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善后2
“生甫公（周钟岳），你说段合肥（段祺瑞）这是什么意思？”
北京闹得很凶，虽然出现了所谓“公民团”流氓围攻国会的事情，导致段祺瑞受到了很多指责。甚至因为那些内阁总长辞职，因此段祺瑞这个内阁总理成为了光杆司令。但段祺瑞一点不在意，继续推行自己的提案。当段祺瑞不在考虑影响问题，不考虑那些程序，强力推行自己主张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挡得住。黎元洪作为大总统，面对如此气势汹汹的段祺瑞，完全是毫无办法，只能是步步后退，顶多就是在舆论上谴责段祺瑞而已。
不过虽然北京的事情纷杂，但段祺瑞并没有因为北京的事情就把其他事情都忘了。段祺瑞是胸怀天下的人，一边和黎元洪斗法，一边他也一直关注全国的事情，特别是关注西南的情况，关注段勋目前在云南的情况。接到段勋的电报之后，立马以内阁总理的身份任命周钟岳担任云南省长。
程序？
这个时候段祺瑞根本不管什么程序。完全是手握大权，把黎元洪、国会都撇在一边。
周钟岳接到这个任命之后非常意外。
自己和北京政府，自己和段祺瑞，自己和段勋都没有什么私人交情，也没有利益关系。更何况自己还和段祺瑞目前的政治盟友梁启超关系非常差，几个月前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云南省长的职位竟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只是思考片刻，周钟岳就明白段祺瑞的意思。周钟岳毕竟不是死读书的人，在政坛也是待了十来年时间，瞬间就摸到了段祺瑞的想法。
而周钟岳被任命为云南省长之后，很多人都过来看周钟岳。虽然在武人掌握权力的民国时期，地方上的实际权力是掌握在武人手中。但不代表省长就真的什么都不是。
省长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地方政务一把手。
对于周钟岳更是如此。
毕竟周钟岳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他在云南不是一个没有根基的人。云南的现代教育体系就是他在晚清完成的，他一大堆的学生目前都在云南政坛活跃，在军政两方面周钟岳都有很深的人脉。他成为省长，就不单单是一个傀儡，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傀儡。特别是目前顾品珍刚刚入主昆明，连滇军自己的事情都没有解决，哪里能够随意的和省长干架。
因此在周钟岳这边来了不少人。
王九龄、袁家普、王友兰、张维翰、董泽这些云南政坛的大佬人物都来到了周钟岳这里。董泽最年轻，也最沉不住气，所以问了周钟岳。
周钟岳笑了笑，旁边的王九龄、袁家普他们也是如此。
董泽从毕业归来之后，就一直在教育战线，一直为了云南教育奔波。董泽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云南独立建造大学，在云南发展现代大学。
不过和董泽这样教育家不同，旁边的人都是在政坛摸爬滚打好多年的人。开始的时候都很诧异，但慢慢的都已经想到了原因。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事情，是一个可以让人轻易看得出来的阳谋。段祺瑞也不怕周钟岳他们看出来。
“生甫公，你要接受这个任命吗？”
袁家普开口问道。
袁家普是蔡锷和唐继尧的钱袋子，从辛亥革命之后开始就在云南财政厅担任职务。从云南省财政司司长开始到云南省财政厅厅长，又担任国税厅厅长，为云南财政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清末云南财政很是混乱，辛亥革命更是加重了这种混乱。不过袁家普在云南财政厅却很快结束这种混乱。不过袁家普和唐继尧的关系并不怎么样。
因为唐继尧想要把袁家普负责的云南银行当做是自己的私人银行，被袁家普拒绝，导致唐继尧大怒。要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唐继尧没有抽出空来，唐继尧早就罢免了袁家普这个不听话的财政厅长。
袁家普问周钟岳，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周钟岳。
周钟岳没有表态，只是皱着眉头。过了好长时间，周钟岳才道：“你们认为呢？”
周钟岳举棋不定。
周钟岳是一个脾气很硬的人。要么不接受这个职务，要是接受这个职务，周钟岳就不会马马虎虎的过去。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完成工作。这就是周钟岳的性格。
对于现在云南的情况，没有人比周钟岳更清楚。
现在的云南需要什么。
休养生息。
别看这一次打的不算很激烈，但周钟岳比谁都明白，云南财政的情况。一旦段勋在云南强力禁烟，到时候云南财政一定会大动荡。如果自己成为云南省长，是绝对不会允许财政大部分都用在军费当中。
民国时候的中国，或者说这个时候的世界，军费在财政当中占据的比例惊人。袁世凯活着的时候，整个北京政府就靠着贷款过日子，靠着跟欧美日借钱度日。政府收入一半都是军费。
地方军阀就过得更艰难。
有些贫穷省份的军阀，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军费，甚至有更多的。以至于后来有人在网上调侃，民国时候连军阀都穷困潦倒。其实不仅仅是中国如此，世界很多国家都是如此，财政收入一半都是军费。
云南也不例外。
蔡锷到唐继尧，养着这么多部队，军费支出惊人。包含鸦片收入在内，军费支出高达财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可是一旦没有鸦片收入，云南的财政立马会少一半，到时候根本就拿不出足够的军费，甚至政府开支都会出现问题。如果周钟岳成为云南省长，一定会砍掉很多军费支出。这样必然会和滇军大佬针锋相对。
因此周钟岳才会犹豫。
周钟岳不是不知道北洋军的野心，不是不知道段祺瑞的野心，不是不知道段勋的野心。可是如果他成为云南省长，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军费占据如此多的比例。这才是周钟岳为难的地方。如果自己真的砍掉军费，那么滇军就会受到巨大的打击，有可能从此再也无法抗衡北洋军。
不接受，那么眼不见心不烦。可是一旦决定接受这个职务，以周钟岳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的。到时候滇军大佬肯定也不满意。
“生甫兄（周钟岳），我认为应该接受。”
王九龄叹了口气。
在目前在座的这些人当中，王九龄和唐继尧关系最好。王九龄一直认为唐继尧在这个乱世当中算是一个明主，因此也算是竭力报答他，帮他处理各种问题。
可是现在唐继尧已经下野，王九龄也不可能跟着唐继尧去滇南。王九龄还是留在了昆明。
对于王九龄这样的读书人来说，转换门庭不是什么背叛的事情。他们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展示自己才华的舞台，因此只能是依附武人。要依附武人，他们只能是找一个最强大的武人。这可能就是这种乱世当中读书人的悲哀。
“怎么说？”
“段合肥的意思很明显，他是不希望看到我云南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不允许云南督军权力太大，不允许云南再次出现唐督军这样的人物。如果生甫兄拒绝担任云南省长的职务，他们肯定还会任命其他人。对于我们来说，对于云南来说，生甫兄反而是最适合的。既然段合肥下定决心要在云南军政分离、军民分治，那么肯定要有一个省长。其他人来了，只为了和顾将军他们争权夺利，岂会把我云南放在心中。而且如果段合肥和顾将军他们矛盾加大，很有可能再次引起一场大战。这对于我们云南没有好处。”
排外？
中国所有的省份都有这种倾向，王九龄也不例外。
唐继尧是枭雄，在云南不敢说一手遮天，但也是军政一把抓。唐继尧在的时候，谁敢没有唐继尧的同意，就处理云南的政事。可是顾品珍目前收拾滇军内部问题都很忙，想要控制云南政局就更力不从心。因此相比起任命其他人担任云南省长，王九龄看来，在云南名声赫赫的周钟岳担任云南省长更有利于云南的稳定。
就算以后周钟岳和顾品珍产生矛盾，大家都是云南人，关起门来可以解决。
“生甫公，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友兰开口。
“现在的情况，我们云南需要的是安定。我们云南本来就是穷省，就不应该穷兵黩武。趁着这一次的机会，好好整顿一下是必要的。这个重任，我想我云南非生甫公莫属。”
读书人和军人。
完全是两类的，想的不同，利益也不同。对于滇军大佬来说，他们手中的军队就是他们的权力。因此就算有些人不满唐继尧的鸦片政策，但他们也不会反对。因为他们也在这个过程当中得利。而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云南有这么多军队负担实在是太严重。
“是啊。”
“生甫公，非你莫属。”
大家都劝周钟岳接受任命。周钟岳缓缓地点头。虽然下定这个决心有些困难，但周钟岳也是一个有抱负的读书人，很是珍惜这样的机会。
“老爷。”
在周钟岳和他们讨论接不接认云南省长职务的时候，周钟岳家里的下人走了进来。
“外面有个人自称是四川督军府秘书长邓汉祥，要求见老爷。”
“邓汉祥？”
“是。”
周钟岳站了起来，然后对几个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去见见邓汉祥。”
顾品珍不好怠慢邓汉祥，周钟岳也是如此。就算云南的军政大佬不愿意承认，但段勋的手已经伸进云南是无可置疑的。云南的事情已经是绕不过段勋，所以周钟岳、顾品珍他们都不好怠慢邓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