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犯众怒
李老爷等李卉芷坐定，又让人端了茶点给她，正准备开口，才发现这孩子吃东西怎么像在抢似的，这是怎么了？他哪里知道，今天自从早饭出门后，到了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茶棚喝了碗茶，就再没吃过东西了。
睡到天将黑才醒，四个人身上一文钱都没有，能吃什么？
李卉芷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想，也不知道帅哥此时到家了没有，吃上饭了没有？他也真是的，身份那么尊贵，身边就没有暗暗跟着一个保镖什么的吗？万一被人行刺了呢？
行刺？……
李卉芷被这个念头一惊吓，吃的点心也忘记了往下咽。今天这出会不会是有预谋的？但想想也不对，如果是行刺，为什么只拿了金银，没有抢马，也没有要命呢？
再联想到李括一个人在江南，她开始往深一步想，难道本来就有人要害他，所以他才一个人躲到江南？既然是躲，那为什么又不安排一些保镖呢？
想来想去想不通，难道自己猜错了，他不是皇太孙？
老爷不想等她发完呆，直接就说道：“跟茶农的交涉还是很顺利，虽然慢了点，但总是一天比一天好。只不过又有新的问题了……”
老爷习惯性的皱着眉头。看来事情不好办。
“那是怎么了？钱用完了？”李卉芷赶紧问。今天出门，一无所获啊！
“钱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咱们犯了众怒啊！”李老爷很担心。
犯众怒？有这么严重？
李老爷接着说道：“咱们跟往年有生意来往的茶农都开始交涉了，但是以前没跟咱们做生意的茶农们，也来问咱们，可不可以先资助一点。……”
“那不是好事吗？咱们的生意可以拓宽了啊！”
“好事是好事，所以我才说犯了众怒啊！你想想，以前没跟我们做生意的，自然是把茶卖给其它人。现在那些茶农主动来找咱们，那以往跟他们做生意的茶商呢？生意不是中断了吗？”
“这倒是个问题！他们会以为我们在抢他们的生意！”李卉芷有些明白这个众怒了。各行自有行规在，这样抢生意就不大好。
“不单单是这个！那些即使没有茶树的，像种桑产丝的，种稻子的，都来问我！可是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资金哪！我就让他们找以往跟他们做生意的丝商，米商们商量，看看怎么办！……”李老爷一脸苦相。
李卉芷明白了，果然是犯了众怒！这个众怒，是那些米商和丝商们的怒！
桑农和稻农们希望丝商和米商能帮他们想一下办法，但是那些米商丝商们谁都不情愿预先拿这么些银子出来。因为他们有恃无恐，你采的桑，种的稻不想卖给我们你卖给谁呀？
所以，他们谁也不愿意将手里的银子拿出来。
但是现在桑农和稻农们却找他们商谈，他们就把责任推给了李老爷，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他搞的这一出，那些农民们就会不会来找他们的茬。
李卉芷倒抽一口凉气，得罪朴实的农民或可甜言蜜语相安抚，但得罪了素有头脑的商人，没有好果子吃！
想想那天在怡香乐坊里遇到的那三个恐怖的米商代表，而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李家呢？
怪不得老爷等自己要等到现在，他也是没辙了啊！
李卉芷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怪不得王安石的变法只推行了不到二十年，宋神宗一狗带，变法立即就被撤消得一干二净，实在是阻力重重啊！王大人执行的还是朝廷法制的权利，尚难以持久，自己这个小小的商人之举，想来也是不会容易的。
白天还只担心银子不够，现在才发现，还真不只是银子的事！
怎么办？
难道要被逼罢手吗？
现在两万两的借款几乎要花完，但尚有一部分的茶农还在洽谈之中，如果此时中断，必将会让人失去信心。于茶庄的信誉有损无益，但拿什么抵住这些众怒呢？
李卉芷几乎可以想象，那天那头暴怒的狂狮带着上百号人，在自家门前发威的情景。
而其它那些商家，又何止狂狮？笑面虎，美州豹之类的多得是！
都是些短视之人啊！也不想想，农民要是造了反来，你这些商人的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像黄巢，洪秀全李自成这些造反派，哪次造反不是先把有钱的商家洗劫一通再说？
为人难道不应该稍微看长远那么一点点？
财产也不是白给出去的，只不过相当于先付点货款而已，就至于这样吗？
李卉芷一遍遍劝自己，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兵来将挡吧！走一步算一步，只能先让全家上下先戒严一阵，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大唐虽然有法可依，但毕竟法制还不健全，官府不可能事事都照顾到，不是说你有事他就会来帮你处理的！
何况还有一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二天一早，李卉芷由于晚上想得太晚，便还在床上赖着，小玉急急慌慌的跑进来，拖着欲哭的腔调说道：“大小姐！不好了，咱们家大门口摆了好多只死鸡！那鸡血……鸡血……”
果然，他们开始行动了！
没有摄像头的年代，即使叫上狄仁杰前来判案，也查不出来是谁干的！即使查出来，又能怎么样？他也没犯法啊！
古人信奉迷信，像鸡血这种污秽的东西最让人忌讳，尤其是经商之家，平时为求平安不知道求了多少菩萨，此刻哪里愿见这样的东西摆在家家门口！
大清早的！
老爷交待，全家上下不许在门口骂，不要把这个当回事！
还是老爷有威信，立即镇住了那些敢怒不敢言的人。
但是嘀咕声还是有的。
比如说李夫人就不明白，自家为什么要借贷两万巨款，去资助那些茶农，大家又不是亲戚，又不是熟人，顶多每年只在收茶时打点交道罢了！
现在不但没落着好，还摊上这样的事，整天过得提心吊胆的。
夫人这段时间已有些六神无主了，老爷病好后，家里突然又来一场这么巨额的摊派，本来都听到老爷说要变卖家产了，突然又说借了银子资助茶农，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令她心里十分火大，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于是可怜的福伯这几天倒了霉，莫名其妙被夫人吼了一场又一场……
李卉芷很想把韦大人请来镇一下场面，但又怕不起什么作用，只是白白浪费他的时间，再说他自己还有一堆烦人的事呢！就不要再给人添乱了。
接下来几天更恐怖，不是泼糞，就是丢马蜂窝……
什么恶心人弄什么，每天不重样，天天有惊喜！
那些人无非一个目的，逼李老爷妥协，收回资助茶农的行为！
夫人哭了，朝老爷大吼，她简直要崩溃了，这叫什么事？
老爷也很着急，这事必须要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样下去不行的。
但是，让他把借出去的银子全都收上来？这绝对不行！
姓李的四代经商茶庄，经历过辉煌也经历过苦难，但这点脸面还是要的！一个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再收回来？
艰难的思虑再三，李老爷在门口贴了张告示，他要宴请这些在门口“招待”过自家大门的大商家们。五月二十八日，地点是烟雨楼。
只有三天时间！
果然，告示一经贴出，门口就安静了。
李老爷庆幸，在李家经历这场巨浪的时候，他已经找到了继承人，他相信李卉芷的能力，足以使李家茶庄在经历四代人以后，仍能坚持下去！
因为资助茶农共同求存这种前无古人的经商之道，不是人人都能想得出来的。为商之道，首重胸怀，只重蝇头小利的人，是无法把生意做好的。而资助茶农这种经营之道，正体现了李卉芷的经商胸怀。
必定是李家先祖们知道李家有此一难，特意显灵给她的提示吧？
所以，不管众商大会是什么结果，即使他要为了李家当场血溅，他都可以放心无憾了！
任你再厉害，逼死了我这个老头子，你们总得罢手了吧！
趁还有三天时间，他要好好看看，看着片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家业。不管怎么说，他都感谢老天，感谢先祖们，在他想要结束李家茶庄的时候，能让李卉芷想到一个能挽救茶庄的主意。
尽管仍十分艰难，但这总算是保住了祖上的产业。剩下的，就该自己做了。
李卉芷仍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
烟雨楼一会，只能尽量能劝他们也认同自己的做法。至于结果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夫人突然不敢再朝老爷发火了，因为她发现老爷的脸变得这么陌生，一起生活几十年，她都怕说什么重话了。