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章 拿乔

  今儿左右少不了一场乱,那婆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但凡见着巧宗就能从土地庙里钻出来直冲九霄打玉皇,也不管是不是犯上作乱的勾当,背后有个天大的靠山。
  卿妆不愿意叫她瞧,周氏领了一干丫头就将那匣子保下了,拼了命也不叫她得逞,周氏道:“吴姐姐,哪家的主子还没有一两件体己的物件,大庭广众这么晾着,不大合适吧?”
  吴婆啐了她口,“周妹妹活了这大把年岁还认不清门户呢,主子,她是哪门子的主子?在咱们姑奶奶跟前儿她算哪瓣蒜,有什么能瞧不能瞧的,都是卫家的物件,让她抖搂出来可也算抬举她。”
  周氏冷笑,“你认你的主,领着她的令儿,我认我的主,姑娘不叫你近身你今儿便是踏着我的尸首过去也不当瞧的,等着大人回来再同你理论。”
  吴婆招呼了身后的媳妇来摁人,“谁回来也不成,一个偷鸡摸狗的下贱玩意儿,我瞧你可能理出个天来。一个个站着挺尸,还不将那匣子拿了来,好回姑奶奶一声。”
  “等等,”卿妆笑盈盈地捧了那匣子到人前来,“吴妈妈,您可急什么,您差的无非是些金玉头面,您瞧我这儿匣子轻飘飘的哪里有那些物件?”
  吴婆鼻子眼睛朝天,压根儿不信,“姑娘上下嘴一合,您说没有就没有,总得亮出来叫大伙儿见了也好相信不是。您藏着掖着,到底有什么秘方子不叫咱们晓得的。”
  卿妆拨弄着匣子来回晃荡了几下,“也不是我说的,是这匣子说的,若真的有金玉,这会里头怎么能毫无声响?我不让你瞧,自然有不让你瞧的道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妙事都叫吴妈妈如意的。”
  吴婆气得干瞪眼,“谁晓得你葫芦里闷得什么药,左右藏着见不得人的物件,今儿拿出来瞧了也就罢了,否则连你一块捉到姑奶奶面前但听发落!”
  周氏领着丫头顶到她眼跟前儿,“我瞧吴姐姐今儿不是寻物件,倒是栽赃陷害来的,别是您心眼子昧了,顺手拿了几样,看我家姑娘心善好说话欺负到头上。您说您没拿,可怎么个方证明您没拿,到底是脱干净了衣裳裙子叫我们搜搜,大伙儿也好信服呐!”
  一院子的人直瞅着吴婆子倒脸,想乐又不敢乐,也不晓得是羞还是难忍,脸面俱是通红。
  吴婆七窍生烟,四下一望越发恼怒,便口不择言,“一个个都要反了不成,前儿都说卿妆姑娘到大人身边心怀叵测,还被怀疑是奸细来着,这匣子里头别是藏着通敌的罪证吧?你身边丫头婆子全是帮凶,待我回了姑奶奶和老太太去,叫衙属里的人拿了,大家都干净。”
  这话不当说的,内宅撕闹归撕闹,要是扯上细作贼子这事便小不了,卿妆也没工夫理会她打谁那里晓得这么桩情儿,先煞住了众人的想头再言语其他的。
  她仍旧笑盈盈地掂了掂那匣子,“您知道的还老少呐,成日里在内宅里推磨还知道奸细二字,您这话打哪儿听来的,是谁活得腻味了,大年节里要将卫家悉数拖下水?该不会是您哪个相好的在外头干了这档子缺德事,您这会理屈词穷嘴没把门的,胡嘞嘞出来了吧?”
  吴婆脸憋成了下了汤锅的蟹壳子,周氏后头又补了句,“吴姐姐就认了吧,您那爷们儿叛的是哪家通的又是哪户,这把年岁了还叫您在府里盘桓也不接了出去,可见他在你这儿也不得劲儿,您护着他他也不领情呐!”
  她两个鼻子眼睛揉一块说成个囫囵的模样,女眷对奸细的事儿不甚感兴趣,倒是对痴男怨女尤为上心,这会谁还在乎卿妆手里头拿着的是个什么,一色的眼光全都瞧着吴婆。
  吴婆进退两难,外头倒杀进来一个手脚伶俐的,扑到卿妆跟前张手将后头的人给护住了,嚷嚷道:“谁也不许动我的匣子!”
  她这么一闹,事态急转。
  吴婆被卿妆主仆正摁在臭沟子里头不得翻身,这会见有个软梯子来能不搭上,她皮笑肉不笑,“原来是小穗姨奶奶,我正跟这儿拿赃物,您别同我玩闹,您的匣子怎么在这院?”
  穗儿死盯着她,“先前我来找卿妆姐姐做针线,她上姑奶奶那去了,我就把我的针线匣子搁她屋里了;这会你们胡乱赖人,我又没有上姑奶奶那儿,我的匣子里怎么能有你丢的东西!”
  “这……”
  穗儿又道:“你们怀疑卿妆姐姐可是错了,我的匣子里装的全是花样子,她又打不开,怎么往里头搁东西?我的匣子是三太太给我的,你要不信,问三太太去,她若让你打开咱们回来就打开。”
  说罢,她又蹲地上把脸一蒙,“恭二爷不在,你们都欺负我,回来让他把你全都撵出去。”
  她跟这儿哭闹上了,一板一眼地说的有理有据,吴婆再横也不能横到别人府上,这会搓了搓牙花子沉着脸道:“小穗姨奶奶说没有就没有,咱们上别地儿寻去,倒是偷头面的,祖辈都是百爷种的下三滥玩意儿,叫我找着了送阎王殿里当鬼下水儿!”
  吴婆发了通狠,悻悻地去了,院子里的热闹一散,好生无趣,都各自回了值上。
  卿妆搀了穗儿起来,给她抹了泪拍了衣裳,拉着往屋里去,笑道:“你是我的大救星,今儿要不是你,我可难办了,回头元宵能出府我做东,请个大席面你得赏脸。”
  穗儿听得眼发光,“你说话算数,我听阿恭说咱们府出了门往东过两条街就有个永兴昌,他和别人常往那儿去的,就是不能带上我。”她叹了口气,“每回想偷溜出府都叫我婆婆给看住了,她虽不爱训斥人,可看着她笑我就害怕。”
  卿妆点头,“我头回来不晓得哪处有滋味,你既喜欢那儿咱们就去,十五我上你府里找你,你可待在家。”
  她连连抚掌,“极好极好,我整日都在家,你可得来早些,咱们吃完了还可以去看灯,阿恭说那日的灯也好看。”
  卿妆将匣子锁起来,拧头来打趣她,“句句不离你家二爷,可是他今日入宫去了,你想他想得紧?来我这儿诉诉情儿,我不是你的阿恭,只当没听见!”
  穗儿啐她,“呸,我拿你当姐姐,你倒来笑话我?偏生卫大人今儿不要进宫么,那里头是不是他写给你的信,就该让刚才那婆子抖出来念念,讲讲你们的私房话好叫你脸红。”
  她只笑,没言声。
  穗儿又道:“阿恭也给我写过信,那人是没正形,后来叫我婆婆发现,一把火全烧了,他再也没敢写过。”她垂下眼睛,“要是我当初能将那匣子锁好了,偶尔还能偷偷拿出来瞧瞧。”
  卿妆拍拍她的手道:“你二爷心思都在你身上,人是最为要紧的,往后你想听了叫他讲给你听,这是捶不烂也烧不掉的。”
  穗儿摇摇头,眼睛里有泪光,“只他喜欢我有什么用,说白了我只是个小老婆,我婆婆看不起我,她正踅摸着给阿恭找太太,阿恭拗不过她的。”
  卿妆给她抹抹泪,穗儿哭得越发凶,扑到她怀里呜呜咽咽。她没法劝,她何尝没想过这样的事,到时候她可以想方设法拿脚走人,穗儿能走得脱么?
  她哭够了,抬起脸来很不好意思,“说好了来寻你玩的,倒叫你不高兴上了,我这就要家去了,阿恭回来要喝我做的鱼汤,我连鱼还没抓住呢。”
  卿妆叫青安收拾了两个攒花盒的点心叫穗儿的丫头装了,送她到门上时正见院外的扣瓣红梅开的正盛,她凑手掐下来一朵插在穗儿的鬓发上,笑道:“快些去吧,回头你的阿恭又得来寻人了。”
  穗儿瞪她一眼,红着脸领着丫头婆子蹬蹬蹬走远了。
  她站着没挪地儿,周氏劝道:“今儿冷,姑娘快些进去吧,免得大人回来心疼。”
  她没搭茬,就问:“大人寻日爱喝鱼汤么?”
  “啊?”周氏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大人爱挑嘴,嫌鱼腥,鲜少用。”
  卿妆点头,“那就梅花糕子吧,这还有得挑么?”
  周氏有些傻眼,这态度不过半日可谓判若两人,昨儿晚上还若即若离闹着要出府去,这半晌就预备上点心了,年轻孩子们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甭说是她,卫应打宫里回来也是这么个情形,房里冷冷清清,就初齐一个进出伺候的,他皱眉问道:“你们姑娘呢?”
  初齐的笑能咧到耳朵根儿,“头前东府小穗姨奶奶来了,走时说要给恭二爷家去做鱼汤,姑娘听了心里嘀咕,后头就摘了院里的梅花说要给大人做糕子。姑娘试试手,叫奴们先试吃了几个,滋味甚好,这会第二屉要出锅,都围着讨赏去了。”
  卫应手里端着一盏茶半晌没喝进去半口,忽然有种枯木逢春的惊喜,这样的惊喜打心眼里望手脚上蔓延,险些叫他哆嗦起来。椅子坐不住,脚底下生了风似的要往灶上去瞧她。
  可到了门口又拿上乔了,小丫头片子不能惯,叫他等了这许久,看回头怎么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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