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章 义气

  卫家的太太们养尊处优久了,心智不由自主就受了影响,自然也不大会有未雨绸缪的念头。显然四太太和尺罗的生出的变故并未对三太太有警示作用,加之木禾儿又是个刺槐做的棒槌,杵到三太太跟前如何不有麻烦事儿?
  三太太隐忍了一辈子,老了还得受这个窝囊气,一早听闻三老爷纳妾的契书往外头送就大闹了场,三老爷不爱兜答她自顾自朝里去了。
  下半晌园子里头散心,木禾儿领着俩丫头迎面来,姨奶奶欢欢喜喜地叫上了,三太太的气本就不顺,再听这么言语不由得说叨了两句;木禾儿刻薄了谢氏的祖宗八代,临了还说老爷就爱她这副年轻水嫩的容貌,一递一声的就这么把火气拱上来了。
  三太太心坎上叫她捅了刀哪有不报复的理,可深宅内院的也只有放放狠话叫心里舒坦点,木禾儿压根儿没放心上,只说要杀刮便动手,自有老爷家来替她报仇雪恨!
  众目睽睽不给脸面,三太太越想越憋屈,家去路上还听着两个丫头背着人碎嘴子,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了。
  三太太是章陵谢氏金尊玉贵的姑奶奶,谢氏军功卓著热血豪迈,到了姑娘这儿也没落下,回了屋提了柄剑直闯进木禾儿的院子。
  木禾儿也就嘴上讨便宜讨的得劲儿,见了真章唬得魂飞魄散,抬出三老爷来也不顶用,在巴掌点大的屋子里东躲西藏,婆子媳妇们唬得连拽带劝数十人滚作一团。
  三太太举着寒光凛冽的剑势必要给木禾儿长个教训,婆子媳妇们一时晃神没摁住,叫她挣脱,攒了半晌的力道让剑刃携气带怒奔着木禾儿就去了。
  木禾儿当下惊得腿肚子直抽,连挪道的力气都没有,三太太半倾着身子一股劲都在刃上压根儿收不回来,就这么着一剑刺穿了木禾儿。
  屋里的丫头婆子腾地方请郎中救人又架了三太太出去,慌乱中倒有个素日和木禾儿好的丫头。瞧人不好了直闯出府去告了官,婆子媳妇回过神一路跟后头撵,早叫她进了衙门把来龙去脉说明白了。
  因着是卫家的人,顺天府尹多少忌惮,进宫寻卫应报信的光景叫三老爷听着了,这才一路家来囫囵明白经过,就领着三太太来要休妻!
  三太太这会悔之晚矣,泣不成声,“老太太,当时是失手,倘或我有半点这样的心思,决计不会叫她在府中过了这个把月,我知错了,。”
  老太太喘不上气来,缓了好半天才斥道:“这会说这些顶什么用,应儿已经够忙的,叫个府尹报信到他跟前,卫家的脸皮都叫你们扒下来了!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妇,饶上你一条命,这档口痛快了,都是你脸皮子薄,早撵出去哪有这样的祸来!”
  三太太一劲儿道后悔,老太太气过了还得寻思对策,对着三老爷道:“你打宫里来,应儿可说什么?”
  三老爷一甩袖子直叹气,“他就是没说什么,儿子才寻老太太主事,看应儿的意思大约是不管了。”
  谢氏进了卫家的门,就是自个儿家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哪能说不管就不管,老太太侧着脸叫卿妆,“叫人上宫门口给应儿带句话,这事儿他不能撂开手!”
  三老爷三太太这会也不怕在小辈面前跌脸了,俱是满怀希冀地望着她,站干岸是不成,卿妆打梢间迈出来直言不讳,“老太太让给大人带话可怎么说,请大人徇私?顺天府尹敢到宫里报信,明面上是给大人通气,实则三太太的罪即便不问,也是板上钉钉了。”
  “那依着你怎样,由着人给你三太太关牢里?”老太太觑她一眼,“方才话说得好听,应儿是你爷们儿,这会你爷们儿家里出了事倒拿乔上了,她寻日待你是次了点,你就趁功夫落井下石?”
  “不能盼着太太不好的。”卿妆蹲个身,“只是禁宫什么地界儿,哪有陛下不晓得的事儿?如今大人公然出面护短,前儿事情未平这又另起一波,堂而皇之的只怕于大人不利,风口浪尖上还是回避些的好。”
  老太太这会气消了,容易听进去意见,思忖了片刻道:“倒有几分理,应儿如今寸步难行,你们做长辈的给他添堵是不和衬,泰儿你这个妻不能休,紧要时候说我卫家薄情寡义。如今只将这罪责认下来,一五一十说明白失手的因果料着也不会重判,实在不成让你们谢氏出面,自个儿的姑奶奶焉有不救的道理?”
  娶过门数十年的正头嫡妻轻易休弃,官位越做越高,私德却亏空叫人递奏本子不像话,如今三老爷听完老太太的意思,心里有了数,预备着上岳丈家赔罪去。
  出了院到了僻静处卿妆请人留步,卫泰夫妻因她先头不肯相帮俱是疏离,她也不理会,只道:“木禾儿是九姓渔民之女,因着得罪了先帝才举族贬为贱籍,曾听说如今陛下有意为之平反,只是寻不到趁手的机会。”
  气归气,门道还是听明白的,卫泰宦海里沉浮久了哪能不晓得厉害,立时就笑道:“姨娘的意思是借机进言,助陛下达成这桩心愿?”
  卿妆福福身道:“这事儿还得三老爷同那位顺天府尹好生忖量,由他出面讲情方显得卫家大义灭亲,三太太功过相抵又有卫谢两家力保,失手杀人的事自然清浅;另则他立了功,投桃报李自然宽待三太太,三太太即便委屈几日也未必不好过。”
  卫泰得了转机哪有不开怀的,卿妆只笑,“大人身在宫中人多口杂,同三老爷商榷私事容易授人以柄,如今传信于我好向回三老爷言明。自家人不说别的话,卫谢两族从未有不相助的道理,请三老爷安心。”
  卫泰颇为满意道:“虽说家人,但应儿的这桩人情我记下了,回头必还。”
  他们夫妻离府去了,周氏陪着卿妆回院,低声道:“素日三太太就待奶奶苛刻,大人都未曾开口助她,如今奶奶何苦不计前嫌帮衬,当真是谢氏的好运道。”
  卿妆笑说不是,“我哪里是帮她,是在帮大人,这事儿传到谢家,人能说自个儿家姑奶奶错处,还不都是三老爷的不是?姑奶奶折进官司里卫家见死不救,他们岂能不怀恨在心,回头这事还得算在大人账上,要是风口浪尖上再多个仇敌,那不是给自个儿找不痛快?”
  周氏顿悟,道怪不得,“依照以往老太太的性子,早将谢氏扫地出门避祸了,妻室善妒戕害人命,这妻休的有理有据,即便谢氏来也不能说嘴。原说老太太和三太太情意没得这样深厚,紧要关头倒能拉一把也不怕惹祸,是这样的意思在里头。”
  卿妆道:“事关大人的每件事老太太都得深思熟虑,虽说成日在家,终归是兵荒马乱的时节里过来的人,孰轻孰重还是明白的,要不今儿也不会不准三老爷休妻了。”
  “休妻,休谁?”
  苌儿从竹林子后头跳过来,满面尘土抻着脖子往卿妆跟前凑,周氏嫌透了,拎着后脖领揪开,“猴儿,哪儿来的,打泥瓦子去了?”
  她一指卿妆,“阿姊啊,要我跟着西府五爷找尺罗。”顺着石墩子一坐,腿一翘,“没劲儿透了,这两天邺京都抄了底儿,愣没影儿,活见了鬼了!”
  “别胡说八道,”卿妆点她一记,“长巷那姑娘呢,也没影儿?”
  苌儿翻翻眼皮瞅她,“我当时外头听着你们哭爹喊妈的就开始撵人,哪有,你是不听岔了?”
  卿妆抱着肩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外头卫延正打甬道上来远远地给她行了个礼,周氏见势拎着抻长脖子瞧好的苌儿走了,她老大不乐意,嘟嘟囔囔地道:“瞧俩眼不成么,阿姊这是要琵琶别抱了,啧啧,卫大人可亏大发了!”
  卿妆听着头疼,“小丫头浑说浑赖的,五爷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两日辛苦五爷了。”
  卫延笑笑,“家里出了事合该咱们出力,苌儿姑娘年岁虽小但有韧劲儿,这些日子爷们儿都受不住,她一个小姑娘倒是半句没吭。”
  苌儿的身份她也不准备和他交代,敷衍着说过去,卫延也不深究,只歉声道:“前儿说往后游学邀你来做个伴,恐怕说是要食言了,你别见怪!”
  卿妆有些疑惑,“五爷和让四爷是要家里久住?”
  卫延说不是,“这两日在外头多少也明白卫家是叫人算计了,连登莱海防卫大败也要算在大哥哥头上,说是私通赫特卖国求荣,以至水师不攻自破。海防是祖父呕心沥血创下的卫氏荣光,大哥哥身陷困境,自家兄弟的如何能不帮衬,我和阿让商议过得去海防助大哥哥一臂之力,卫氏的辉煌决计不能败在我们小辈身上。”
  卿妆弓身揖礼,“我在此先谢过四爷同五爷义气。”
  连日糟心的事儿多了,听乍闻兄弟同心着实叫人欣喜,卿妆正琢磨着今晚上给卫应捎个口信,结果冯令瑜的女史倒先登门。
  丫头跟前回事道:“宫里来人了,说家里的两位娘娘约束宫人不严,叱打宫妃险致皇子夭折,如今陛下龙颜大怒,要贬谪为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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