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府院之争
“你们说说，我要怎么办？”
府院之争越来越激烈。
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只是中央矛盾，只是黎元洪和段祺瑞个人的不和。不过渐渐扩大到舆论，最后是各地方督军也开始插手此事。
现在是真的已经波及到了地方，双方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段勋也是头疼。
毕竟自己也是北洋军的督军，更是段祺瑞的嫡系人马。现在段祺瑞和黎元洪闹得不可开交，需要地方督军的支持。前几次各地督军已经几次在徐州聚会，声援段祺瑞，段勋也只能是跟着附和。
毕竟段勋不表示是不可能的。
不过段勋并不想去蹚浑水。现在各地督军开始集结在徐州，甚至已经开始集结在北京，面对面的给黎元洪压力。段祺瑞是用这种手段警告黎元洪，告诉黎元洪自己的实力。但段勋并不想要离开四川。
现在自己在四川有千头万绪的事情，而且段祺瑞这种做法，段勋并不赞成。自己一个督军，千里迢迢进京，就是为了这种事情，怎么感觉都不对。如果段勋现在进京，来回怎么也需要三四个月的时间，加上在北京磨叽一下，那么来回可能就需要五个月、半年时间。
到时候说不定连张勋复辟、护法战争都赶上。现在的四川，段勋是真的不能离开。段勋在四川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因此段勋邀请王永江、杨维、邓汉祥几个人谈这个问题。
“将军，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位不分出胜负是不会罢休的。”
王永江叹口气。
旁边的杨维也是点点头道：“护国战争结束的时候，大家都以为黎黄陂（黎元洪）和段合肥（段祺瑞）两个人能够合作无间，对他们两个人报以厚望。可惜都想错了。”
多少人开始的时候，对黎元洪和段祺瑞的组合很是期待。
黎元洪人称“黎菩萨”，人笑眯眯的，脾气相当不错。而段祺瑞作为北洋实力派人物，特别是袁世凯之后，接手北洋系遗产的大佬，个人操守也是受到很多人的肯定。
这样的情况之下，大家都希望黎元洪和段祺瑞能够配合默契，共同把中国的事情管理好。
可惜完全想错了。
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间矛盾重重，到现在双方完全是剑拔弩张的局面。现在地方督军把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黎元洪和段祺瑞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要出局，才能够结束现在的府院之争。
“护国战争结束都快七八个月时间，可是府院之争越来越激烈。导致国事艰难，非国家之福。”
王永江很生气。
黎元洪和段祺瑞不是普通人，是掌管目前中国政局的大人物。本来国家很多事情等着他们两个人拍板。可是他们两个人现在闹别扭，打的越来越厉害。
黎元洪支持的，段祺瑞反对。段祺瑞支持的，黎元洪反对。
政治主张？
想多了。
现在的黎元洪和段祺瑞已经完全陷入了意气之争。他们两个人现在根本不管提案的内容是什么，只要是黎元洪提出来的，段祺瑞肯定反对。同样段祺瑞提出来的，黎元洪肯定反对。至于支持和反对的理由，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庞大的幕僚团，总是能够找到理由的。就算有些时候双方对于一件事情的看法一样，但如果某一个人先提出看法，那么另外一个人肯定会说出相反的看法。现在的他们不去讨论事情本身，而是互相抬杠。
结果呢？
这两个人这样顶下去，导致什么事情都办不好。中央政府的工作基本上已经开展不下去，政府工作处于停顿的状态。现在又牵涉这么多地方督军，这种情况能做什么事情。
“王先生，我现在可不是想听你们这些感叹。你们说说我该怎么办？”
失望。
对于王永江这样的书生来说，的确是非常失望。他们都期待中国能够安定，期待中国能够发展。辛亥革命之后，他们期待袁世凯。护国战争之后，他们期待黎元洪和段祺瑞。但这种期待一次又一次的破碎，让大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可是段勋今天找他们可不是让他们生气的。
段勋是希望他们给自己一个建议。再有几个月就是张勋复辟，紧接着就是护法运动。到时候自己坐镇四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
因此段勋只是想要稳住几个月时间而已。
“对事不对人。”
邓汉祥在旁边开口。
“鸣阶（邓汉祥），具体是？”
“将军，将军的出身决定，此次府院之争将军只能是站在段总长一边。甭管心里面怎么想的，将军只能是支持段总长。将军能够坐稳四川督军的位置，也是因为段总长的支持。因此这个时候将军没有其他的选择，必须要支持段总长，还要旗帜鲜明的支持段总长。而且虽然府院之争很热闹，但黎黄陂（黎元洪）毕竟实力有限，绝对不是段总长的对手，此次府院之争必然是段总长胜利。所以将军现在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一定要支持段总长，这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
“恩。”
这一点段勋当然知道。
段勋目前坐稳四川的基础，不是段勋的实力有多强，而是因为段祺瑞的支持。如果没有段祺瑞的支持，段勋想要坐稳四川可就非常困难。
别看段勋目前在四川拥兵几万，段祺瑞如果真的不支持段勋，那么有的是办法让段勋离开四川。所以自己无论如何支持是肯定要支持段祺瑞。
而且邓汉祥说的很对。
府院之争，别看很热闹。甚至看起来双方旗鼓相当，但其实黎元洪本人实力有限，除了大总统的名义之外基本上就是光杆司令。要不是护国战争声势浩大的之后，有南方军阀的支持，他怎么可能成为民国的大总统。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大总统，要不是如此早就被段祺瑞一掌拍死。
实力对比上，黎元洪是拍马都赶不上段祺瑞。
“但此次府院之争影响实在是太坏，全中国都在瞩目。段总长动员各地督军给黎黄陂（黎元洪）压力的做法，让不少人诟病。很多人都认为这就是典型的军人干政。虽然现在的中国各地，本来就是各地方督军管理，各地方的省长几乎都是摆设。不过此次各地方督军做的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因此目前舆论对于督军团一直都是负面看法，不仅仅是舆论，很多政治人物对这些督军也非常诟病。”
邓汉祥的话，让一旁的杨维和王永江都是点头。
军人干政？
这是所有读书人最忌讳的事情。自古以来，中国的读书人都非常反对军人干政。虽然辛亥革命之后，军人干政的局面已经完全形成。
但随着北洋政府的各机构完善，最起码表面上大家还算是和和气气。
可是此次府院之争，段祺瑞开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先例。本来只是黎元洪的总统府和段祺瑞的总理府的矛盾，波及到地方已经是千不该万不该。可是段祺瑞为了给黎元洪压力，竟然是操纵天下一大半的地方督军，让他们明目张胆的出来反对黎元洪。
“听闻段总理是想要武力统一中国，完成中国的政令、军令的统一。可是他此次利用地方督军给黎黄陂压力，反而留下了无数的后患。这些地方督军尝到了以地方要挟中央的甜头之后，以后一旦有什么事情不满，就肯定会效仿。到时候怎么解决？政令、军令如何统一？东汉末年，大将军何进利用地方诸侯要除掉宦官势力，却拉开了东汉末年几十年的混战。段总理现在的做法，和东汉末年的何进又有何不一样。”
段勋很认真的听邓汉祥的话。
东汉？何进？
虽然看起来他们两个人做的事情差不太多，但两个人还真不能相比。
段祺瑞可是比何进厉害多了。何进是个猪头，利用地方诸侯铲除太监，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了。可是段祺瑞比他高明，比他有实力，比他有威望，更比他有手腕。段祺瑞利用地方督军给黎元洪压迫，让黎元洪步步后退。后来矛盾激化到无可调节的时候，就怂恿二傻子张勋带兵入京驱逐黎元洪。然后立马是号召天下军队驱逐张勋，摇身一变就让自己成为“再造共和”的英雄，二傻子张勋则是成为人人喊打的遗老遗少。
何进怎么能够和段祺瑞相比。
可是邓汉祥说的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段祺瑞现在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辛亥革命之后，地方诸侯的权力本来就急剧扩大，走向地方军阀。
孙中山的二次革命已经拉开了地方对抗中央的序幕。不过这个刚刚起的苗头被袁世凯直接扑灭，反而是大大增强北洋军的势力，大大增强中央权威。可以说如果不是袁世凯突然称帝，中央权威还是相当稳固的。要不是如此，陈宧也不可能进入四川肆意妄为，都是借着当时中央的实力。
而且辛亥年之后，和中央对抗比较激烈的都是南方革命党控制的省份，都是南方这些军阀。北洋军自己并没有多少这方面的事情。可是段祺瑞此次鼓动这么多地方督军，而且都是有钱有兵的北洋军督军联合逼迫黎元洪，就给了这些地方督军更多的权力。
以后怎么办？
这些地方督军未来肯定要求更多的权力，说不定凭借此次的事情，要求地方督军也参与中央事务。到时候中国就真的会乱套。
“因此这个时候，将军绝对不应该成为这些地方督军的一员。甭管他们在北京，还是在徐州集结，将军都千万不能参加。最多只能是派遣代表参加。”
“可是我总要有借口。”
段勋是同意邓汉祥的话。
督军团名声可不算很好。很多政治人物对于“督军团”都是持批评态度。这个时候段勋也参加这些会议，对于段勋并不好。段勋最近好不容易在洗白自己，让自己的形象是越来越正面。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段勋大力禁烟，得到了全国报纸的支持。同样段勋在四川的建设，也得到了四川本地名流的肯定和支持。这段时间张澜、宋育仁、向楚这些人和段勋的关系越来越好。
可是一旦段勋参加督军团，跟着那些督军一起去北京，那么自己这段时间经营的正面形象很容易再次崩塌。
可是段勋也有苦衷。
段勋的出身决定，段勋必须要表态，而且必须要支持段祺瑞。如果这个时候段勋有所退缩，段勋怎么和段祺瑞交代，其他北洋军将军怎么看段勋。段祺瑞如果真的生气，要搞掉段勋四川督军的职务，还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所以段勋才举棋不定。
“将军，四川新定，西南不稳。四川作为西南最重要的省份，是抵挡滇黔两省军队最前沿省份。这些段总长都知道。以将军和段总长的关系，完全可以通融一下。但这只是将军不离开四川，可是作为代价将军必须要立场分明。”
“怎样？”
“必须要大力支持段总长的一些主张。拿出几件黎黄陂反对，而段总长竭力支持的主张，我们这边也要大造声势，支持段总长的主张。声势必须要大，跟督军团一样大，甚至要比他们还要大。要大张旗鼓的支持这些段总长的政策。”
段勋沉默。
段勋已经完全明白邓汉祥的意思。督军团目前惹人嫌，特别是中国读书人并不喜欢督军团。因此段勋并不应该参加督军团会议。
毕竟段勋力主自己是新式军官，是北洋军的改革力量，所作所为和北洋军老牌将军很是不同，不应该参与这种军人干政的事情。目前的北洋军内部，几个年轻军官都各有各的特点，一个个都是独树一帜的。
包括吴佩孚、冯玉祥、段勋。
几个人都是不同于之前的很多北洋军军官，打造的部队也各有各的特点。这个时候自己参加督军团，对于自己的名声不好。
可是自己又必须支持段祺瑞。
但为了自己的名声，就不说自己支持的是段祺瑞这个人，不去抨击黎元洪。而是要说自己支持的是段祺瑞的主张。而且要大力支持段祺瑞的主张，迂回的形势支持段祺瑞。意思是一个意思，但给自己遮了一点遮羞布而已。
“两位认为呢？”
“将军的确不应该离开四川。”
王永江开口支持邓汉祥。
目前四川才刚刚安定不久，想要完全控制住四川，还需要段勋亲自坐镇。特别是段勋想要把自己对于四川的统治，扎根到四川的乡镇。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情。目前这个阶段四川还真离不开段勋。
杨维在旁边点头道：“只要西南有事情，那么将军就不必离开四川。西南这边随便搞出一点事情都很轻松。”
“恩。”
段勋想了想道：“鸣阶（邓汉祥），你立马整理一下护国战争结束之后，关于段总理这段时间的讲话，还有他的一些主张。挑出一些适合的，让我看看。等我挑好一些支持的主张，你以我的名字写支持的文章。我要以四川督军府的名义发表。还有让四川有影响力的媒体都给我跟上，跟着我一起支持，支持段总长的主张策略，呼吁北京政府、呼吁大总统尽快的批准这些政策。声势要做足，让段总长看到我的态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