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章 蛮横

  苌儿打几天前起就跟卿妆不对付,见天寻衅滋事,卿妆不跟她一般见识她不高兴,跟她针锋相对她败下阵来更不快活,逮着个机会见缝插针也得添堵。
  周氏闻言气得往她额头上顶了记,“小猴儿成天瞎白活,邺京城这大,还不兴别人有这名姓,边儿去。”
  她揉着脑门万分委屈,“您也甭怨,她姓卫罢了,谁都不跟还就挑我。”又低头看吃手的小女孩,“哎,小妹子,我不认识你爹妈,哪来的回哪去嘿!”
  那小女孩倒也不认生,仰着脸直直地瞧她,“认识,你跟我娘亲坐一趟车。”
  “我跟你娘多早晚坐一趟车?”苌儿更闹不明白,眼神往卿妆那儿瞄,挤眉弄眼地哼哼,“合着这孩儿原是你的啊,阿姊。”
  不跟她这儿讨两声便宜,今儿是没完了,卿妆掖着手望了望饭庄外车水马龙,怅然道:“还真让你说着了。”
  众人目瞪口呆,她又笑着补了句,“这小丫头约莫是卫家的哪位小姑奶奶,马车上有卫家的徽志,她大概认岔了,咱回头出门问问,寻着车好给人爹妈送回去。”
  苌儿一脑门兴奋劲儿彻底偃旗息鼓,垂眉耷眼冲那小女孩比了比门口,“请吧,您!”
  小姑娘也不见外,等她的手垂下来不慌不忙地牵住了,苌儿翻个白眼却瞅见卿妆望着她直乐,坏心思又上来了,“阿姊,这小妹子真不是你的,要不你再好好瞧瞧?”
  她笑得不怀好意,卿妆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半晌,直把她看得发毛才言语,“你这小妹子今年少说五岁,五年前我尤像你那么大,我可怎么有的她,心有余力不足,让你失望了。”
  苌儿吃了个哑巴亏,还惦记着前些天叫她拿住的事儿,心里头越发不痛快,领着孩子头前蹬蹬地直走,到了捡孩子的地界儿眼一乜又气上了。
  她跟这儿吹胡子瞪眼那厢就有个不识趣的,从巷子里钻出个四五十岁身穿碧绿比甲的婆子来,一双眼塌着,面上肉皮堆叠,行色匆匆。
  出了巷子口站住脚四下打量,一眼看见苌儿领着的女孩忙不迭拽跟前了,口中还斥道:“作死的,往哪跑去了,叫我好找。”
  那小女孩分明不乐意被她指着鼻子骂,硬要从她手里挣开,那婆子更火大,照准了孩子的后背就拧了两下,小女孩霎时咧嘴嚎啕大哭。
  苌儿被她唬了一跳,当下就急眼了,把女孩护在身后给抹泪,“嘛呢,你谁呀,那么老年岁欺负个孩子,越活越抽抽!”
  那婆子眼睛一立,抬脚就迈过来顶,“你谁呀,那是我家小丫头,你拉去做什么勾当?刚才是不你把她骗走了,想把她卖了不是,我告诉你赶紧还回来,我家大人就在头前,给你们拉到衙门里全砍了!”
  苌儿向来气性儿大的很,见她蛮横毫不示弱,冷笑道:“哟,你家大人哪位爷儿呀,这样厉害人物,衙门合着你家开的铺面不是?你说这是你家丫头便是你家,我还说这是我家的,你打我小妹子,我正好要到衙门里讲理呢!”
  她两个大小声呛上了,来往的人纷纷侧目,那婆子见势不好,往当地儿一坐开始哭嚎,“丧尽天良了啊,大伙儿快来瞧两眼,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当街拐卖孩子了啊!”
  她扒心挠肝捶胸顿足,声势浩大,苌儿不能当街利落地挥刀顿感无奈,回身扯住卿妆的袖子央道:“阿姊,这婆子疯了,由她这么胡抡早晚把衙门里的人招来,怎么好?”
  那婆子继续干嚎,卿妆揉了揉耳朵,众目睽睽之下指使着苌儿以毒攻毒,“还能怎么好,她撒泼你就得耍赖,把她拖巷子里头敲晕搁着,等人问就说她嚎猛了一口气儿没上来,咱也愁得很呐!”
  苌儿得了条明路捋胳膊就要往上冲,结果路当口行过来趟匆忙的马车,帘子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挑开了,冲这处嚷嚷,“李妈妈,太太叫您找咱们姐儿,您跟这儿闹什么呐?”
  地上婆子听了当即把脸一抹,指着卿妆一众颠倒黑白,“她们拐了姐儿去要把她卖了,把姐儿都唬哭了,我跟这儿截住人,她们这档口想溜,快去叫人来!”
  哪家当妈的听了自个儿明珠子叫人惦记上了能善罢甘休,只见那车蓦地停了,上头慌里慌张下来位锦衣玉容的夫人,叫丫头搀着怒气冲冲地奔来,“是何方贼寇,欺人太甚。”
  地上滥嚎的李妈,这会功夫也不闹腾了,一骨碌爬起来引着人往这儿瞧,“太太您看,就是她们,她们拐了姐儿去了,我拦她们还不依不饶的。”
  那夫人拿眼往这儿瞅,面上的怒意却渐渐散了,盯着卿妆后头的周氏道:“周嬷嬷?”
  周氏往前近身,福个礼道:“给徽姑奶奶请安,姑奶奶家的姐儿叫咱们奶奶路上碰到了,正等着爹妈来寻,李妈妈这么样咱们也不好交人,闹笑话了。”
  说罢了,又低头同卿妆小声道:“这是西府四太太家里出了门子的小姑奶奶,闺名修徽。”
  卿妆一笑,给卫修徽福了礼,“奴给徽姑奶奶请安。”
  卫修徽和煦一笑,还了个礼,“这是卿妆姑娘吧,年节里我婆家老太太病中,没顾着回府上,一直也没照面。今儿可巧了,倒是托了我这姑娘的福。”她将扑进怀里的小姑娘转出来,“梓姐儿,卿妆姨娘救了你,去纳个福。”
  小女孩这会见了娘云收雨霁,欢喜地应了是,规规矩矩蹲了蹲身,甜甜地叫了声姨娘;那厢李妈见势却不大高兴,嘀嘀咕咕的,“一个叫赶出门的小妇,太太什么样的身份,跌脸了。”
  她只跟卫修徽言语,旁人也没闹着明白内情,就见卫修徽的脸色当下便不大好瞧,隐忍着道:“劳烦李妈妈将姐儿抱回车上头,我跟姑娘说会话。”
  李妈老大不乐意,一把抱了小丫头,上车的光景还埋怨,“太太出了门也不讲着规矩了,回头老太太跟前问起来,我只得照实说了。”
  卿妆只当没听见,和卫修徽挽着手站到背人的地儿,瞧她脸色沉郁便劝慰道:“姑奶奶且安心,梓姐儿大约是认差了车马,一直跟着奴身边的小姑娘,奴见了就跟这候着,不敢叫她吃苦。”
  卫修徽摇头,“你是应大哥哥房里的,都是自家人,我何尝惦记这个。”她比了比马车上的李妈,“那个是我婆婆身边的妈子,素日严苛的很又极讲规矩,我这姑娘年岁小,冒冒失失也不晓得如何得罪了她,可怎么哭成这样?”
  别人家内宅的事儿,她哪里能插得下手,卿妆听了只道:“想是李妈妈寻姐儿寻的急切了,难免煞不住性子,一时拿作自个儿的孩子一样,多心疼了两句。”
  卫修徽愁苦着脸,“我不求她这个,倒是莫叫她欺负了去。”她大约觉得言多叫人取笑,这才止了悲声拍拍卿妆的手背,“今儿多亏了姑娘,倘或没遇着你,梓姐儿不定上哪儿去了。”
  卿妆忙道不敢,“姑奶奶和姐儿福气深厚,邪祟都不敢近身,何况这路上街口的小人,姑奶奶宽心便是。”
  卫修徽听了便掩唇而笑,“借你吉言,我得好好谢你,这一时半会我得上大哥哥家拜老太太去,后儿我做寿你得来,我等不见人可就不开席了。”
  卿妆福身只说姑奶奶抬举,又讲了几句推磨的话,卫修徽惦记孩子便上车走远了。
  周氏和青安来扶人,苌儿跟后头还气道:“那妈子年岁也不小了,一点都不通礼数,对小主子也下的去手,要是搁家里我早打得她三魂出窍。”
  初齐也应和,“可不是的,奴瞧着也不大敬重姑奶奶,哪家的老妇有她这样的气性儿。”
  周氏道:“徽姑奶奶嫁的爷们儿姓朱,年前跟了盐利转运使一下跃到从五品的任,朱姑老爷他妈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一朝抖起来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嫌徽姑奶奶是庶出又生不出哥儿,一年给朱姑老爷纳了两房妾,徽姑奶奶性子善又不爱往家里言语,连婆婆身边的老妈都能欺负到头上来。”
  青安听了,对卿妆道:“要不奶奶后儿莫要上朱府去了,跟姑奶奶推脱有事儿,反正您也没实打实答她的话,免得到时候碰到蛮不讲理的一家惹闲气生。”
  明天又是怎么个情儿,她这儿还一脑门官司呢,哪有功夫气别家的事儿,去不去的再议吧,当下领了人回别庄等着明儿的文武斗。
  转天刚过了午,一早出门探信的初齐就奔院子里来通风,“姓赵的果真来了,领了十好几个,沿孟进贤家里外都埋伏好了,单等着牙婆一来便要撵人。”
  这头的卯挖好了,就看卫府的榫多早晚来了,结果左等右等,一直到掌灯的光景卫府早该到的账房也没见个影儿,赵生员那厢开始压不住火儿了。
  初齐见了坐不住,一路从庄子外头又蹽回来,火急火燎地道:“寻常下半晌也该到了,可怎么这档口还没动静,要是再不来,那姓赵的可准备带了瑞鹃跑了,咱该怎么挡那起子查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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