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军阀的本质
“段将军，鄙人鹤田达也。能够见到段将军，是鄙人的荣幸。”
很礼貌。
这些日本人甭管他们内里是怎么想的，或者是什么样的人，在外面表现的却是非常礼貌。来找段勋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日本人，见到段勋开始不停地鞠躬。说一句话鞠一次躬，说一句话就鞠一次躬，弄得段勋都非常不习惯。
不过看他走路，还有跟着他的几个跟班，段勋就能够清楚的知道，这些人都是受到过训练的。就算不是专业的特工，也绝对是军队出来的。段勋本人就是军人，从小就在军校长大的，是不是军人出身一看就能够知道。
而且他汉语说的非常好，就跟在中国长大一样。
“鹤田先生，请坐。”
“是。”
连坐下来，鹤田达也都是鞠躬。而且等到段勋坐下来，他才跟着坐。表面功夫做的绝对非常好。
“鹤田先生，我这个人是军人出身，平生只知道打仗。因此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你今天找我来，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你完全可以直接说话。”
日本人？
段勋非常不愿意接触日本人，更不想在日本人面前表现的与众不同，因此表现的大大咧咧，就跟那些军中出来的军阀一样。
鹤田达也从进来开始就笑眯眯的，听到段勋如此直接，也立马道：“段将军，那我就直说了。我们知道将军嫌弃四川的猪鬃和桐油出口价格太低，目前正在跟洋行谈判。”
“是。我现在需要钱，可是这些洋行欺人太甚。我可是了解过，我们的出口价格和国际市场价格相差好几倍。”
段勋表现的愤愤不平。
虽然是有演戏的成分，但段勋也的确是生气。国内外的价格相差太大，最高的时候甚至相差好几倍，那些洋行在中间的利润太高。所以段勋已经要求他们，出口价格必须要在现有价格基础上，提高百分之七十，不然四川这边就严格控制猪鬃、桐油这些土特产的出口量。
“将军，如果我们提高百分之五十的价格，你觉得如何？”
“百分之五十？”
“是。”
“我们的要求是提高百分之七十。”
“将军，既然是谈判，肯定不会完全按照将军的意思走。而且如果将军继续强硬的控制这些物资的出口量，将会导致国际市场上严重缺乏这些物资，将军肯定会受到英美法这些国家的压力。不要说是将军，北京政府也会得到他们的抗议。到时候将军能否受得住这种压力？这笔生意交给我们，将军这边挣钱，我们也挣钱，国际市场也不会缺货，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段勋点点头。
其实百分之五十，对于段勋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条件。以前有很多人不通过政府，就直接和外商买卖这些东西，甚至有些人直接打着洋商的旗号在四川做这些买卖。弄得政府从中间什么都收不着，连税收都不好收。
税收不着，关税又不属于四川政府。因此四川的土特产买卖虽然如火如荼，但给四川财政的好处非常有限。可是自从段勋开始监管这些市场之后，直接断了这个通道，政府的税收大大提升。而且出口额增加，也会给段勋带来很高的利润。因为政府不仅收税，还亲自参与这些买卖。
不过段勋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同意。
因此道：“鹤田先生，反正我要的只是钱。谁能给我挣钱，我就跟谁做买卖。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现在缺钱，但更缺军火。如果日本军方能够赊账给我一批军火，那么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
“军火？”
鹤田达也一愣，不过很快再次笑容满面。日本和北洋军关系很深，从当年的李鸿章开始到后面袁世凯，一直到现在的段祺瑞，和日本都有很深的关系。
这个可以和北洋军的发展就看得出来。北洋军的武器当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日本武器。北洋军的顾问当中，有一大半都是日本军方派出的顾问。北洋军军官当中，也有很多一部分都是日本士官学校的毕业生。
再有就是北洋军开办的那些学校，从军校开始到巡警学堂、法政学堂，有很大一大部分的老师都是日本人，还有一大部分都是留学日本归来的老师。
日本在北洋军当中的影响力非常大。
在目前的北洋军当中，吴佩孚、段勋、冯玉祥、孙传芳都是北洋军的后起之秀，治军方面都各有独到之处，都和老牌北洋军大佬不一样。
不过在鹤田达也从这次的接触来看，段勋虽然有些不同，但也逃不出军阀的套路。要的依旧是军火，要的依旧是扩大自己的军队实力。在目前的中国那些地方军阀，最看重的就是军火，就是军队。
本来还以为会有所不同，现在看来都一样。
“是。前段时间部队扩军有些快了一些，我手中严重缺乏武器和弹药，更缺乏重武器。如果贵国能够在三个月之内给我一批军火，那么这件事情好商量。”
“将军想要多少军火？”
“两万杆步枪，一千挺重机枪，两百门大炮，然后配属需要的弹药。而且我现在没钱，希望贵国能够赊账给我。只要日本政府能够保证三个月之内给我送来这些武器，那么不要说是今年的合作，我可以给你们五年的合作。而且我们四川目前筹划建设成都和重庆之间的铁路，手头有些紧，也可以和日本银行贷款。”
段勋要的军火不算少，但也不算多。
放在中国来说，这样的军火绝对是非常多，完全可以组建三个师的部队。可是对于日本这样的工业国家，段勋要的那点军火，简直是毛毛雨。日本工业虽然比不上欧美，但工业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不要说要的只是两万杆步枪，就算是要十万杆步枪，日本都能够轻轻松松给你弄出来。
因此段勋要的军火不多，鹤田达也自己都可以做主轻松答应。反正只要给钱，日本才不在乎卖给谁。而且段勋是北洋军皖系干将，本来就是日本在中国的盟友势力。
鹤田达也在乎的是，段勋后面的话。能够拿下四川猪鬃、桐油这些紧俏物资的销售权，对于日本来说绝对是非常好的买卖。操作好了一年的利润能有几千万。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控制了四川的猪鬃和桐油，那么日本在和英法，和美国谈判的时候底气大增。
特别是桐油。
目前世界桐油的大部分都是来自中国，中国的桐油大部分都来自四川。而世界桐油的百分之七十都是美国购买，世界上对于桐油需求量最高的就是美国。日本只要控制桶油市场，那么可以和死对头美国讨价还价。
当然，鹤田达也对于后面的东西也是非常感兴趣。虽然四川这边很难让日本来修筑这条成渝铁路，但如果为了这条铁路跟日本贷款，也是日本政府非常愿意的。
可以通过给四川政府贷款，把手伸进四川这个西南省份。一直以来这里都是英国人的地盘，正好凭借现在英国无法顾及远东的时候，增加日本的影响力。
因此想了片刻，道：“好，段将军。军火问题我帮你解决。那么……”
“只要我的人在上海接货，那么立马可以签署合同。”
“可以。段将军，我在这里可以保证，一个月，最多一个月的时间，你的人就能够在上海接到你想要的货物。段将军，希望到时候不要忘记我们的承诺。”
“当然。只要我的人在上海接到我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就立马签署合约。”
段勋点头。
只要日本给军火，这笔买卖段勋不在意和日本合作。甭管是和谁合作，段勋要的只是钱。
…………
“这样不会有事吗？”
“没什么。”
送走了鹤田达也，段勋和蒋鸿遇再次见面。蒋鸿遇虽然这段时间一直坐镇重庆，没有进入成都的权力中心。但在段勋的团队当中是不折不扣的大佬人物。不仅是担任四川副省长职务，更是因为出身军队，所以和军队大将都非常熟悉。而且和段勋的关系也是非常亲近。
“静庵兄，有些事情你也知道。其实像我这样的，说白了目前就是军阀，靠着军队统治一地的军阀。现在天下局势风云变幻，很快就要打仗。这个时候没有比军火更好的东西，没有比军队更可靠的力量。可是现在欧洲战争，欧洲强国那里不用考虑。美国太远，最适合的只有日本。现阶段能够给我们提供大批军火的只有日本人。”
“那你真的要从日本借款？”
“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如此。”
军阀。
甭管后世历史上怎么给军阀洗白，说句实话，民国年代的那些军阀认真说起来都可以说是“卖国贼”。因为民国的那些军阀，只要是能够立足的，背后都有外国撑腰。
没钱就跟外国借款，没武器就买外国的武器。
可是这些外国凭什么支持你？
为了得到外国的支持，这些军阀在自己统治范围之内，或多或少都会出卖国家的主权。要么是矿权，要么是路权，要么是打压民族资本家，给外国商人腾出市场。做的任何事情，仔细追究起来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不说别的。
被后世天天洗白的张作霖。他在东北的时候，为了得到日本的支持，不知道卖了多少东北的权益。东北的各个行业都有日本势力的渗透，甚至东北军本身被日本军方渗透成了筛子。还有被认为操守很好的段祺瑞，同样为了借款卖了不知道多少矿权、路权。
其实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情。
你要是不卖点什么东西，外国拿不到好处，凭什么支持你。说白了，这就是军阀。对于他们来说，卖点主权，能够拿到贷款，能够拿到军火，那是非常好的买卖。
现在的段勋也是如此。
段勋的位置也是军阀。为了拿到钱，为了军火，段勋也只能是退让，也卖点东西。可以放开市场让日本商品进来，可以支持日本商行在四川做买卖。
如果谁能够最后胜利，洗刷了这些耻辱，那么他就是英雄，后世会说他是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如果没能够胜利，没能够收回自己出卖的权力，就会被人骂成“卖国贼”。
“对了。我离开之后，你和重庆这边的商团商量一下。看看他们这里有没有人愿意投资成渝铁路。”
“真的要建设成渝铁路？”
“恩。”
段勋很肯定的点头道：“在我们四川来说，成都和重庆是最大的城市。只有把他们联系起来，我们四川的发展才会越来越好。五年，我准备勒紧裤腰带，也要在五年之内建设成渝铁路。”
“好。”
蒋鸿遇点头。
相比起四川经济的发展，对于军事的作用更大。成都和重庆路不是很好走，一支部队调动起来需要十好几天，甚至是二十来天。因为重庆和成都之间的距离是五百公里。可是只要这条铁路建起来，那么几天之内就能够调动上万部队，或者是几万部队。
这对于巩固四川的统治是非常有用的。
“等北川铁路运营之后，只要有足够的利润，我相信很多商人都会愿意投资到成渝铁路的。”
“你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