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 教训
青安是个利落姑娘,听了令当下照办,生怕叫人劫了去的少记上一件两件的便宜了高氏,也不晓得打哪招来了初齐,姊妹两个头挨着头提着笔一顿嘀咕。
初齐着急上火的时候容易犯傻,寻常时候心眼能透着八个,尤其在高氏和薛氏的事情头上,前儿擦了什么脂粉一天拿哪个杯子吃了几回茶,记得一清二楚。
卿妆还没听明白院里的言语什么,那厢她俩就拎着长长一串单子到跟前了,“姑娘您瞧二十六件不多不少,咱也没冤枉那恶老雕,您要有招儿可劲儿叫她吐出来,吐出来都不带完的,当着面敲个稀碎叫她听响。”
两个丫头恨得顶梁门直冒烟,她接过来瞧了,虽都是些金银玉翠细软小器,但可着邺京城找也踅摸不出第二件来,送进当铺里换的钱足够高氏爹妈哥子躺着吃半辈子。
难为高氏跟她不外气,打她这儿横抢竖赖的,出了府在自家人跟前倒成了背田螺的蚂蚁假充大个儿,左右不是自个儿的东西典当了也不带心疼的,还能顾着家里何乐不为?
卿妆笑笑,将单子给了青安,“我晓得了,今儿趁着出府该办的办了,过了夜咱们自己都不痛快。”
青安和初齐互看了一眼将信将疑的,毕竟那高老雕是个蹩脚货,拿人家的轻巧,叫她倾家荡产的只怕难得很,更别说心甘情愿的。
卿妆系上青地儿竹叶一裹圆下了台阶,和氏正和周氏说的火热,笑一阵儿闹一阵儿,见了她立时迎上来福身笑道:“姑娘好,您这是要出门?”
离了应天,人也变得客套了,她笑道:“许久不见,和嬷嬷可好?您成日里事忙的很,今儿怎么得空上我这儿瞧瞧,可是有什么事儿嘱咐。”
和氏忙笑,“劳姑娘惦记,大年节的连轴转,抽不开身上姑娘这儿请安来。我好的很也不敢担您嘱咐一说,今儿本想往针线上看着做春袍子,大人说您要上东府去生怕小丫头们冒失领不清路,这桩要紧,就命我送了您去。”
卿妆一劲儿道不用,“东府跟这儿就隔着道河,那河还是府上的呢,我摸不迷。您忙您的去,阖府的衣裳没上千也得过五百,可不敢耽搁。”
和氏慢她一步送她出去,“姑娘体谅我们做奴做婢的那时我们的福分,我们要是造次岂不是连老天也不饶恕,可总归有那些个不开眼的,成日里打听那不该打听的。自个儿生病了不看着自个儿一亩三分地的药灶,净瞅着人家的,她身上病了,吃人家碗里的药还能好了不成?”
她话里有话,卿妆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等到了岔路口,和氏拿眼往高氏的院落瞄,“说的可不是那个,原先也是个官宦之后,闹得市井泼皮似的,若不是老太太重面儿,哪有她什么?”
高氏借口自个儿院里的小厨房不干净,打昨儿起非要同她一处煎汤熬药,也不知道做什么打算,她听说了只叫丫头们盯着,也不能生撵不是?
“各有各的活法,她那样活得得意,左右不来惹咱们也就完了,您甭气的。”卿妆笑笑,“再说我近日里吃药累得大伙儿都跟着受罪,也不觉得好是不好,心里头老惦记着,若是那位郎中再进府还想请到我这儿来帮衬着瞧瞧。我这要就上东府里去了,您留步。”
她说的话看来这主儿是听明白了,也不枉她跑这一遭,和氏规规矩矩福身行礼,“嗳,您走好,短了差了的只顾叫丫头们家来说一声,我一准儿给您备齐了添过去。”
等把式扬了鞭子还能瞧着和氏领俩丫头站在门上相送,周氏掖了帘子道:“这是个认主的,大人待谁好她就巴结谁,入不了眼的左右倒也不得罪,今儿就上咱这儿孝敬来了。”
卿妆笑,“还得亏您前儿给她铺了条路。”
周氏道这可不敢,“若不是姑娘叫防着高氏,我哪能跟她照面,不过托她盯高氏那妈子整日里头捣什么鬼,她是个能干人,不过两天里外门清。要说高氏和她那妈子果真是歪锅配扁灶,一套配一套的,主子当物件往家里头贴补,那妈子也有样学样,扣个一两件的当油水。”
青安一心惦记着报仇的事,忙不迭地问,“她们主仆上哪家当的?”
“转两条街的长生斋,高氏不着调的哥子和长生斋的朝奉穿一条裤子,就差换老婆的交情,高氏从姑娘这儿掠了物件都是叫他倒的手。”
两个丫头红着脸捂嘴嘻嘻哈哈直笑,又追问:“他们倒也胆大,器物下头戳着卫府的印,那个朝奉难不成是不长眼的,还敢接?”
周氏道:“高氏那哥子是个浑头,眼里只认钱,交代的是死当,人家何乐不为,神仙皇帝也得讲理不是?”
卿妆琢磨了半晌,又问:“和氏可说高氏哥子寻常在哪赌,什么模样?”
“她叫人给了张画像,还有个赌坊的名儿,生怕您用的着,都问清楚了。”
周氏从袖口里摸了张纸递来,她接了瞧一眼,五大三粗的蛮横人,倒和高氏眉眼有几分相似,便嘱咐道:“外头随行的有大人的两个戈什,叫一个去赌坊知会她哥子声,就说做妹子的反悔了,得变卖宅子田地把东西赎回来,不然她命就保不住了。”
周氏和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平白这么言语,她哥子能信么?”
卿妆挨在大引枕上笑得欢实,“所以趁时候早,咱们换趟轿子到长生斋去趟,唬一唬那个朝奉,闹得大些,最好将当铺门口两串大络钱给薅下来。”
多早晚也没见过她这样式的,周氏有些手足无措,“姑娘,您这样,倘或叫大人晓得了,面上也不好看呐。”
她抿了抿发鬓,一笑:“我如今姓高了,是当朝首辅卫大人的妾,还有个横行霸道的哥子,怕什么?”
初齐一听就来劲儿,敲了敲围版扬声吩咐把式,“转道咱上长生斋喽!”
这还有两个起哄的,周氏拦都拦不住,那个随来的戈什仗势欺人的本事简直得心应手,到了当铺跟前也甭管里头横门一溜柜台高的如何离谱,凑手把正举着东珠乐得找不着北的朝奉给薅了出来。
掌柜的不在,这二掌柜的也不惧人,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夫人,您有何事吩咐?”
卿妆隔着轿帘子道:“前儿我哥子替我来当物件,有圈指圆子,金刚箍云根,好些是你这辈子瞧都没瞧过的。那日我不过是使性子闹着玩儿,现在我后悔了,把东西还我,要多少钱给你就是。”
她说的是行话,那朝奉一听就晓得事情出岔子了,恭恭敬敬道:“敢问夫人夫家高姓?”
卿妆捧着脸乐,声音骄矜的很,“你管我爷们儿叫什么,晓得我姓高就成,冲我哥子的面说来还得叫你一声大哥哥,亲戚理道的不用那么麻烦,东西给我钱给你。”
门前栽了一溜李子树,理都是她家的,那朝奉也撂脸子了,“这位夫人,咱冲哪儿也得讲道理不是?您说您姓高,这我记着头前有位姓高的,您家当的是死当,告到衙门里我也不能给您;可这天底下姓高的人多了去了,您要是再别地当的,寻事寻到我这儿那不成。”
卿妆道:“瞧你这德行,给银子算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我就成全你,去把他铺子给我砸了。”
事前掂量好的,不过是把长生当铺门脸拆了,络钱的店招卸下,也没大动干戈,只给他个贪财的教训。抓人的戈什动作麻溜的很,三下五除二,长生当门口就没个人样了,顺带将里头听声举了棒子出来的伙计也给撂趴下了
瞧热闹的聚了一大波,那个找高氏哥子的戈什回来恰好也混迹在人群里,周氏瞧了眼,凑到轿子前低声道:“姑娘,她哥子应该快到了。”
卿妆嗯了声,扬声冲那痛哭流涕的朝奉道:“今儿给你个教训,好好掂量掂量给还是不给,明儿我还来。”
事也办了狠话也放了,轿子三饶两绕寻到没人的地儿放下卿妆,初齐将轿子还回杠房付了余下的赁银,再想找她们的踪影只怕是不能够了。
马车原路返回上东府去,原以为哪个也没察觉这事儿,结果长生斋对面茶肆二楼掀开了半扇窗,窗前一人捧了茶碗笑道:“我的这位小嫂嫂,原是个女中豪杰来的,这么霸道的事儿叫她做来,简直叫人刮目相看!”
对面的人垂着眼吃茶,充耳不闻,那人一笑,“卫大人特意约我上这,是觉得小嫂嫂手软,挑衅的事儿做的不尽兴,好趁机帮衬帮衬?”
“宪臣,你多虑了。”卫应放下茶碗,拿眼往楼下仍旧人声鼎沸的地儿瞅,“我是生怕她将当铺夷为平地坏人营生,伺机劝劝,毕竟她太叫人头疼了。”
太叫人头疼的那个这一时半会就进了东府,先去正房拜三太太,她正愁着,见卿妆喜不自胜,“你可算来了,你们交好,替我好生劝劝她。十六就要上给龚哥儿定的那家纳彩,她再这么要死要活的闹,哪个面上是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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