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把蔡锷打下去
“蔡锷的最后通牒已经到了。”
1916年2月26日，段勋在纳溪和护国军的代表姜梅龄再一次见面，也算是双方最后的一次协商。不过双方的分歧非常严重，谁也不让谁。泸州段勋是绝对不会让出去的。因为段勋是不可能让蔡锷的滇军进入四川。
四川可是段勋看好的地盘。
而且泸州是四川的聚宝盆，段勋为什么现在这么牛气。就是因为段勋占据内江和泸州，控制了川盐这个四川最值钱的东西。川盐一年挣到的钱比云南和贵州两省的财政还要多。
这样的地方段勋岂会让给滇军。
而蔡锷这边的态度也很明确。
泸州必须要进去。
想要入川，泸州是必须掌握在护国军手中。双方的根本利益完全不在一个线上，谈判完全没有任何的进展。姜梅龄最后是带着失望离开了泸州。
也表示段勋和护国军最后的一次协商彻底破裂。
段勋知道自己和蔡锷肯定是要打一仗。
因此立马召集了手底下这些大将。其实早在蔡锷部队进驻叙蓬溪之后，段勋这边的将领都聚集在纳溪。因为大家都明白，一场战争的大战就要开始。
“我本不愿和滇军交手，也不愿和蔡锷交手。但滇军咄咄逼人，蔡锷要求我让出泸州，这是我不能接受的。因此只要蔡锷敢进攻纳溪，我就准备和他打一仗。”
护国军。
段勋这边的不少军官都是军校毕业生，很多都是受到过革命党的影响，或者说本身就是革命党出身。虽然辛亥革命之后，革命党分裂成各派系，但从根上来说都是反清的革命党出身。人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特别是人的内心更是如此。你可能理智上对某些事物不喜欢，但心底里却感到亲近。段勋的这些手底下军官，在内心当中对于革命党亲近，对护国军亲近都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段勋表态的时候总是先说，我并不想和护国军交手。也算是宽慰这些军官，理解一下这些军官的内心感受。
“师长，泸州是我们的地盘，岂能让给滇军。”
刘湘一下就蹦出来。
很积极。
作为后加入段勋团队的高级将领，能够走到现在的位置，刘湘对于段勋是很感激的。同样刘湘知道自己是后加入的，比不上段勋手底下的邓汉祥、李济深、徐永昌、于学忠、万选才这些人。
毕竟那些人都是豫西就开始跟着段勋的。
所以刘湘就更加积极，更加积极的维护这个团队的利益，更加积极表态。希望能够得到段勋更大的重视。
护国军？
刘湘对于袁世凯当不当皇帝可一点都不关心。现在反对袁世凯当皇帝的，除了一些真正为国为民，心中有血气的年轻军官和学生之外，剩下的其实说来说去还是利益居多。
段祺瑞和冯国璋他们为什么反对，那是因为袁世凯阻挡了他们当大总统的可能。本来大家都有机会成为大总统，你们把中国变成袁家天下，那么我们算什么。
梁启超、蔡锷包括孙中山的国民党反对袁世凯登基，那是因为袁世凯彻底改变中国的政体。这样等于是把国民党、进步党这些准备党派政治的人一脚踢出去，他们怎么会同意。
不过刘湘哪一个都不是。
不是一个热血的年轻军官，共和、革命这些东西刘湘并不在乎。同样刘湘不是段祺瑞、冯国璋他们，还不够地位考虑那些东西。
因此刘湘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跟着段勋升官发财。
“就是。师长，我们又不欠滇军什么。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我们没有主动出击，和滇军打仗，对滇军已经是释放了足够的善意。现在他们硬要抢夺我们的地盘，我们怎么能够忍受。泸州周围可是我们经营了半年多的地方，他滇军凭什么要求我们把泸州让出来。”
邓汉祥很聪明。
一直都懂段勋的想法，所以立马是配合一下。告诉下面的这些将领，不是我们不够意思，是滇军不够意思。
“师长，他们要打，我们就打。”
万选才也是支持。
万选才是土匪出身，虽然很多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对革命党没有那种特殊的感情。对于蔡锷，对于滇军也是如此。因此很快就发表自己的看法。
“师长，既然蔡锷执意要打，你就下命令吧。”
沉稳的李济深立马开口。
段勋手底下重将当中，和护国军，或者说和革命党关系最深的当属李济深。不过李济深就算心中对于护国军有同情，但也知道自己的立场。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李济深就是如此。
任何人到了一定的位置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行动。他要考虑这个团队的情绪，考虑这个团队的利益。
李济深的位置也是如此。
“好。”
开个小动员会，大家统一认识。
虽然段勋的团队是段勋一手打造的，目前来说段勋的意志就是这个团队的意志。段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有人反对。但战前统一一下认识，对下面的战争有利。
“那我现在就发布命令。”
“是。”
“李济深。”
“到。”
“蔡锷一动，叙州刘云峰的滇军第一梯团一定也会动。你的任务就是守住江安，不能让滇军第一梯团突破江安。同样也要防守纳溪西侧，时刻威胁蔡锷的侧翼，让蔡锷无法全力进攻。”
“是。”
“刘湘。”
“到。”
“七十团摆放在纳溪正面，担任此次纳溪防御总指挥。炮兵团、机枪大队都交给七十团指挥，我再从段勇的泸州卫戍团拨给你两千人的部队。”
“是。”
“于学忠，万选才。”
“到。”
“六十九团、独立团作为预备队。”
“是。”
段勋看着手底下的这些将领，又想到了马上要碰到蔡锷，心情反而是非常激动。自己也算是带兵多年，今天终于要和蔡锷此等名将交手。
“既然要打，就给我狠狠打，打出威风。”
“是。”
…………
1916年2月27日，蔡锷终于是下定决心。
护国战争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战役，也是投入兵力最多、最惨烈的一次战役，第二次纳溪战役爆发。此役蔡锷在纳溪前沿投入了护国军第一军第二梯团第四支队，第二梯团的第五支队、第六支队，以及炮兵、骑兵，总共五千多人参与进攻。
而在另一边，则是护国军第一军刘云峰第一梯团的第一支队、第二支队，从叙州出来进攻江安，和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在江安打起来。跟着刘云峰第一梯团的是熊克武的四川招讨军五千人。是熊克武入川之后收拢的部队。
滇军这边把能够拿来的炮兵、重机枪都用在了此次战场上。
两处战场。
蔡锷此次动用了大约八千人的滇军，以及五千人的川军部队投入战争，准备一举攻破纳溪，拿下泸州，打通北上的道路。而防守这里的是段勋的第十七师，在这里布置了李济深的第六十七团，刘湘的第七十团，段勇的泸州卫戍团、万选才的六十九团两千人，于学忠的独立团两千人，方鼎英的炮兵团，唐生智的机枪大队。
段勋这边更是投入了一万六千多人。
李济深六十七团防守江安，阻击护国军第一军刘云峰的第一梯团。刘湘的七十团、段勇的泸州卫戍团正面防守纳溪前线。于学忠的独立团、万选才的六十九团担任预备队。
纳溪、江安防线超过一百里的地方。
处处都是战场。
甚至某些阵地反复抢夺。这个时候段勋算是领略了滇军的厉害。在武器装备、人数、甚至战术能力上，滇军都远远不如段勋的部队。
可是他们敢玩命。
蔡锷亲自督战，滇军分成好几个部分，攻击段勋这边的纳溪防线，也在寻找纳溪防线的漏洞。不过段勋在纳溪防线布置的也不是开玩笑的。丢失了第一道阵地，还有第二道阵地，下面还有第三道阵地，一直延伸到纳溪城。哪里是蔡锷想要攻破就能够成功的。
“綦江那边怎么样？”
在庐江打了好几天，都没有丝毫的进展，让蔡锷目前很是头疼。蔡锷的双眼已经通红通红，嘴角全是水泡，都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同样因为占据上火的原因。为了此次纳溪战役，蔡锷亲自在前线指挥，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觉。
几次调整进攻部署，都没有取得预想的效果。虽然拿下了段勋部队好几个阵地，但离纳溪城还是有一段距离。蔡锷的声音都是沙哑。
“情况不是很好。这些天吴佩孚的第六旅，吴新田的第十四旅，李炳之的第十三混成旅，川军第一混成旅都疯了一样进攻綦江。听闻曹锟已经过了巴县，要亲自来前线督战。戴戡那边已经顶不住了。”
蔡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綦江。
此次护国军第一军分三路进攻，看起来现在的情况都不好。戴戡率领的滇军和黔军人数远远少于北洋军，如果曹锟亲自南下督战，綦江那边就很难防住。
不要说那么多部队，光是吴佩孚的第六旅也很难防住。
“湘西那边呢？”
“曹锟已经把原来要入川的部队全都调到湘西，目前也没有什么进展。”
罗佩金也是头疼。
护国战争打到现在，已经到了相持阶段。除非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不然按照现在的情况护国军根本就打不下去。现在进攻泸州的滇军已经是强弩之末。
没弹药了。
打了足足六天时间，纳溪战役绝对是此次护国战争最激烈的，投入兵力最多的一场战役。双方投入了近三万人的部队，在纳溪厮杀。
“蹬蹬蹬——”
“总司令，参谋长，大事不好。”
“怎么了？”
“第一梯团刘云峰支队长来电。在第一梯团和十七师六十七团在江安混战的时候，本来驻扎自贡、内江的十七师六十八团突然南下，已经攻下了叙州。部队目前被前后堵截，已经处于被包围的状态，望总司令答应部队先撤到横江。”
听到这句话蔡锷立马是抢过电报。
叙州。
多么艰难的拿下了叙州，之后也一直和各路军队打仗，好不容易保住了叙州。没想到叙州丢了，刘云峰的部队被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和商震的六十八团前后夹击。
很危险。
此次战争开始之后，商震的部队一直在等，等到滇军第一梯团大部队出征，熊克武川军也跟着出征跟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在江安打仗的时候，突然南下袭击了叙州。当时叙州只有滇军一个营的部队，加上一个营的川军部队驻扎，怎么可能挡得住商震两千多人的部队。
一举攻下叙州。
商震的时机掌握的非常好，而且两千人的部队竟然能够悄无声息的南下，也让刘云峰措手不及。
“具体伤亡呢？”
“刘云峰支队长表示，部队现在加上轻重伤员，也不到两千人。而且当中不少还是沿途加入部队的新兵。从云南出来的原来部队只有千人左右。”
不到两千人？
刘云峰的护国军第一梯团出发的时候有三千多人，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千人。这一路下来丢失了多少人，看起来伤亡已经超过两千人。
“六十七团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这个他没说。但他们这几天一直猛攻江安，但……，但一直没有丝毫的效果。”
江安。
李济深拥有段勋部队最精锐的部队。就算段勋把大部分的炮兵、机枪兵都让刘湘这边使用，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实力依旧超过刘湘的七十团，实力非常雄厚。
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可都是老兵，这里的班排连级干部，都是段勋在豫西的时候一手培养的军官。在豫西剿过匪，打过白朗，而且几次参加军事训练。
加上因为是老兵，这里的士兵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文盲。
是段勋部队最精锐，也是段勋最重视的部队。他们构筑的防守阵地，远比刘湘的七十团出色。哪里是刘云峰已经强弩之末的第一梯团能够攻破的。
要不是李济深对护国军还有一些怜悯，以及有段勋的命令，如果双方真的打仗，李济深好几次都有反击的机会。但李济深都没有动手。
要不然刘云峰的第一梯团，哪能还有近两千人，早就被李济深给打残了。
“松坡兄（蔡锷），你要下决定。”
“你让我想想。”
一直以来都很镇定的蔡锷双手有些颤抖。这才几天时间，四川整个战事就变成这个样子。叙州丢了，泸州这里没有丝毫的进展，綦江那边的形势也是越来越不好。
“松坡兄，没时间了。你听听，听听。我们的部队现在锐气已失，而且我们已经没有弹药了，必须要补充弹药。你再听听纳溪那边，只要我们进攻，他们还有炮弹可以发射，他们还有重机枪的声音。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的弹药还是非常充足的。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如果我们继续陷在这里，很有可能被段勋的十七师反攻我们。”
蔡锷岂能不明白。
段勋的十七师准备充分。从2月27日开始，到现在已经是3月3日，打了足足六天时间，但段勋部队丝毫不见有任何弹药的问题。就算是现在，一旦自己组织进攻，段勋部队依旧能够开炮。特别是重机枪，这几天段勋阵地上的重机枪从来没有断过开枪。
可是自己这边呢？
这六天时间，自己集中部队进攻纳溪，看起来占领了好几个阵地，但大部分阵地都是十七师最后自动放弃的。可是自己为了这些阵地伤亡超过两千多人，部队真打不下去。
蔡锷估计段勋那边还有没动用的预备队。
“熔轩兄，现在不是我们想撤就能够撤的。只要我们一撤，段勋的部队肯定要出来。我们现在这么多伤员，稍微不注意，部队很有可能溃败。最近几天我也一直在观察段勋的部队，包括他们的防御阵地。他们的战壕挖的非常出色，防御阵地的布置也是相当出色，我估计这几天虽然战斗激烈，但他们的伤亡还不到我们的一半，甚至还不到三分之一。你再看看李济深的六十七团，对我们的侧翼始终是虎视眈眈。稍微不注意，就要侧击我们。”
蔡锷也有难处。
现在滇军部队锐气已失，一旦这个时候不能从容的后撤，很有可能部队炸营。一旦部队炸营，那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挽回不了局面。
特别是段勋的部队一直都是以逸待劳。
段勋部队人数最庞大的李济深的部队，除了在江安和第一梯团交战之外，六十七团更多的部队可都在虎视眈眈泸州这边。一旦自己撤退的时候，李济深的六十七团从江安出击，那就是直接侧击整个护国军的部队。
到时候护国军能跑几个都是问题。
“你的意思是……”
“谈。”
蔡锷想了想，道：“让姜梅龄去见见段勋。告诉他，我们双方罢战，我们回永宁（叙永）。”
“他会答应吗？”
“不知道。这个人实在是难以捉摸，而且他的部队的确很强悍。必须要谈，这段时间停止进攻泸州。我们已经损失不起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