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章 尖酸
提及朱家那位老太太,卿妆脑仁直抽抽,“要我说,前儿来就不该见面早差人给打出去就完了,你出不了面不还有四太太,就能看着自家的小姑奶奶叫人这么连轴欺负,那老太太跟醋罐子里瓮得枣核似的尖酸着呢。”
“是这话。”卫修徽叹口气,拨了拨帘子,瞅着外头那位还不远不近地跟着,遇着人多路堵的时候还能清晰瞧着脸上勉强的笑意,“我就是觉着那是个没完没了的主儿,妈子登门不见她就能亲自闹来,四太太也不是我亲妈,回头还是明姨娘在老爷面前抬不起头来。”
卿妆道:“不尽然,你府上四姑奶奶如今在宫里位居九嫔之首,前儿我在宫里拜见了还听闻四老爷准许明姨娘递牌子进宫探视,甚是顾念你们母女三个,替你打发个寻衅滋事的外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卫修徽面上的表情仍旧落落寡欢,卿妆挨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同望,“怕就怕你还惦记着朱家那位训方老爷,旧时的情意割舍不下,不忍对朱家上下苛待,是不是?”
卫修徽面颊发红,拍了她一记,斥道:“街上人来人往的说什么情啊意呀,这生完了孩子半点忌讳都没有了,我这儿脸皮薄兜不住你,你去找应大哥哥家去吧。”
眼看着要恼羞成怒了,卿妆只捂着嘴乐,瞧她瞪眼这才正经道:“甭管你有没有吧,瞧这架势朱家老太太是没完了,你心里不落忍惦记梓丫头她爹也就罢了可这主仆半点都挨不得,她们是不惧不怕的,可回头咱们料理起来净得着了她们的道。”
卫修徽面上还是惘惘的,两只手绞在一块无处安放,“我惦记顶什么用,他是个没长性的,他妈说要把休了就真格儿休了连丫头都舍下了,这会瞧模样后悔了要我回去重新过日子,万一再因着什么事儿把我休回来还要不要见人了。”
卿妆也提不起什么兴致,嗯了声道:“你自个儿得定了主意不能叫朱家老太太诓了去,回头我使人给你踅摸着青年才俊,挑个配得上你又顺眼的,你嫁了去了老朱家算盘落空,也就消停了。”
她羞愤难当,作势要来打卿妆,“好啊你个小蹄子,这回胆子大了敢上我这儿歪派来,看我不撕了你的才是。”
卿妆左躲右闪,唧唧咯咯地笑,“姑奶奶饶我,回头我有个好歹,上哪儿给你找个如意郎给你捧回家当祖宗奶奶,人冤是不冤屈?”
卫修徽越发羞恼,笑闹着一路上了西府去,下车的时辰隐隐绰绰还能瞧着李妈子远远地站在街口探头探脑直往这儿打量,她们谁也没理会直上家里去了。
小丫头过个喜日子四太太不必露脸,只是卫修徽的生母明姨娘差人送些小玩意儿点心来,卫修徽叫婆子送了谢礼回去也就罢了,暖阁里摆开席面俩大人陪着孩子玩闹,卿妆惦记着自家里的两个,坐了个把时辰就要去了。
出门的时候正逢着四太太身边的嬷儿来回事,左右行了礼才道:“回小姑奶奶的话,门上有客至,是两淮盐运使司从五品提举朱副使家的老夫人,太太说了是故人不好打发,要来问小姑奶奶的意思总要家门好看的。”
这话说的不轻不重的,卫修徽面上羞愤难当,忍了好大会才道:“可是碰上太太了?”
那嬷儿福礼道:“碰上了,太太听了两句觉着该是小姑奶奶拿主意,也就这么回,您不乐意见我回太太声这就给秤二两银子钱打发了,您无须烦心。”
听着话梓丫头就往卫修徽身后头缩,嫡亲的祖孙儿吓得这么个样儿可还怎么好商好量,她把孩子安顿了才同那嬷儿道:“请妈妈去回太太声,我这就上前头见客,惊着太太了,待撵走了人再给太太赔不是。”
卿妆随着她往前院儿去,拍拍她的手道:“咱跟自己家里,别怕的。”
卫修徽叹口气,“这事儿本不敢叫你知道的,你和应大哥哥的婚期就在眼跟前儿了,撞上这档子晦气人不值当,我心里头过意不去,实在叫你也难堪了。”
卿妆笑得气定神闲,“这话说的不宜当,素来只有咱们给人难堪的,还能叫人给咱们连子瞧?且不说你应大哥哥的,单就是我,她言语若敢对你不尊重,看我不拿官衔儿压死她的。”
卫修徽直乐,倒被她说出几分底气来。
四太太没叫朱家老太太进门,安置在前院大门跟上的倒座房里,卿妆和卫修徽在二门里挑了个僻静的暖阁坐了叫把人请来说话,朱家老太太进门倒也没客气,一屁股坐进圈椅里就嚎上了。
嚎哭的左不过讲小丫头是她家小子的骨血,近一整年都没见到了,心里头想得肝肠寸断,如今盼着的人终于上家来了,想得见一面叙叙天伦之情。
卫修徽心里不落忍的就想着上前安慰两句,卿妆拍了拍她的手使了个眼色,接茬和她说笑些街头趣闻,屋里的丫头婆子没个吭气的,珑宁从外头进来提了个红漆描花点心盒子笑道:“今儿大人得了陛下的赏赐,两盘点心给梓姐儿拿了来,只尝尝好不好的。”
她又掀开了食盒二层,将五包封好的银子钱拿托盘盛了递过来道:“大人还说了这是做舅父的给梓丫头的心意,统共一百两银,过些时候请个西席先生买文房也使得,务必请姑奶奶收下。”
也不知是她们肆意地说笑,还是听珑宁提到了银子钱,朱家老太太立时不哭了,抹了把泪撑着李妈子的手站起来道:“梓丫头是我儿的骨肉,请什么先生的辱没了清白名声,且识的几个大字不是个睁眼瞎说过去就完了,往后嫁了人成天跟爷们儿大小声才是不规矩。”
卫修徽当时就恼了,眼里蓄着泪气得说不出话来,卿妆闲闲地瞟了她一眼转而对卫修徽道:“梓丫头今儿整算也该七岁了,诗书是该学起来了,昨天中晌老太太还说府上恪二爷正巧在家,他家姑娘小子并上先廉大爷家的临简和你家的梓丫头,让小孩子们同请两位先生一块上学也不孤单,你意下如何?”
卫修徽领了她的情,自然说好,朱家老太太站在那儿无人理会越发着急上火,“我说了不成就是不成,我才是她正经的奶奶,你们这样带坏了我朱家的姑娘,且饶不了你们。”
这会卫修徽气够了,反倒能耐着性子和她说话,“朱老夫人,您有事说事,这么不依不饶的咱们没法好好商量,要不您且先家去歇两日,想好了再来言语?”
卿妆在旁吃茶瞧热闹,看老太太面上腾的通红有了撒泼的苗头,好言相劝,“老夫人您可别往地上出溜,这地下烘着地龙呢,回头您打俩滚仔细燎着了皮肉,再说家里欺负人。”
丫头婆子憋着笑,朱家老太太又气又怕,李妈子倒是晓事扽了她袖子提醒说正事,她这才昂扬地道:“我不跟你们小蹄子一般见识,今儿是来接我家小丫头家去的,她爹想你们母女了,跟我走吧。”
卫修徽哂笑,“当初我和朱副使和离的文书还在手里呐,约定了自去岁起各自婚嫁两不相干,捎带手孩子也给我了,这会怎么想我都不会去的,您请吧。”
朱家老太太急眼了,“我儿心里头不落忍,高看你一眼你别不识抬举,我儿是从五品给皇帝办差事的官,给天下所有百姓运过盐还给皇帝和东厂办过密事,上我家当媳妇屈了你哪里?”
卿妆手一顿,翩然一笑,“哟,还真没看出来,您家小爷还给东厂办过差呐?”
朱老太太很得意,竖起大拇哥儿表示朱训方拔尖儿,“那可不,都是要紧差事,前儿是皇帝陛下亲自请的能窥测天机的老神仙,了不得的人你们不懂,所以给我家当媳妇是脸上贴金。”
东厂给皇帝进献个能窥测天机的,冯绩忌惮卫氏一家独大不计前嫌给东厂撑腰,所以崔宪臣处心积虑要和卫应一争高下,这会装神弄鬼做的什么来的,卿妆心里头直犯嘀咕。
老太太见她不吭气越发得意,卫修徽看不过眼,比了比卿妆冷笑道:“您这话跟我说不着,我这位大嫂子如今是正五品的官,比你家小爷官还大一级,说真格儿的,我还真瞧不上您。”
朱家老太太傻了眼,大约是没料着女人还能当官儿,“她一个唱戏的能当官,比我家方儿官还大一级,当我好糊弄呢,你在外头是不是有人了才不想进我住家的门,你个水性杨花的东西!”
上别人家里头骂街,卫修徽再好的性子也恼了,立时拍案而起叫婆子来,“摁住了杈到柴房里关起来,给太太回声,等朱家人登门赔礼再放人!”
她气愤难当只给卿妆福了礼上四太太跟前回话去了,婆子掐了朱家老太太要走,卿妆抬手叫慢,老太太张嘴又要骂,珑宁顺手拽了巾子给摁嘴里了。
卿妆打发干净人才捏着金剪子给蜡烛剪芯,又把烫的通红的剪子尖儿杵到她面前比划,“老夫人,长夜漫漫不好打发,要不您好好跟我说说您家小爷的要紧差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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