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四川建设4
“农业大学？”
军队的问题是真正的大事情。
经过此次整编之后，西南边防军六个师外加一个独立旅，加上第四混成旅、第十三混成旅，以及武装警察部队，段勋控制的部队大约有九万人。如果是后来四川军阀大混战的时候，四川全省拥有九万人真不算是什么大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四川军阀，就算是一些小军阀也拥有几万人的部队，四川全部部队加起来能有几十万人。
不过在目前这个年代，四川拥兵九万人绝对不是小数目。
征兵、整编、训练军官，完善督军府。扩军需要的军饷，武器装备，每件事情都是大事情。
就在段勋忙活的时候，负责都江堰大修工程的张澜来到了段勋这里。给段勋递上了一份青年学生写的建言。段勋接过来读了两段，忍不住拍了桌子。
“好，好。”
段勋继续往下看，越看越是满意，对张澜道：“表老，不知道这是哪个学生写的，写的实在是太好了。特别是这几句，‘为改良农业计、为扩张农业教育计、为振兴实业计、为巩固国家根本计、为维持国家体面计’，这五计说的我都哑口无言。好才华，此子真是有文化、有眼界。”
只是一个普通学生。
竟然给政府建议，希望四川重视农业，特别是重视农业科学，希望四川能够办一所农业大学。目前全中国虽然有一些农学院之类的学校，但并没有真正的农业大学。唯一一个就是目前北京的农业专门学校，是原来的农科大学改的，三年制的学校，隶属于教育部。但这也不是真正的农业大学。
目前的中国，还没有人包括那些著名的教育家，还真没有人建议成立专门的农业大学。因为教育界普遍看不起学技术的，看不起学农业的。
这是中国教育界现在存在的问题。
不过也就是张澜。
如果这个学生的信来到段勋的督军府，段勋督军府的工作人员可不会把这种信交给段勋。段勋一天要处理的事情多的数不胜数，要看的文件堆得跟山一样。
哪里有空看一个学生写的信。这种信一般都是督军府下面的工作人员拆开看看，除非真的是非常紧急的事情，不然根本不可能来到段勋手中。
还好是张澜，还亲自看了信。
“省长，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此子才十九岁，刚刚毕业巴县中学没几个月。”
“还是一个神童。”
段勋忍不住再看了看这个信件，然后忍不住道：“果然是神童，一个只有十九岁，刚刚毕业中学的学生，竟然有如此的视野、如此的文采，而且还如此忧国忧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到底是谁？”
“这个学生名叫胡鹤如，字子昂。他的父亲是清末的入学补廪，家中有承继祖业的一小片田地，租给了其他人。父亲以教书为业，家里比较贫穷。而且他们家是七个兄弟姐妹。”
“不错，不错。”
蜀中神童。
真的是一位才子。十九岁能够看到农业的问题，能够建议政府开办农业大学，这种不同于一般读书人的视野，就已经让段勋颇为惊讶。
“他现在干什么？毕业中学之后，要干什么？”
“说是要北上求学，估计要去北京上学。”
“好。年轻人就该如此。”
段勋想了想道：“既然家里困难，我私人赞助他上北京求学。此等人才是我四川的福气，不能因为家里的原因，影响学业。我还希望他学成归来，为我四川做出贡献。”
“那我为这个学生感谢省长的慷慨。”
“表老，你这是取笑我。我虽然是武夫出身，但我也知道知识改变国家。我们国家想要发展，正需要更多的知识青年。为他们尽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虽然还年轻，但未来必定是栋梁之才。提前做好一些工作，未来也好过来投奔自己。
这么一想，段勋突然就想到了，外面还有很多上学的四川学生。这些在外面上大学的四川学子，可都是人才。现在不拉拢他们，什么时候拉拢他们。
因此又道：“表老，你看这样如何。我私人出一笔钱，在北京、天津等地成立一个助学金。专门资助我四川的学生在北京和天津求学。这些学子在外学习不容易，可不能因为钱的问题，耽搁他们学习知识。”
“太好了。省长，我代表这些四川学子感谢省长。”
张澜非常高兴。
段勋这个武夫出身的省长，如此重视学生，如此重视知识，让张澜岂能不高兴。段勋摆摆手，道：“表老，你在我四川认识人多。你帮我选一个人，负责这笔钱。一定要做到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我担任四川督军和省长，每年都有不少的薪水，我全都拿出来。如果我四川学子想要留学，也要大力资助。知识改变国家，这些知识青年才是我们国家的未来。”
“好。”
张澜对于段勋是越来越满意。虽然是自己并不喜欢的北洋军出身，但和段勋接触之后，段勋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对了，表老，你认为他这个建议如何？”
“我认为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以前大家都不在意这些，认为种田还需要学习吗？可是真不是如此。听闻现在国外对于农业研究的很多，农业专家也非常多。甚至还有一种叫什么磷肥的化肥，可以大大增加农业产量。可是在这方面我们中国就落后很多。说实话我从事教育多年，可是我那么多学生，真让他们去学习农业，估计还真没有人愿意。因为在我们这些学生眼中，农业虽然不是下贱的行业，但也绝对不是他们这些读书人该干的行业。这种观念必须要革除。”
段勋点点头。
张澜真的不同于一般的读书人。现在的读书人不要说是学习农业，就算是很多理工科也没有兴趣，认为不是读书人该干的事情。可是张澜已经四十多岁，还是接受过满清教育的人，但接受新知识的能力很强。没有那些读书人的清高。
“表老，你说的很对。”
不过段勋叹口气道：“可是开办农业学校并不容易。你也知道我们国家几乎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没有这方面的老师，我就算开办这样的学校，也找不到这种老师。”
“是啊。”
张澜办教育多年，怎么会不明白这些。
段勋继续道：“表老，我虽然是军人，但对于农业也有一些了解。要说农业发展，有这么几个要素。首先要培育优良的种子，不过这就需要我们懂农业的学生，愿意安下心来研究种子改良。然后需要的就是如都江堰这样的水利设施，可以灌溉我们的农田，也可以规避一些旱灾和涝灾。我们想要避免看老天爷吃饭的局面，就要有更多都江堰这样的设施。可是都江堰此等水利设施，需要大量的人力、武力，以我们四川目前的财政是非常困难的。而且这也考验我们政府的动员能力，能不能动员我四川百姓踊跃参加，都是一大问题。”
张澜很认真的听段勋的话。
和段勋接触之后，张澜虽然对于段勋的印象不错，但主要是因为段勋是少有的关心农业的省长，而且还比较重视知识。可是没想到今天这么一谈，段勋竟然对于农业有很深的认识。
看着段勋侃侃而谈，张澜忽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个年轻的省长，哪里是军人出身，完全是一个农业专家。不过段勋没有发现张澜情绪的变化，继续道：“农业当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那就是表老你刚刚说的化肥。化肥这是现代科学的产物，是现代工业的成果。可是我们国家缺乏这方面的技术，没有人研究过这方面，在工业方面更是基础很差。就算有人研究了这方面，有这方面的成果，但想要量产很难很难。因为我们的工业基础太差，所以想要打造一个化肥工厂非常困难，想让我们四川全都用上，短时间之内根本就不可能。”
说道这里，段勋忍不住站了起来。
来到地图前面，看了看地图，然后叹口气道：“表老，这就是我们中国的现状。欧美强国他们的工业极其发达，目前正在进行的欧战，是百万军队规模的混战。双方的军队加起来估计能有千万军队，每次战役都投入上百万军队。一场大战他们可以调用千门重炮，一场大战可以扔出几十万发炮弹。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工业，他们可以大批量的生产这些武器弹药，所以后勤完全可以支撑得住。可是我们中国是农业国，工业基础薄弱，不要说和欧美这些强国相比，就算是和我们的邻国日本相比都落后很多。刚刚结束的护国战争，打了半年时间，打出来的子弹、炮弹，还没有人家欧战一天打出去的多。人家欧洲有实力动员百万军队，而我们中国几万人的战争，已经是极限。因为我们的工业太差，后勤补寄跟不上。”
“我四川有四川兵工厂，几乎和汉阳兵工厂和江南制造厂相提并论。可是这样的兵工厂，在工业发达的欧美国家，就是手工作坊而已。这就是差距，工业的差距。这样的情况必须要改变。可是我们的学子却不醒悟，连我们教育界的很多领军人物也不醒悟，他们还不懂的工业社会的可怕，还在给我们的学生灌输老一套的东西。如果我们的青年学子再不奋发图强，学习工业化需要的知识，我们的枪炮永远不如外国人。我们就永远无法摆脱被外国人欺凌的局面。”
说道这里段勋苦笑着摇摇头。
“对不起，表老，我有些失态了。”
“没有。”
张澜摇头。
像是第一次认识段勋一样审视段勋。说实话张澜是真的很惊讶，因为段勋说的这些话，张澜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仔细听来段勋说的还很有道理。
而且张澜突然觉得，段勋此人还真是想的很多，和普通的那些军人出身的督军完全不一样。作为一个地方督军，想的却是中国目前的情况，而不单单是四川一个地方的事情。
“那么省长，你认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表老，我只是发发牢骚而已，能有什么具体的办法。不过我想要发展我国的工业，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张澜非常好奇。
越是和段勋接触，张澜越觉得段勋和其他人不同。因此很想听听段勋的看法。
“政府的意志。想要发展工业，我们国家的教育必须倾斜到理工科方面，让更多的学子学习工业化需要的技术，而不是学习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同样工业的发展需要投入大笔的资金，前期的很多投入，需要很多年以后才能够有利润。那么前期不挣钱的时候，赔钱的时候，那么多投入要哪里来。”
“甭管是改变目前教育的状态，还是投入大笔资金，没有政府的意志是做不下去的。因此这就需要政府要一条心，不要被阻力所吓倒，一力推进。”
张澜没说话。
有些矛盾。
工业化，张澜是支持的。作为留学过日本，而且担任过留学监督，和很多欧美归来的人接触过的张澜是知道工业化的威力。或者说张澜并不懂什么是工业化，但他知道一点，那就是现在的欧美很强大。那是因为他们有很多工厂。重要要赶上他们，也要建设很多工厂。
可是同样张澜听懂了段勋的意思。
想要工业化必须要有政府最强硬的意志。可是政府强硬的意志，那肯定是需要集权。不过张澜一直是比较反对集权的。可是不集权，那么应该怎么发展工业？
这方面张澜不是专家，不是很懂怎么发展工业，因此只能是沉默。
“对了，表老。都江堰那边如何？”
“哦——，还行。”
张澜惊醒过来。
有些脸红。
没想到自己竟然陷入沉思，没明白段勋说什么。不过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段勋道：“省长，我今天找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这两天仔细考虑过，都江堰的大修工程最少需要三个月时间。加上中间还有春节，这样想要查勘农田，怎么也到明年四五月份。可是到时候田地已经播种，想要查勘就会很麻烦。因此我想建议省长，再弄一个团队先期查勘。我总负责，找个人当临时负责人。”
“表老，能够这样当然很好。可是我现在找谁来负责。”
段勋当然明白这样很好。
可是哪里那么容易。
查勘田地，段勋需要一个有能力、有魄力，操守也很好的人。但段勋手中没有那么多的人才，要不然也不会把所有工作都交给张澜负责。
“我给省长推荐一个人。此人省长应该有所耳闻，自贡曹叔实。”
“就是擒获刺杀陈英士（陈其美）刺客的大力士曹笃？”
“是。”
曹笃。
这也是早年四川革命党的大佬人物，四川辛亥革命的时候贡献很大。不过让曹笃名扬四海的事情就是今年四月份，也就是护国运动如火如荼的时候，张宗昌派人刺杀陈其美。
当时曹笃就和陈其美在一起。当时曹笃也受伤，可是仍从楼上跳下，当场将刺客擒获。被当时的媒体争相刊载，都称呼曹笃为大力士。
的确是很惊人。
曹笃是一个读书人，没想到敢于抓刺客。
“他最近刚刚入川不久。将军，叔实（曹笃）学问大、能力强，更重要的是非常耿直。把这个事情交给他负责，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段勋点点头。
虽然对曹笃不是很熟悉，但既然张澜打包票，对于张澜的操守段勋是相信的。因此道：“表老，你真的认为他可以的话，我亲自去邀请他出山。越快掌握四川农田真实的数据，我心里才越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