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万县特区
1917年2月26日，正月刚刚过了不久。
万县。
已经是比较繁忙。
虽然万县还没有开埠，英国人也没有在这里设立重庆海关的分关，但万县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的贸易是发达的。这里是川东地区的四川土特产集散地，很多小商贩在这里做生意。就算不能在万县直接出口，但也有很多货船在这里装货。因为不出口，也可以卖到国内其他省份，或者是直接运送到汉口或者上海，也能够出口。所以此地的航运是非常发达的。
目前虽然洋人还没有大规模的进入万县，但万县已经有二十多家各类洋行。
但懋辛和别廷芳，以及田颂尧三个人带着四十多个护卫进入了万县。因为万县各种商队很多，所以但懋辛他们进入万县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因为来来往往的商队，哪一个不是带着几十人、上百人的护卫行走。不然在这个土匪遍地的川东地区，怎么保护自己的安全。
万县特区。
段勋已经决定成立万县特区，把万县打造成四川除了成都和重庆之外的第三个经济中心。为了打造这个经济特区，段勋准备在万县的基础上扩大规模，把周围都划进去，成立一个万县特区市，但懋辛担任这个特区市的市长。别廷芳担任万县特区的警察局局长，万选才的西南边防军第四师进驻奉节，第四师十九团，也就是田颂尧的团进驻万县。
大部队还在后面。
但懋辛、别廷芳、田颂尧三个人先期进入万县，看看万县的情况。主要是但懋辛对于万县也只是耳闻，对于其中的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因此在正式命令下来之前，想要过来考察一下万县，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很热闹。
比想象当中还要热闹。
各种各样的四川土特产都能够在这里看得见。万县“上束巴蜀，下扼夔巫”，号称是川东北、湘鄂西、陕南、黔东的物资集散中心，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长江各种货轮也是随处可见。
“他们不是警察？”
但懋辛带着四十多人来到万县，虽然万县这边都不在意，可是立马就有人过来给但懋辛他们介绍生意。因为能够带着这么多人行走的，那都是商队，都是有钱人家。
但懋辛正好缺一个向导，所以就找一个熟悉万县的人带着自己转一转。
此人是比较疑惑的。
看着但懋辛的样子也不像是做生意的，而且旁边跟着的这些人，如果说他们是保镖，动作实在是太统一。而且四十多个人都有武器。
来往万县的大商家虽然保镖众多，但有如此多武器的却不多。这里受到陕西、鄂西、豫西等地的影响，也有少量的刀客行走。那些保镖都是背个刀，帮助东家运货。可是但懋辛这边的这些人，手上都是拿着长枪。
但懋辛转了一圈，发现万县的秩序还可以。相比起这么多人涌进万县，万县的各种秩序非常可以。没有人闹事，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
而且还有人专门维持秩序的。不过那些维持秩序的人，并不是警察，更像是江湖人。所以但懋辛就随口问了一下向导。那个向导就是吃这碗饭的，万县的方方面面都熟悉。
立马是给但懋辛解释道：“老板，他们是范大爷的人。”
“范大爷？”
“在万县这里谁不知道范大爷。那可是真刀真枪带兵打过仗的，我告诉你们，范大爷可是和北洋军打过仗的。”
但懋辛和田颂尧、别廷芳都是疑惑。
和北洋军打过仗？
四川部队和北洋军打过仗，那么也就是护国战争了。自北洋军成立以来，川军唯一和北洋军交手，就是川军一些部队参加过护国战争。那意思是说这个所谓的“范大爷”，还参加过护国战争。不过也是，护国运动爆发的时候，四川各地都有无数打着护国军旗号的人。这些人有土匪、有袍哥、有以前的川军部队，反正各种来源都有。说不定四川某个土匪，某个袍哥堂口就跟北洋军打过仗。
“这位范大爷怎么称呼？”
但懋辛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范大爷大名叫范绍增，不过我悄悄告诉你们，在外面大家都叫他‘范哈儿’。”
“范哈儿？”
但懋辛皱眉想了想，道：“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颂尧，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个德基兄（颜德基）好像说过这么个人。”
“对，对。”
但懋辛拍了额头。
然后不停的点头道：“难怪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德基（颜德基）说过，他在川东的时候手底下有过这么一个猛将，听说打仗身先士卒，部队战斗力很强。”
范绍增。
这个名字很熟悉。因为颜德基在护国运动的时候，购买枪支弹药成立了护国军第一支队。后来颜德基讲述自己第一支队的时候，说过自己部队有过一个袍哥出身的猛将，名字就叫范绍增，平常大家都叫他范哈儿。护国战争结束，川东护国军第一支队接受段勋的改编，可是这个袍哥出身的猛将则是带着自己人离开了部队。
没想到这哥们离开护国军第一支队之后，在这里逍遥自在。
“这里怎么是他们管？”
“这个地盘，还有那些码头都是范大爷的。”
“是吗？”
但懋辛好笑。
段勋在成都和重庆扫了一趟哥老会，然后还颁布取缔哥老会组织的文件。可是只要离开成都和重庆周围，这些地方依旧是我行我素。哥老会组织依旧存在，根本不搭理你省政府的文件。真可谓是山高皇帝远。
看起来这边也要整顿一下。
但懋辛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走到一个位置的时候脸色垮了下来。指了指前面的几个地方，跟向导问道：“那些是什么？”
“烟馆啊？”
向导莫名其妙。
上面的字还不认识吗？那就是万县的大烟馆。
此时何止是但懋辛的脸色不好看，别廷芳和田颂尧的脸色都不好看。四川省政府动员是两万人的军警，扫荡了成都和重庆的鸦片市场，这可是轰动整个中国的行动。
没想到万县这个地方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开着大烟馆，真是不把段勋这个四川督军和四川省长放在眼里。
“安全吗？我听说四川省政府下命令取缔这些烟馆的？”
“客太担心了。别的地方不说，在万县这个一亩三分地，还真没有人敢管这个。那可是张明德大爷和周级三大爷的产业，谁敢管。”
“他们是袍哥大爷？”
“当然。”
刚刚进入万县时候的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但懋辛憋着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突然看到很多人烧香拜佛，因此也想上去上上香。但懋辛倒不是说信佛，只是来了这里，看到有这样的东西，上去上上香，也是挺正常的事情。
可是才走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然后指了指前面的那些人道：“他们这是在拜哪路仙佛？”
“他们是在拜‘南无清静自在无极燃灯佛’。”
但懋辛愣住。
然后看了看别廷芳，再看了看田颂尧，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所以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位大佛？”
不懂。
但懋辛是真的不懂。但懋辛不敢说自己什么都懂，但也是从小上学，算得上是饱读诗书。但懋辛倒是听说过燃灯古佛，可是什么南无清静自在无极燃灯佛，这么长名字还带着燃灯佛这个名字的佛却是没听过。难道这是燃灯古佛的全称？
“这位佛是奉米勒古佛的命令，下凡来普度众生的。”
听着这个向导一脸虔诚的样子，但懋辛脸色再次变黑。什么跟什么玩意，还弄出了“南无清静自在无极燃灯佛”。再看了看周围上香的，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反正人很多。这些人都跟这个向导一样，一脸虔诚的上香。但懋辛甚至看到了一边有穿着军服的军官在上香。他后面一排的人都是穿着军服。
但懋辛一瞬间就明白这些人应该是万县民团。
到了这个时候但懋辛的心情已经完全破坏。万县的经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繁荣，这里的秩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稳定。不过这里的问题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看了一下带路的向导，但懋辛知道，表面上的东西自己都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眼前这个向导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们也就探听一些小道消息，真正重要的消息是接触不到的。
因此想了想，对向导道：“我们要找范大爷，应该去哪里？”
“几位要找范大爷？可是……”
“你把我们送到他那里就可以，剩下的就不用管了。这是你今天的辛苦费。”
“谢谢，谢谢。”
那个向导一看，但懋辛一出手就给了他两块银元。平常他给外地人当十天向导，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好处，因此连忙感谢但懋辛。
然后领着但懋辛他们来到了范绍增的家里，自己则立马离开。至于但懋辛找范绍增有什么事情，就不管他的事情。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大人物，他也不想掺和太深，所以赶紧消失。
果然是袍哥老大。
门口有两个穿着灰黑色衣服的人，腰里竟然还别着手枪。这个房子倒不是很大，也不算很气派，甚至有些老了。但懋辛没说话，旁边的田颂尧上前道：“告诉范老大，我们是颜德基的朋友，今天来拜访范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