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熊克武2
“熊将军、但将军，很高兴大家能够一起共事。”
1916年6月17日，段勋在成都见到了熊克武和但懋辛两个人。熊克武和但懋辛两个人说句心里话，并不愿意投奔段勋。再怎么说大家之前还是敌人。
刘云峰带着滇军第一梯团进攻内江的时候，熊克武的招讨军也是跟着上前打仗。对于内江、自流井地区的川盐，滇军、川军都非常眼红。谁控制了川盐，谁就不缺钱。因此刘云峰和熊克武还是非常努力的。可结果是没打下内江，反而被商震给打了下来。后来熊克武的招讨军又是跟着刘云峰去打江安，又被李济深狠揍了一顿。
而商震的部队突然南下夺走叙州的时候，熊克武的招讨军也被赶了出去。
双方可是实实在在的打过仗的。
而且从出身来说，熊克武和但懋辛都是革命党出身，而且两个人都是参加过著名的黄花岗起义。为了推翻满清，两个人是奋不顾身，经历过好几次危险时刻。
眼前的段勋呢？
北洋军出身，还是一个一力镇压护国军主力部队的人。
双方本该是敌对的立场，没有交集才对。但现实所迫，两个人还是要对段勋低头。因为两个人手底下还有五千多人要吃饭，两个人总不能把他们解散。
南下进入云南，不是一个好办法。
因为云南连自己的部队都养活不起，怎么养活熊克武他们五千多人的部队。不能解散，也不能南下投奔云南，因此两个人只能是留在四川。
无奈之举。
段勋却是非常欢迎两个人。在民国有句话叫，无湘不成军，无川不成军。在民国的时候，湖南和四川出来的政治家、将军最多。
熊克武这个人先不说，他手底下有一堆出色的人才，有一批能征善战的将军。而且他能够影响一大批的四川人才投奔段勋。因此对于熊克武和但懋辛段勋非常重视。
“段将军，我们相信杨莘野（杨维）。他拍拍胸脯保证说你能治理好四川，所以我们也愿意相信你。可是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无法相信我听到的。”
熊克武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但他的脾气还是有些冲。
明明已经决定接受段勋的改编，但面对段勋还是不低头，任谁都能够看出熊克武的不甘心。段勋笑了笑，并没有怪责熊克武，反而心中更加高兴。如果熊克武跟段勋来太极拳，段勋反而会不高兴，甚至段勋要提防熊克武。因为熊克武现在的脾气，反而表明熊克武还没有完全成为那个政客，成为军阀。
如果熊克武成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政客、军阀，段勋肯定要担心，而且不是一般的担心。因为熊克武在四川的影响力太大，如果弄不好此人有可能反客为主。
现在这样的熊克武更容易控制。
反而是旁边坐着的但懋辛拉了拉熊克武。以后大家可要在段勋手底下吃饭。但懋辛对于段勋可是仔细了解过，知道此人是段祺瑞的外甥女婿。
看现在的情况，北洋军能够做主的只有段祺瑞。冯国璋虽然在护国战争聚集很多地方督军咋咋呼呼，看起来声势很大。但是和段祺瑞高度评价袁世凯、隆重安葬袁世凯相比，就完全落入下风。结果也很明显。
段祺瑞继续当他的国务总理，当他的陆军部总长，成为目前中央政府的实际决策者。相比起来冯国璋只能继续在地方。因此但懋辛可以肯定，段祺瑞在中央地位稳固。
而只要段祺瑞在中央一天，段勋的四川督军位置就很稳。
看现在的情况，段祺瑞在北京基本上没有对手。也就是说段勋的四川督军位置很稳，大家未来好多年都要在他手底下吃饭。这样得罪段勋，对大家都不好。
可是熊克武完全不理会但懋辛。
“熊将军，我虽然不是川人，但既然我来到了四川，又成为了四川督军。那么我们对于四川的感情是一样的，都希望四川好。你们是四川人，希望四川好，这是你们最朴素的感情。但我希望四川好，那是因为我要凭借着四川继续往上走，因此我非常希望四川富裕强大。只有四川富裕强大，我的实力才会增加。可是怎么做才是对四川最好的。我认为最重要的就是统一四川的政令、军令、财政。”
“段将军的意思是……”
“辛亥年之后很多省份都是纷争不断，战乱不断。最大的原因就是政令、军令、财政未能够统一，所以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地方小诸侯的存在。这些人的存在导致政令不畅，彼此之间矛盾不断，也是纷争不断的原因。因此我的意思是全省的财政要统一，财税部门要直接隶属于省财政厅。同样全省的军令也要统一，全省军队要隶属于督军府，这里面包括有编制的正规军、没有编制的民团，都要听从督军府的命令。甭管军队的军饷，还是军官的任命，以及军队的后勤，军队的调动，都要隶属于督军府。政令、军令、财政统一，才能够完全解决国中之国的现象，才能够彻底解决省内的纷争。”
但懋辛听着段勋的话，感受到的是段勋的野心。
想要掌控整个四川的野心。如果真的按照段勋的说法，那么整个四川都会成为段勋的根据地。虽然段勋年纪小，但在见到段勋之前，但懋辛更多的是认为段勋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要不是有段祺瑞的关照，段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入主四川。
可是今天见到段勋，才短短几句话但懋辛就感受到段勋身上的野心。而且但懋辛现在慢慢的明白杨维为什么要投奔段勋，为什么要辅佐段勋。因为段勋此人绝对是做大事情的。
四川虽然在偏僻的西南，但四川农业发达，有五千万人口，各种资源不缺。如果真的以四川为根据地，段勋的实力肯定会有大膨胀。
而旁边的熊克武不一样。
熊克武听完段勋的话之后，反而是一拍大腿道：“政令、军令的统一是对的。四川这些年的纷争，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段将军，我也支持我们四川的军令、政令应该统一，我也可以帮助段将军。可是我怎么知道等你完成这些之后，会不会对四川的革命党卸磨杀驴。段将军，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熊克武真是有话就说。
让旁边的但懋辛都坐不下来。这种话怎么能跟段勋直接问。所谓的革命党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认真说起来，段勋阵营当中曾经的革命党可不是一个两个。
从段勋部队的军法处总巡官尤民，以及段勋手底下第一大将李济深，目前段勋最倚重的杨维，哪一个不是革命党出身。加上熊克武和但懋辛他们加入段勋这里，段勋这里的革命党氛围反而更加浓厚。段勋的部队和冯玉祥的部队在北洋军绝对是两支另类的部队。
冯玉祥部队的另类，是因为冯玉祥的出身。冯玉祥早年在第二十镇当营管带，而二十镇的革命党非常活跃，因此冯玉祥辛亥年也是革命党。参加了轰动直隶，轰动京城的滦州起义。虽然当时的起义失败，但影响力很大，加上当时的滦州起义领导者基本上都死了，只剩下滦州起义的参谋长冯玉祥活着。因此冯玉祥虽然后来继续在北洋军当兵，但在北方名气不小。而且冯玉祥部队的军纪在北洋军都是数一数二，以及冯玉祥此人对于自己的士兵绝对算得上是爱兵如子。就像是“天龙八部”当中的乔峰一样，和基层士兵打打闹闹，关系非常好。这样的另类，导致北方地区的年轻人非常愿意投奔冯玉祥此人。冯玉祥招兵的时候，会有大批大批的年轻人投奔冯玉祥部队。
而段勋也是一样。
因为段勋的部队是段勋全新打造的部队。虽然是北洋军嫡系部队，但其实和北洋军老部队没有丝毫的关系。而且因为段勋常年在军校，所以组建这支部队的时候，段勋使用了大批的同学和学生。可问题是这个年代的军校生很多都是受到革命党影响的人，段勋的同学和学生有很多都是出身革命党或者是同情革命党的人。因此段勋部队的革命党氛围很浓厚。要是没有段勋这个北洋军嫡系将军领衔，仔细分析段勋的部队反而更像是一支革命党的军队。
因此只要这些人在段勋这里站稳脚跟，段勋想要卸磨杀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说不定到时候这些人都是段勋的左膀右臂，段勋还要倚重他们，离不开他们。
不过熊克武虽然直接，但熊克武是有资格说这些话。
因为熊克武在四川革命多年，不仅仅是在四川革命党当中，包括在四川文人当中，以及四川袍哥当中，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和人脉。熊克武真的全心全意帮助段勋梳理四川，对于段勋的帮助绝对不亚于杨维。
“熊将军，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但我对你们革命党没有偏见。可能你也知道，我是保定军校的毕业生，又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回国之后在保定军校当教官。我的同学、学生当中革命党实在是太普遍，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有多少革命党同学和学生。我就不说其他人，就说说你们川籍军官当中毕业保定军校的年轻军官基本上都是我的学生，光是这些军官就有五六个人。所以我是不会以出身来分别人的，我只看他的实力。因此说什么对革命党卸磨杀驴是不存在的。”
“对，对。锦帆兄（熊克武），你这话说的。”
但懋辛立马就开口缓和一下气氛。
段勋笑笑。
段勋其实真的很喜欢熊克武和但懋辛，或者说喜欢熊克武手底下的那些人。熊克武本身的能力和威望不用说，熊克武部队当中的那些将才，以及愿意追随熊克武的很多四川本地人才，都是段勋看重的。
“段将军，你想怎么整编招讨军。”
熊克武问了最重要的一个议题。之前说的那些都是虚假的，熊克武目前最关心的是自己部队的前途。自己手底下毕竟有五千多人，这些人何去何从才是熊克武最关心的。
虽然杨维给出了保证，但熊克武还是想听听段勋的保证。
“莘野兄（杨维）做出的保证就是我的保证，川军各级军官我都会量才使用。熊将军，我马上就要整编整个四川的部队。因此我希望你能够进入我的督军府，协助我整编部队。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够安抚好川军部队，同时也可以监督我。看看我是不是差别对待川军军官。如果发生这种事情，你可以当面跟我反映。”
段勋拍胸脯保证。
对于川军，段勋是做过了解的。川军军官分为老一辈的士官学校毕业生，基本上都是川军高级军官，之前在川军都是师长、旅长这个级别。这些人段勋早就摈弃在外，准备把他们高高挂起。
数量最庞大的，当属四川武备学堂毕业的军官。对于这些人段勋准备树立一个榜样，那就是刘湘，让刘湘成为这些四川武备学堂学生的领头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派系，这是无可避免的，任何人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段勋只能是把派系往好的一面引导。
接着就是保定系的学生，这一批学生很少很少。但这一批年轻军官大部分都是辛亥年前后在保定军校念书的学生，都听过段勋讲课，也算得上是段勋的学生。毕竟有这么一层关系，段勋肯定会重用他们。
剩下的就是熊克武这边的，比较亲近国民党的军官。这一批人当中可是有不少人才，段勋也不会忽略他们。因此段勋真的是很有诚意，绝对不会慢待川军军官。
“好，我看着。”
熊克武点头。
熊克武的脾气，如果段勋在整编部队的过程当中真的差别对待川军军官，他是真的会当面跟段勋争辩的。因此熊克武答应进入段勋的督军府。
可是旁边的但懋辛却是皱了一下眉头。
段勋几句话就让熊克武答应进入督军府。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熊克武进入了段勋的督军府，那么外面的人都会认为熊克武成为段勋的嫡系。不然怎么会进入督军府，还要帮助段勋整编军队。一旦整编过程当中稍微出现什么事情，说不定川军军官的怨恨不是冲着段勋，而是要冲着熊克武。
可是熊克武已经答应，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但将军。”
“是。”
“你可能知道，我身上还兼任豫西那边的职务。不过等到上面结束混乱，我估计我在豫西的职务很难保住。但我在豫西有庞大的产业。”
段勋在豫西的职务，到现在都没有结束。这是因为段祺瑞他们目前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做，没空搭理这样的小事情。但只要中央工作步入正轨，上面肯定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
毕竟段勋已经是四川督军，四川省长。
“我在那里办了几所学校，还有其他的一些产业。我准备把这些学校以及一些产业搬到成都。我希望但将军你来负责这些事情，不知道但将军的意思是……”
“没问题。不过段将军，我能问问你在豫西都办了一些什么学校吗？”
“当然。我在豫西办了警察学校、地质学校、师范学校，已经快三年时间。”
“我会尽力的。”
但懋辛点头。
心中不由得惊骇莫名。三年前的段勋才多少岁，就已经在豫西办学校。但懋辛对于段勋的评价又高了不少。但懋辛答应，让段勋长舒一口气。
段勋很早就想要把王永江召回来，可是王永江目前就负责这些事务。段勋虽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豫西，但段勋在豫西依旧有庞大的利益。当然不可能全都撤出来。
因此王永江需要善后。
现在有了但懋辛，段勋就可以把王永江撤回来，在四川负责更重要的事务。
“两位，晚饭时间到了，我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