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章 风口

  院门前围得里外三层,闹得叫的的吵吵成团,若不是有晓事的婆子在路口拦人,西府可就在整个邺京的官员面前跌脸跌到地底下了。
  四太太大清早就叫人撺掇上,按着她贴身嬷儿赵丰媳妇的话说早瞧着罗姨奶奶不顺眼,俩人不见着背地里都能骂娘,见了面活似篾条穿豆腐,压根儿没法提。
  西府大爷没了,四太太又疼又气,跟媳妇发作可人也没了,打骂丫头婆子更不顶用;回头一耳朵听着丫头叨叨了两句怎么不寻姨奶奶晦气去,火气还真就顺风长,径直闯进了罗姨娘的院呲她去了。
  尺罗面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可伶牙俐齿,拿话捅四太太心窝子,脏的浑的顺着笑容刺四太太的眼睛,她养尊处优惯了哪受得了,招来了几个婆子将尺罗架进屋里要放火烧人。
  赵丰媳妇抖着白袖子转磨,“太太就是意气,风月场里出来的女人有几个软弱的,往常有大爷镇着不敢造次,如今大爷和奶奶都去了倒由着她无法无天起来!哪是进门做小的,分明依仗着肚里的当祖宗来了。”
  可惜的是尺罗肚子里的还真就不姓卫,四太太以为卫廉身子骨痊愈,把她当成个宝贝疙瘩养着,结果如今气性上来不管不顾了,看来还真就只能从这上头想方儿了。
  卫修徽也跟着着急上火,“老爷素来不爱管家里,太太性子又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过了大半辈子,发起火来还真没人能劝住。前儿刚闹完一出,回头再赔上两个,传扬出去这可怎么是好?”
  里头婆子正搬了成捆的柴禾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卿妆瞧了眼,“四太太也不紧着尺罗肚子里小的么,廉大爷的血脉她倒也不问了,你劝劝她,瞧着能不能听进去几句,实在不成只能等四老爷来了。”
  卫修徽叹口气,抬步往里走,“还是我去吧,我那个爹就一闲人。”
  四太太一条走到黑,把劝说的婆子全都撅到墙根底下,扬言再有言语的一气儿扔屋里头和尺罗同死,卫修徽忙上前拦住了,“太太这是做什么,哥子和嫂嫂的正日子,犯得着跟下人们置气,回头人倒以为咱们家拿下人殉葬这可怎么说嘴?”
  四太太不听这个,“今儿你再敢劝我,出了这个门再不认你。”
  卫修徽眼圈发红,“哥子不在了,太太连我也不认,早知如此,当初寒冬腊月的我掉进冰窖里太太把我拉上来做什么?恪哥如今远远的在外头,淑妹妹宫里多少年都不得见一面,如今只剩延弟在家里,太太只要他,连我也一并埋进去烧了吧!”
  她紧着闹,四太太听着头疼,叫婆子喊她亲妈来,“二姨娘呢,叫她来看她生得这个好姑娘,冲撞到我跟前来了,家里是要乱章法了。”
  卫修徽半跪在地上牵扯着她的衣袖子,“太太您叫姨娘来也不经事,我不敢冲撞您,到底是为了屋里头,您打骂都好,万看在她肚子里尚有哥子的子嗣的份上先恕过她这回吧。”
  尺罗的屋门敞开着,她就扶着肚子斜斜地站在门槛里笑望着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小朱大奶奶的好意奴领会了,您也甭在太太跟前委曲求全的,奴伺候过的男人怕是比大奶奶见过的都要多,奴这肚子里的种压根儿就不姓卫,烧吧烧吧都烧干净!”
  大义凛然地给四太太添堵,这份气魄可和前两天迥异,卿妆犹记得那晚上说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警惕的很,这才过去几天就变卦了,爹不晓得是谁妈总归是她,还真格儿有不心疼孩子的?
  四太太果然叫她激怒了,对着卫修徽也没好脸色,“你听听都是什么话,干干净净的家门都叫她糟蹋遍了,本就是你哥子房里的人,只当今天殉了他们夫妻,肚子里的该和卫家无缘也强求不得!”
  婆子举了火把就要过去,卫修徽伸手给截住了,“太太,前两天家里死小姑娘的事还在风口上,您又这会又要料理一个,小罗姨娘才进门几天,传出去可不成事。”
  尺罗仍旧慢条斯理地把火往自个儿身上揽,“奴说的话,朱大奶奶怎么还不信呢?要说府上别的事儿您都知道不假,可您终归出了门子的人,老爷太太都瞒着您,您那哥子廉大爷身上可不好,打从三五年前就断了后了!”
  这事是四太太最忌讳的一件,儿子死了还叫人泼脏水,立时红了眼睛,厉声道:“都是死的么,还不赶紧将姑奶奶拉开,去将那个作死的烧了,都烧干净!”
  卫修徽叫架住了,挣扎不得,卿妆看不成事忙道:“四太太,您试想天底下哪有当妈的不体贴孩子的道理,她浑说浑闹的分明就是蛊惑您把她烧死,这里头有诈,压根儿是要乱上加乱!”
  “有诈?她一个粉头倡伎倒给她脸了,她想死很好,我成全她!”四太太气蒙了头了,冲她冷笑,“你在家里不安生到我家做的什么打算,还为她求情,想想你自个儿吧!”
  卿妆拧了眉,“您不待见她寻个破荒地困住完事,再不济打死吊死,可今儿外头可都是大小的官爷,烧了人传话出去人言可畏,家里再不能出岔子了!”
  四太太气盛,“今儿我还就烧了人了,出了事儿我担着,你给我起开!”
  她统共带了周氏青安和苌儿,戈什在外院进不来,被西府的婆子丫头一摁压根儿没法拦住四太太的横劲儿;苌儿个儿小的,拦得住这个跑了那个,没留神只瞧着火把子一扬,尺罗的屋陷进一片火海,门上的人不晓得什么时候进到屋里头去的。
  木已成舟说再多也无用了,卫修徽急的直哭,叫婆子媳妇出门周全,若是人问起来就说是家里走水了;可一时间烟气冲天,府里吊丧的官吏闻讯都赶来了,围观的打听的滚成过粥,四太太是出气儿了,麻烦事儿也接踵而至。
  尺罗的屋子巴掌大点根本经不住火海,一乜眼就烧成一地飞灰,按理说房梁架子倒地横七竖八,尸骨应该压在里头,结果灰都扫干净了也没瞧着尺罗的尸骨。
  好好的人不翼而飞,拾掇的婆子惊得魂飞魄散,恰逢前些天邺京城里闹鬼的事儿还没散热闹,这会人多口杂更好,变本加厉又折腾上了。
  卿妆叫了赵丰媳妇来问话,“府里头这样多的人,四太太就算忍不住开发尺罗,拉出去打死都好,平平静静也没有祸,非得要烧人怎么回事?”
  赵丰媳妇直叹气,“还不是尺罗胡搅蛮缠,一劲儿挑衅四太太,她这个业障拿火烧了才利索,干干净净投胎做人,四太太一听正中下怀!”
  卫修徽直跺脚,“你们也不劝着。”
  赵丰媳妇哭丧着脸儿,“奴婢也是死劝呐,架不住被人摁住了使不开力道,延五爷直挺挺地跪那儿还叫太太掫回去了,咱们算什么呢?”
  卫修徽叫闹得头昏,挥手撵人,叩拜后直接送了卫修徽的灵牌上五道庙,回头也没上西府,卫府门前和卿妆辞了直接家去了。
  进门的时候都已经一更了,丫头们摆饭来顺带把卫应的口信也捎了来,人在内阁都听说西府闹鬼儿,左右问了两句,卿妆看了直叹气。
  苌儿也不大痛快,头抵着桌子埋怨自个儿,“都怪我,要是动作再快些就好了,点火的婆子在我前头就两尺远,一探手就能够着,还是叫她得手了。”
  卿妆给她夹了两箸菜安抚道:“你够英勇的,拦得住那些个人,要怪只怪四太太气性也太大了,叫个丫头挑唆成这样,当着那些个人什么都不问了。”
  周氏也叹道:“也怨不着四太太,熬干了心血养大的小爷就这么去了,跟谁面前也忍不住;再者说那位尺罗姑娘,分明是有备而来的,设了个局单等着四太太往里头栽!”
  事到如今也没方儿使了,卿妆看着跳纵的烛光心里头越发不安,“到这会了,尺罗还没找着,恐怕是寻不着了。”
  “可不么,延五爷领了小子们邺京城都要翻遍了,也没见着影子。”青安端了盏茶来,“她走了是一了百了,又把卫家往浪尖上推,奶奶可不晓得外头疯传成什么样子,说是卫家作恶多端,老天爷派了鬼使神差要把卫家抖搂干净呢!”
  “噤声!”卿妆照准她后背拍了一记,“家里不许混说,再听见有不规矩的胡乱言语,叫和氏领到前院打板子,让丫头们都去瞧。”
  青安扮个鬼脸儿说知道了,她捧着脸琢磨,“咱们能做的有限,单等着明儿三太太四太太上老太太跟前去在琢磨个良方儿吧!”
  初齐掖着手站着冷笑道:“奶奶快别提三太太了,如今她也跟东府闹上了,那位好玩的三老爷,这会玩上女人了。就那木禾儿,爬了几回三老爷的床闹着要当姨奶奶,三太太不干呐,下半晌闹老太太这儿了,叫老太太挤兑回去了,眼都要哭瞎了。”
  卿妆瞠目结舌,“三老爷就由着她们打擂台?”
  初齐撇嘴,“木禾儿长得多俊呐,又知趣儿,三老爷喜欢着呢,正准备文书接人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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