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守着

  既然是私房话就得背着人说,说的什么也不能叫人听了去,所以越是秘闻越容易露馅,卿妆还陷在叫请郎中把脉的事里惶惶不安,这会一听私房话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她惊慌失措,罪魁祸首倒是四平八稳地起了身,一一给长辈行了礼,最后把目光赏赐给她几许,“好生陪老太太和太太们说话。”
  声儿虽和缓,可威势压人,要是不晓得他寻日里的骄矜的臭毛病,她当真被他唬住了。好生说话,如何个好生法,还不是旁敲侧击叫她顺着刚才的话替他继续诓人!
  可众目睽睽她也不能反抗,饶是心里把他掼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摔打,面上还得小心翼翼的,“是,奴晓得了,大人只管安心。”
  卫应甚是倨傲地点了头,老太太不乐意了,拿拐杖敲他一记,“还不快走,跟这儿吓唬娘们儿,坏毛病!”
  他走了她又不放心,叫了棠姑进来,“你亲自到应哥儿院里,饭菜点心可是温的,手炉焦炉熏笼可都是燃上的,衣裳冠子可都是新添的,地龙可有哪处照顾不到的地儿一一看了来回我。”
  老太太看着棠姑辞了出去这才拍拍卿妆的手,笑道:“方才应哥儿冷不丁的你害怕了吧?没什么的,他终归是你爷们儿,敬畏是应当的,可若是太过,过起日子来还有什么趣儿?”
  她埋着脸儿点头,“老太太说的话奴记下。”
  “你是个识时务的,原我不当理会你们小辈的事儿,饶是今天话赶话说到孩子这上头。”老太太约莫是想起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又掉了一回眼泪,“应哥儿虽不言语,可心里头惦记呐,打小一有事儿成日脸就沉着,怪吓人的。”
  卿妆只得垂着眼听老太太感慨,她叹了会,冷不丁问道:“你多早晚到的应天?”
  就说卫应几句哪能糊弄住老太太,原是跟这儿等着她,应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她进卫府的事,这光景做不了文章,只能在进府后头的时间上动脑子。
  她轻声道:“回老太太的话,冬月初三进的府。”
  许是在场的全是女眷,也用不着避讳着,老太太哦了声道:“当晚,应哥儿就叫你伺候了?”
  头回见了面就把她关书房里头,给鹌鹑脱毛似的剥得只剩件主腰,后头又叫丫头来给穿衣裳,吵嚷嚷的阖府都以为卫应宠了她。有人证,也不怕老太太问,她红着脸点了头。
  三太太见了忙道:“都来俩月了还面嫩得跟姑娘似的,不要紧,咱们都是打那儿过来的,娘们儿关起门来说话就那点子事儿。”
  老太太笑着斥她:“以为谁都是你那大嘴叉子,今儿听桩事明儿能聊到山海关。”她转来又问卿妆,“别听你三太太嘞嘞,你同我们娘们儿好好说说,那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孩子她也想闹明白,卫应冷不丁这出跟惊雷一样,劈得人摸不着方向,她又不能照实说老太太您被您孙子蒙了,压根儿没这么回事。
  那爷儿把鼓点子都给她敲好了噙等着她上场呢,她委委屈屈跪了把脸一蒙,将蜻蜓眼怎么跌的她怎么下的水说了一遍,只添个孩子挪个日子,旁的也没冤枉崔媞。
  老太太听了把沉香拐敲得咚咚响,“反了天了,心这样坏,寒冬腊月里头作派有身子的人,我老卫家怎么对她不住了?她卖煤的跟个狗,净吃闲饭,我们还没嫌,她倒好,自家绝户也要搭上我们不成?”
  四太太紧着劝,“总归人要采选去的,选上了更好,往后一辈子再不用来祸害咱家;选不上也没甚的,叫了官媒,说个亲事远远地嫁了,老太太用不着和她置气。”
  卿妆心里叹气也没敢言语,实在没明白卫应下了狠招教训崔媞为了哪般,那厢老太太的气还没顺,这事儿完不了,“先头顾念着她父亲对应儿的恩,还礼让三分,打今儿起进宫当娘娘算是她的造化,若是回来,卫家再没有这号人。”
  她说罢了,又来瞪卿妆,“你也是的,自个儿不小心着,有身子还到那个晦气跟前儿,可见你这个当妈的粗枝大叶,儿女的福分薄。”
  老太太是海底的拳一通打,有力使不上,越想越窝火,“先头还听姪丫头的话想把崔媞给应儿收房来着,这丧门星克坏了老崔家,险些又来克咱们,幸好宫里的意思下的早,撇开她是咱家有造化。”
  她抱怨完了将人拉起来,“你这通苦吃的冤枉,家来又受了气,万事也莫要想的,赶明儿挑个好日子叫应哥儿立了你做姨娘,有我给你做主瞧谁还敢翻腾。”
  卿妆抹了泪千恩万谢地磕了头,老太太让她坐了又语重心长地道:“应哥儿尚是血气方刚的爷们儿,你如今养着身子不能伺候他,他没得憋闷,我的意思明儿再挑两个到他房里去添茶送水的。我年岁大了爱唠叨些有的没的,好不好的咱们再商量着,你觉得如何?”
  这事儿绝不是如老太太讲得好商好量,卫恭的妈是东府三老爷的妾,到卫家二十来年了,连给儿子选媳妇的份都没有,甭说是自个儿这个不起眼的丫头了。她要给卫应再添两个通房,能容她说个不么,怪不得支走了人,想这出先斩后奏。
  她蹲了蹲身,“奴也觉得院子里空落落的冷清,可又不敢随意拂了大人意愿,如今老太太说到奴心坎里了,这事儿是再好没有的,往后少不得热闹。”
  点到为止,她的挣扎仅能限于此,委屈也恰到好处,哪方都不得罪。
  老太太做了整天的月老甚是欢喜,见她应了就叫三太太和四太太张罗着给卫应添通房的事儿,就着晓得的几家丫头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卿妆又盘桓了阵儿,左右没她什么事就告辞去了。
  出了院抄近道家去,结果刚迈上小路就瞧着银山翠竹下掩印着个人,头戴乌金翼善冠配身天青海水江崖纹曳撒,君子风流,叹容观止。
  人生得好,可惜姻缘太盛便是过,三春未至桃花并蒂开,甚是烦人!
  卿妆离着三步远停下,掖着袖子连连感慨,那爷儿却也等得,闲闲斜倚冬风,“我怕你被老太太拿去吃了,天寒地冻巴巴地候着,你可倒好,替我说起媒了,赶明儿我娶了人进门还得封个大的谢你牵红线。”
  不过片刻的事,消息可真灵便,她嘻嘻笑着过去将他的手捂在掌心里,只包了半截还邀功,“奴给大人捂着,天寒地冻您也不冷。”
  卫应斜她一眼,甚是幽怨,“昨儿哭闹着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转脸就答应往我屋里送别人,亲过了便不要,弃如敝屣!”
  卿妆被他一通白呛傻了,合着她才是那个朝秦暮楚的,她恨恨地甩开他的手,“那依着您怎么呢,跟老太太掐,跟三太太四太太闹,撒泼打滚不许给您挑通房?那这会也用不着您等这了,咱兔儿爷打架,散摊吧!”
  他哼了声,抬手捏她薄薄的下巴,“寻常跟我这儿不是挺能嘚啵么,到了老太太跟儿成了倒了泥的佛像,连言语都不敢言语了?”
  “咱也得分事儿,老太太正高兴呐,奴紧着添堵,搁您您乐意?”她拽他的手,不给他捏,“您倒是尊大佛,要不您去跟老太太言语我不爱要您的人,我就愿守我屋里的,看老太太怎么言语?”
  卫应顺势握住她的指头也不往院里回,到处瞎逛,一口回绝,“不去。”
  她嗤了声,“所以咱得从长计议不是,所谓缓兵之计嘛。”
  看她摇头晃脑地得意劲儿他就来气,四下里无人,到了处暖坞就把人给推进去阖上了门,卿妆刚手忙脚乱地从罗汉榻上爬起来又被他捂身底下,孵鸡卵似地压严实了。
  她唬得毛骨悚然,战战兢兢地劝道:“不带您这么不讲理,事儿是您挑起来的,她预备着把小崔姑奶奶给您收房的,这会人要上宫里采选,不得给您另挑两个?”
  卫应嗯了声,摸摸她的发髻,“这事前些天就听了,说起来陛下采选还是我的提议,不然如何这么凑巧,时辰是对的,人也正好。”
  就晓得是他捣鬼,她歪头看他,“您不怕对不住您老师?”
  卫应道:“卫家把崔媞娇惯着养大就算还了恩,她若老老实实的等着嫁人,我哪会如此,可惜她上赶着要和姑母沆瀣一气来算计我,以为着嫁进来便能掌控整个卫氏。”
  卿妆没言语,卫姪出了门也是卫家血脉,用不着掌控,除非是她爷们儿的意思或是范阳卢氏觊觎卫家,一旦牵扯上这事儿就不是她能理会的了。
  她点点头,“即便没有小崔姑奶奶,卢家尚有两位小姑奶奶,姑奶奶还是能指给您呐。”
  他勾唇一笑,“等二十开了官印料理上事儿了,头一个就得发落卢家那位打死人的大爷,她有功夫管我?倒是你,这么机灵,心上当真长了七个窍么?”
  他略抬了抬身,将她心口亮出来,手勾开她衣领子上的金纽子,接茬往里头探,俯了身咬住她的唇呢喃道:“叫我看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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