卿妆也不好打击她的兴头,再回后罩房收拾又听了她絮絮一路。等正要出门逢着纹以和又儿给崔媞取药回来,给卿妆行了礼,再进院青天白日的也不背着点人,昂扬地数落崔媞的不是,怎么得讨嫌招厌上下都不对付。
顺荣家的大约是听着一耳朵出来嗤了两句,倒是不大声言语了,藏身耳房里仍旧唧咕咬耳朵,对顺荣家的怒意不屑一顾。东贞见了扯扯卿妆,“见着没,崔家没人给那位撑腰,大人也不爱这头,指不定哪日连院子都得送人,你惦记着可做什么?”
奴大欺主,如今连个小丫头都能指摘几句,崔媞势劲儿可真的要颓败了,卿妆摇摇头,个人的造化旁人也说不得,同东贞告辞回亦闲游去了。
那厢有两个小丫头先替她料理了耳房里的住处,和氏叫人搬了虫草八扇格子的围屏挂了玳瑁帘子,随着送来的还有错金博山炉和鎏金银的子母口香薰,一时间屋子里摆的满满当当。
跟前伺候的青安是个伶俐的,到卿妆面前见礼只随口奉承句姑娘的装扮可真素雅,那厢就有人回了和氏,又叫人送了两螺钿盒子的首饰来,卿妆顺势挑了几件和四串钱赏了屋里外的丫头。
热闹劲儿直到天见黑才转淡,卫应书房里进进出出都是官吏,卿妆不能旁听又不给走远,就孤身一个在月台湖边闲逛。这院落大的很,天明还好些,一入夜掌上灯哪里仍旧黑漆漆的,卿妆坐湖石上缩紧了手脚。
外面有小子来回事,路过她身后也不往前去了,俯身行礼,“给姑娘请安,姑奶奶院里打发人来说下半晌姑奶奶见好,做了一笼屉的点心,赏了几个丫头用了。这会姑奶奶院里的纹以和又儿怕是不成了,医婆说点心里有闹羊花,灌了栀子水下去也不见好,姑奶奶惊着了,劳烦姑娘回大人声。”
卿妆起身,又问:“旁人可怎么样了?”
那小子又道:“都用了,只那俩丫头出了事,邪性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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