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南下豫西
“原来当土匪还是技术活。”
豫西。
段勋带着人南下豫西，坐火车走京汉铁路线。在火车上，段勋也在了解关于豫西的事情。特别是豫西土匪的问题。要不是此次要去豫西，段勋根本就不会了解这些东西。
不过越看豫西土匪的资料越是过瘾。
豫西土匪果然是不同一般。
“当然。”
蒋鸿遇笑着道：“当土匪也是有道道的。而且豫西的土匪道道最多，他们大部分更像是陕西的刀客，有很多规矩。因此豫西的土匪很少进行抢劫这种勾当，因为那个和豫西土匪的传统不符合。”
“参谋长，还有不打劫的土匪？”
李济深很是惊讶。
土匪，土匪是什么。土匪不打劫，那还叫土匪吗？土匪不打劫，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土匪想要活下去，就应该是劫道，那才是土匪。
“当然有打劫的，不过不是很多，只有几个人而已。豫西的土匪很有特点，他们一般挣钱，都是绑架勒索为主。而且这个绑架也是有说法的。送传贴给富户勒索叫‘飞票’，绑架人质要赎金叫‘肉票’，绑架黄花大闺女叫‘快票’。”
要南下豫西，蒋鸿遇真是做了一番功夫。
“快票？”
“恩。土匪绑架姑娘是有说道的，那就是姑娘不能过夜。一旦过夜，那么想要赎金就很困难。那些订过婚的姑娘，如果在土匪窝过了一晚，那么甭管有没有事情，夫家都会退婚，甚至姑娘他们家都有可能不付钱，认为这个姑娘失了清白，有辱家门。因此绑架姑娘是需要快，这边绑架，那边就要赎金，要不然就会砸在手中，名声受损。所以叫‘快票’。”
“那这个‘飞票’是？”
“有些实力强大的土匪，他们不干那种绑架勒索的勾当。他们需要钱的时候，就派人去某个富户传个口信。说某时某刻送多少钱过来，不然就攻打你们家。那些富户一般都会乖乖的送钱给他们。这就是‘飞票’。”
蒋鸿遇给大家介绍豫西土匪的特点。
段勋听的是津津乐道。段勋以前对于土匪，只是在电视剧当中，或者是在书中看到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研究生，哪里明白什么是土匪。印象当中的土匪应该是占领一个山，然后高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以为都是这种形象。
现在听蒋鸿遇这样介绍，就像是听故事一样，听着很不错。
“参谋长，我们很快就要进入豫西。你说说，我们第一步要怎么走？”
时间太紧。
段勋也没有完整的头绪。大致的方向是有，但具体要怎么做，段勋还要规划一下。所以坐火车的时候，需要讨论一下。
“找一个人。”
“谁？”
“张屏。”
“张屏？”
段勋想了想。因为段勋知道，既然蒋鸿遇说了这个名字，那么这个人肯定是豫西名气不小的人物。段勋这段时间也是找了很多豫西的资料，也找人了解过豫西的情况。
因此很快就想起来这是谁，疑惑道：“杨山十兄弟当中的老三？”
“就是他。”
杨山十兄弟。
说的就是“中州大侠”王天纵的十个结拜兄弟。其实现在的镇嵩军，如果从源头来说就是杨山十兄弟的部队。当年王天纵是豫西最大的一股土匪，他当时聚集十个人，结拜为兄弟，被河南人称为杨山十兄弟。这十个人都是当时豫西大名鼎鼎的大土匪，各有各的势力。
在辛亥革命的时候，王天纵起兵响应辛亥革命，杨山十兄弟都参加了革命。不过河南毕竟是袁世凯的老家，王天纵他们无法在豫西立足，所以就带兵入陕，加入了张钫的部队。
当时张钫在潼关和赵倜率领的北洋军、毅军、豫军作战，要是没有王天纵部队的支援，潼关之战就会非常困难。
后来民国成立，张钫的部队缩编，王天纵的部队就驻防到豫西。袁世凯害怕王天纵不好控制，就把王天纵调到北京高高的挂起来，然后任命书生出身的刘镇华担任这个部队的指挥官。这支部队的驻扎地因为离嵩山不远，加上刘镇华的镇字，所以这支部队就被誉为是“镇嵩军”。现在镇嵩军的三个团长柴云生、张治功、憨玉昆，都是当年杨山十兄弟当中的三个人。这里面张治功是老七，柴云生是老八，憨玉昆是老十。
大名鼎鼎的“中州大侠”王天纵是老六，蒋鸿遇说的张屏是老三。
“他现在干什么？”
“离军在家。”
“为何？我记得张屏的年纪应该没到要退出军队的地步。”
“是，不过里面是有故事的。刘镇华的镇嵩军回到豫西之后，主要任务就是剿灭豫西土匪。不久前镇嵩军在栾川剿灭了一股趟将（土匪），这趟将有一个美貌小妾，名叫玉兰。据闻是美貌如花，很多镇嵩军军官都想娶她。因为要娶她的人太多，刘镇华就表示，谁要是娶他，那么就离开军队。很多人都立马退缩，可是这个张屏却立马把自己团长的职务让出来，然后娶了这个玉兰，回家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好一个爱美人不爱权势的张老三。”
段勋听着哈哈大笑。
妙人，真是一个妙人。
在目前的中国，团长级别在军队已经不低。算是中高级的军官。可是张屏为了美人，还真狠得下心急流勇退。不错，不错。
甚至一瞬间段勋都想要见见这个美人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迷得那些镇嵩军军官都要娶她，更让张屏宁愿脱了军服，也要娶她。
“司令，这个张屏以前的一些事情，你应该听说过。”
“恩。”
段勋点头，道：“我听闻张屏此人在豫西有大仁大义的名声。听闻此人绑票，对人质好的不得了。人质吃白面馒头，他的人吃粗粮。走路的时候，人质坐轿子，自己人走路。而且勒索的钱财，自己留一些，又给周围的贫苦百姓一些。弄得他比其他的趟将名声好听很多。”
“是。”
蒋鸿遇接着道：“整个豫西这些大土匪当中，只有两个人被豫西民间称为大仁大义。一个就是这个张屏，另外一个就是关金钟关老九，杨山十兄弟当中的老九。”
听着蒋鸿遇介绍豫西土匪，在座的人都是非常感兴趣。
李济深这些一直都在军校的学生，什么时候听说过土匪这么多的事情。因此一个个都是较有兴趣的听着蒋鸿遇讲故事。
“说起这个关老九，就更厉害。此人绑架一个人之后，对他好的不得了，最后好到那个人质自己就给关老九送钱。关老九绑架人跟他说，你们家也困难，本来是想要一百银元，不过我就要三十银元。然后被绑架的那个人，最后会屁颠屁颠的给关老九送五十银元，回去之后还一阵赞扬关老九。”
“哈哈哈。”
段勋他们都是哈哈大笑。
做土匪做到关老九这种程度，那绝对是把土匪这个职业都琢磨透了。如果放在后世，这些人质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杨山十兄弟，王天纵虽然排行老六，那是因为年龄的原因。论实力、论威望，杨山十兄弟当年都是以王天纵为首。他们十个兄弟当年纵横豫西多年，官府都拿他们没有办法。不过后来这个关老九名声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有人就在王天纵前面挑拨一下，说现在的豫西道上只知道关老九，不知道王老六（王天纵）。听闻王天纵此人脾气非常不好，听到这话之后勃然大怒。王天纵立马就和张治功联合起来，枪杀了关老九。而关老九和柴云生、憨玉昆的关系很好。枪杀关老九的时候，柴云生和憨玉昆都在一起喝酒，要不是有事情出去一趟，说不定都被王天纵杀了。所以至此之后，杨山十兄弟就此开始分道扬镳，不再是统一行动。辛亥年虽然是一起投奔张钫，但各打各的，完全散了。就因为这个事情，在目前的镇嵩军当中，柴云生和憨玉昆就和张治功关系紧张，根本就不来往。”
“可惜了。”
这些往事，段勋也看过资料。王天纵脾气有些大，有人在他面前说关老九怎么怎么威风，说大家只知道关老九。所以王天纵一怒之下就和张治功联合毙了关老九。
这件事情算是一个导火索。
杨山十兄弟互相不信任。目前刘镇华的镇嵩军三个团长，柴云生和憨玉昆是一路的，他们两个人和张治功的关系很不好，就是因为当初关老九的事情。
好好地杨山十兄弟竟然闹成了这样的局面。当年他们十个人纵横豫西，本该是成为一代佳话，可惜因为王天纵一时的冲动，却只能分道扬镳。
“不过，既然张屏离开了镇嵩军，找他干什么？”
“司令，我调查过我们要去的洛宁（永宁）周围的土匪情况。当中最大股的土匪是张世臣，不仅人数众多，而且手中的武器也不差。而这个张世臣和张屏有很深的关系，是张屏的老部下。当初张屏离开镇嵩军之后，他的部队归属张屏部的二架杆杨子英，而张世臣就是张屏部队的三架杆。”
所谓二架杆就是豫西土匪的称呼，也就是二当家的意思。张世臣是原来张屏部队的三当家。镇嵩军别看是政府承认的正规部队，但里面实行的依旧是土匪那一套。
张屏离开部队，那么他的部队就是二当家接手。
“张世臣这个人好赌博，有一次竟然拿军饷何人赌博，最后把军饷都给输了。因为这件事情和杨子英产生龌龊，所以他就离开镇嵩军，再次拉杆子当趟将。没想到在不到一年竟然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在洛宁一带又是呼风唤雨。”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段勋冷笑。
镇嵩军果然是土匪出身的部队，没有一点点的军纪。干的高兴，就干正规军。干的不高兴，就上山当土匪。不过还真是厉害，不到一年就能够有四五百人。
“你的意思是招抚张世臣？”
“是。”
蒋鸿遇点头，道：“司令，我们初到豫西，而且实力也不足。想要快速在豫西稳住阵脚，最好的办法就是招抚张世臣。只要招抚了张世臣，那么豫西的局面就可以打开。”
“你让我想想。”
段勋扶住额头想了想。
豫西。
目前段勋只有五百来人，当中大部分还是新兵。想要剿匪可不容易。招抚一些豫西土匪，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可是怎么改造这些土匪，怎么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嫡系部队，这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先见见张屏再说。”
（张世臣因为动用军饷离开镇嵩军，是民国四年、五年（1915年或者是1916年）以后的事情。这里面为了情节的开展，就让他提前出线。望读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